林青薇面無表情,淡漠地轉過神,和心如跟安秋尋一起走開。怎知村民見她要走,急得二話不說,噗通一下直接曲了雙膝朝林青薇跪了下去。
林青薇腳步頓了頓,迴轉身看他。
村民懇懇切切地朝她跪着走來,汗津津的黝黑的手掌抓住林青薇的衣角,道:“我知道先前是我們做得不對,求求林大夫……林大夫你現在不能走,求求你救救村裡的孩子!”
話一說完,林青薇拂了拂裙角,小齊當即橫劍過來,以劍鞘將村民的手打開。可村民即使吃痛,也是鐵了心的,除非把他的手卸了,否則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
就這當口,其他的村民紛紛趕到,女人們抱着孩子,急得直掉眼淚,到了林青薇跟前,期期艾艾地把她望着。她們沒想到孩子們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更沒想到眼下林青薇都要走了,她們卻還要有求於她。可是先前,女人們都把林青薇給得罪光了,道人是非、指責怪罪,眼下就是有再厚的臉皮,也開不去那個口。
林青薇看了看女人們懷中的孩子,已經不省人事,臉色發青發白,嘴脣發烏,且看起來症狀都是一樣,是中毒的樣子。這一張張稚嫩的熟悉的小臉,曾喜歡圍着林青薇和蕭晏團團轉,很活潑可愛、天真懂事,喜歡幫他們去藥田裡拔草,喜歡往他們乾乾小活,討了獎賞便高興得蹦起來。
因爲大人們的事,在他們幼小的心靈裡留下陰影,林青薇也不想。
林青薇問:“怎麼的了?”
村裡的男人便急切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還好好的,突然這些孩子一個個就昏倒了,現在更是這樣一副嚇人的模樣。林大夫,我們知道你醫術高明,我們也不想打擾你,可是請你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大發慈悲救救他們吧!”
林青薇看了一眼這個村子裡的人,道:“我不是以救死扶傷爲己任的大夫。既然這些孩子們不好,你們應該第一時間去鎮上請大夫回來,而不是在這裡浪費大家的時間。你們耽擱不起,我也耽擱不起。”
去外面請大夫,這麼多孩子他們哪裡拿得出那麼多的診金,況且鎮子上的大夫又怎會有林青薇的醫術高明。萬一林青薇這一走,別的大夫又治不好孩子們可怎麼辦呢?
一個村民帶頭,其他村民陸陸續續地全部朝林青薇跪下。就連抱着孩子的母親,也含着淚心甘情願地伏地而跪。
村民紅眼道:“先前是我們做得不對,要報應也應該報應在大人身上,老天爺不能奪走這麼多的孩子!我們求求林大夫,救救他們吧!”
這樣的情形,確實很令人揪心。心如和安秋尋一看便知,孩子們是中了毒了。一時間心裡煎熬似火燒,一邊是不忍,一邊又想到先前這些村民們的所作所爲委實令人氣憤。
心如道:“你們不需要人的時候,把人往塵埃裡貶,現如今需要人了,又把人高高舉起當菩薩來供。你們以爲,世事是你們想怎樣就怎樣的麼?我姐姐現在就要走了,沒有功夫來管你們的事,孩子們怎樣跟她也沒有關係。姐姐也說了,你們若是現在就去請大夫,興許還能救回他們一命!”
女人們哭天搶地起來:“這是作了什麼孽啊!林大夫,先前是我們不對,是我們該死,我們要遭報應的!可孩子是無辜的啊……你只要肯發發慈悲救救孩子,我們給你磕頭了!”
一羣女人咚咚咚地以額頭搶地,衝林青薇磕起了頭。
安秋尋道:“這些孩子一看就是中毒了。這麼多孩子,怎麼會突然中毒,還是中的這一樣的毒,莫非村子裡有人投毒不成?”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愣了愣。關心則亂,村民們壓根沒去想孩子們爲什麼會這樣,可如今看來,一樣的症狀,說明孩子們都接觸了一樣的東西。安秋尋又道,“只不過你們這樣就是把頭磕破了也沒用,林姐姐畢竟不是菩薩,更不會大發慈悲,你們還是趕緊去請大夫吧!”
村裡的女人們呆了一呆,仔細回想着孩子們究竟接觸了些什麼。這時人羣裡爆出一聲嚎啕大哭,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李大姐哭得涕泗橫流,毫無從前那股熱絡蠻橫勁兒。她家也有孩子,眼下孩子正靜靜地躺在她身邊。李大姐跪到林青薇的面前,淚眼朦朧地祈求道:“林妹子,是我不對,是我不對好不好,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不應該幫那姓水的,我更不應該貪了小便宜,接受她送來的禮物……”
頓時女人們幡然醒悟。
其他女人也想起來了,痛哭道:“我想起來了,孩子……孩子們……都吃了那個僕人送來的糖果……”
李大姐抓着林青薇的裙襬。林青薇說不上悲憫,只是平靜地低頭看着她。她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絮絮哭道:“我知道你心地是最好的,你不會見死不救的是不是?林妹子,我的孩子就快要死了,求你救他!我不知道他們竟會這麼歹毒,想要害死我的孩子啊!以前是我錯了,我不應該相信她可憐她,我一定是瘋了居然還爲了她給林妹子使絆子!我這就給你賠罪,只要你肯救他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說着李大姐就使勁兒地伸手狠狠往自己的臉上扇去,一邊道,“我給林妹子賠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識人不清,是我害了大家……”
李大姐用的勁兒忒狠,想必是內心惶恐至極,沒兩下就把自己的臉扇得通紅浮腫。她什麼都不想了,也什麼都不要了,就只想匍匐在林青薇腳下,求她施救村裡的孩子。
林青薇皺着眉,眉心跳得銳痛,整個頭皮發緊。她不是憐憫李大姐,更不是憐憫這村子裡的任何一個人……她可以與人爲善,她也可以冷漠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