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林青薇刺激她後頸穴位,確實能讓她的五官面目變得扭曲,這也是江湖易容術之一,只不過損害極大,有可能扭曲了就再也扭不回來了。以前林青薇從未對誰用過這樣的針法,就算易容也不會讓本來的容貌變得醜陋難看。林青薇不是什麼善茬兒,她也給過水採卿機會。但這回,水採卿真的徹底惹火了她。真真不知死活地觸犯了她的底線。
不管是誰,動她心愛的東西,試圖染指她心愛的男人,她都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蛇蠍毒婦。
林青薇嘴上沒說,可是不代表她不在意。她可以不計較水採卿往日的所作所爲,她也可以不計較水採卿試圖威脅脅迫她,但水採卿闖入她的家門,進了她的房間,在她房間裡換上的這身嫁衣,是她和蕭晏一起去繡莊裡量身定製的,對於她來說是獨一無二的。雖然她和蕭晏是有過夫妻之實,可但凡是個女人都會幻想着這一生獨此一次的婚禮。
十里春風送紅妝,郎君白馬迎新娘。
她嘴上沒說,焉知她心裡沒有過幻想?幻想她和蕭晏在紅燭高燃、滿堂賓客的祝福聲下拜堂禮成,幻想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蕭晏身邊、名正言順地成爲他的妻子。
她也是一個女人,也喜歡釵環和嫁衣,也希望那一天能成爲郎君最美麗的新娘。
但是這一切,都被水採卿這個女人給毀了。
她可以給蕭晏和水採卿時間去處理他們之間的事,但是水採卿在她面前毀壞她的幻想,那就是不可以。
銀針深深沒入她的後頸中。水採卿眉眼扭曲,哪裡還見先前美若天仙之貌。她只管哭喊着求饒。
李大姐看不下去,過來拉扯林青薇,然手指纔將將碰到林青薇肘彎的衣裳時,林青薇冷不防回過頭來,幽幽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大姐,頓時李大姐背脊骨就是一涼,整個人驚恐地倒退兩步。
只見林青薇面色平靜,周身戾氣卻難掩,可她肩頭不知何時竄出一尾花斑青蛇,正十分兇狠地對李大姐呲牙咧嘴吐着鮮紅的蛇信子。只要李大姐敢碰她一下,青斕便立刻會護主地一口朝李大姐咬去。
那個村民臉色也登時嚇白了。
林青薇心思都放在水採卿上,這不經意間的可怕的氣息一散開,她也沒想把李大姐嚇壞了。
林青薇斂了斂心神,口吻亦十分平靜地對李大姐道:“這是私事,還請大姐不要插手。”
李大姐張了張口,從未見過林青薇如此疏離清冷,又恐於她肩頭的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水採卿趁林青薇有所鬆懈,拼盡渾身力氣猛地推開了林青薇,踉踉蹌蹌地往邊上逃,趴去院中的一口澆花用的水缸,對着水面照自己的模樣,結果捂着自己的臉肝腸寸斷地失聲痛哭起來,復回頭恨極死死剜着林青薇,罵道:“天下最毒,也就你這婦人心!今日就讓晏看看,你有多麼的歹毒!”
林青薇雖然沒有徹底地把水採卿扒乾淨,可她這副形容也確實不妥。李大姐心生同情,也不管地上的嫁衣一開始是誰的了,往地上撿起便胡亂披在水採卿身上給她遮身子用。
水採卿羞憤至極,無顏再以這副尊容面對蕭晏,扭頭就慟哭着跑了。
林青薇擡手摸了摸肩上青斕的頭兒,半垂頭露出一抹清笑,道:“更歹毒的你還沒見過,下次有機會的話,不妨讓你也見識見識。”
除了臉有些受損,儀容有些凌亂以外,林青薇覺得就放她這麼離開已經算是對她格外開恩了。方纔真有那麼一刻,林青薇想殺了水採卿。
但到底她忍住了。蕭晏雖然沒插手,她就算雙手染滿鮮血也不能當真讓蕭晏做個悖師忘義之人。因爲師門對於他來說真的是他年少僅剩的一點美好記憶了。
院子裡一片靜悄悄的。林青薇平復了下來,側身看着呆傻的李大姐,方纔和煦道:“大姐不用跟出去看看嗎,真要是鬧出了人命來,死在村裡頭可不吉利。”
她一語驚醒夢中人,李大姐回了回神,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林青薇,也不太有好臉色,冷冷道:“林妹子說得是。真要是把活生生的人給逼死了,是要吃官司的!”說完就領着那村民一同匆匆出門尋水採卿的蹤跡去了。
李大姐也是萬沒想到林青薇會有這般狠辣絕情的手段,大概同情弱者是人性的一種本能。她看見水採卿這樣悽慘,也就淡忘了水採卿說的那些挑釁張揚的話和使的那些手段。因爲和林青薇的狠辣相比起來,那些簡直小巫見大巫。李大姐以爲,水採卿要不是愛蕭晏至深,要不是走投無路了,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對於女人來說,是一件悲慘的事,都是情有可原的。
以前的林青薇在村裡很受人喜歡,因爲她醫術高明,又樂於助人。可爲什麼這次她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李大姐簡直都不認識她了。
林青薇在院子裡站了許久,緊緊皺着眉頭看着地上破碎的琳琅腰帶,輕聲問蕭晏:“我就是這樣一個狠毒的人,她要你看清楚,那你看清楚了麼?”
蕭晏回身看着她的身影,十分理智道:“狠毒?這不是狠毒,這是因果循環。真正的狠毒她沒有見過,你也沒有見過。”
林青薇皺着眉頭笑,看着地上破碎的紅色衣角,神情有點委屈,但她低着頭卻不想讓蕭晏看見。她儘量雲淡風輕地說:“殺了她太便宜她了,幸好她跑得夠快,不然我還得在她臉上再劃上兩刀。”
蕭晏緩步走來,一如從前,捧着林青薇的頭便將她壓進懷中抱着。他道:“爲什麼一定要自己動手。我是你手裡的刃,你要我指向誰我就會指向誰,即便是她我也會下得去手。”
“你都重情重義了幾十年,難不成還要毀於一旦?”林青薇在他懷裡悶悶問,“你總歸是不好跟她動手的,不然怎麼跟你老師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