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一說出口,顧明鳳又覺得很不合適。畢竟林青薇和她不一樣,林青薇不是個軍人,只是個女子。就這樣帶回去,不合規矩不說,還很有風險。蕭齊讓她走這一趟,只是來拿解藥,要是把人也帶回去,恐怕燕王會大怒。
燕王定然是不想林青薇去戰場的,如若不然,一開始出戰之時就會把她帶在身邊了。
如此看來,林青薇遠在這川中,反而十分安全。
顧明鳳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說話有些莽撞。
林青薇卻挑了挑眉,道:“打仗是男人們的事,是國家當權者的事,而我不過是個弱女子,我爲何要去?這戰爭與我又有何干呢?況且,不是人人都似顧將軍這般,一副忠肝義膽、堅定不移,又巾幗不讓鬚眉的。”
顧明鳳道:“林姑娘不要介意,就當我沒說吧。”
夜裡顧明鳳早早就睡下了。林青薇的房裡燈卻亮到很晚。她坐在桌邊,手裡拿着銀籤,一遍一遍地挑亮燭芯。
從攝政王到燕王,從鄉野迴歸到戰場。這條路都是蕭晏自己選擇的。她能夠阻止嗎?如果她知道前方危險,叫他不要去,他會不去嗎?
林青薇知道他不會。
她手裡摩挲着蕭晏的青玉扣,擔心他麼?她負氣地想,他那種人根本就不需要人擔心吧。既然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她跟着去做什麼呢?
林青薇琢磨着,要是蕭晏真回不來,那她就真的可以想嫁誰就嫁誰,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讓他死了到了黃泉路上,也遺憾!也不能瞑目!
林青薇睡下了,到了天還不亮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動靜。她心知是顧明鳳按捺不住,天不亮就要啓程,也懶得起來跟她道別。
等天色亮開,林青薇起身時,林如到她跟前道:“那位女將軍很早很早就已經離開了。”
林青薇“嗯”了一聲。她在房間裡更衣,梳妝,心如在旁邊好奇地打量,心裡卻隱隱騰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來。
因爲林青薇穿的不是平常的襖裙,竟是一身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男子衣服。男子衣服還是按照她的尺寸來做的,十分合身,看起來像是鄰家的翩翩少年郎。她膚色白皙細膩,便用藥汁塗抹了一下,看起來有幾分粗糙、邋遢,長長的青絲被她挽起來,戴上一頂平平無奇的布帽,擋風的同時,還能大概遮掩她嬌小玲瓏的輪廓。
心如眼睜睜瞅着林青薇對着銅鏡將自己的雙眉畫粗,訥訥地問:“姐姐……你這是要幹什麼?”
林青薇若無其事地道:“要出一趟遠門。”
心如當即急道:“不行!外面那麼危險,姐姐不能在這個時候出遠門!”
林青薇繼續收拾東西,藥箱和保險箱是不能帶了,她只能撿最緊要的東西帶,銀針和常備藥,以及一些銀票,還有黎澈走時留下的那把槍也被她收起來防身所用。心如見狀,跑過去就抱住林青薇大哭起來,死活不肯撒手。
“姐姐你不能走!外面真的很危險!你不要走!”
看心如哭得兇狠,林青薇沉默一會兒,擡手摸摸她的頭,無奈道:“心如,聽話,這一去不會耽擱太久時間,你還怕姐姐被欺負了不成?”
心如一陣搗頭,道:“我聽義父講過,現在外面亂得不成樣子,很多強盜土匪,官府自顧不暇,他們是會動不動就殺人的!我不能,我不能讓你去!”
“可姐姐也會殺人。”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能讓你去!”
林青薇手指微動,道:“你就不怕,戰事遲遲停不下來,你的小齊最終會死在戰場上嗎?”
心如小小的身子渾然一震,她眼裡露出了迷茫和驚恐,最後卻仍是一個勁地搖頭,“如果、如果……要讓我在你們中間選一個……我不要他了,我只要姐姐……”
話音兒一落,心如瞳孔一擴,看見了林青薇嘴邊溫柔的笑。林青薇指間銀針已然刺入心如的睡穴裡。心如眼角尚還掛着淚,眼皮重如千鈞,卻一點點地沉了去,只聽林青薇輕聲道:“有你這句話,姐姐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你一人在這世上。乖乖的,很快姐姐就會回來了。”
她把心如抱去了安家。安老爺一看林青薇,頓時意會過來了什麼,又看了看心如,沉吟不語。
林青薇道:“給老爺子添麻煩了,我必須要離開川中一趟,還請老爺子代爲照顧心如。”
安老爺把心如接了過來,也不問林青薇究竟是要去幹什麼,只道:“心如也是我女兒,談不上麻煩不麻煩的。”
林青薇看了一眼心如,道:“能認老爺子做義父,有此慈父慈母和長姐,是心如畢生修來的福分。這裡青薇先替心如謝過老爺子。”說着她便對着安老爺深深鞠了一躬。
安老爺連忙要去扶,無奈卻騰不出手來,道:“丫頭快快不要這樣,要說謝,也應當是我們謝謝你。心如是個乖孩子,這段時間也多虧有你們,纔給全城百姓帶來安穩。雖不知你要到哪裡去,但看樣子是勢在必行的了,你且放心,有我在,虧不了心如。”林青薇對着安老爺一笑,安老爺又道,“只是你孤身一人上路,又是個姑娘家,難免叫人不放心。這樣,你且等一等,我叫我下面兩個常常跑江湖的人護送你出門,你走到哪裡便帶他們到哪裡,那南疆一帶他們常常跑是非常熟悉的,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林青薇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遂點頭應下。
不一會兒,兩個中年男子便出現在林青薇面前。看得出來,他們常在外奔波,臉上神色歷經風霜,但眼神卻是真誠而正直的。若非是安老爺絕對信得過並且器重之人,安老爺也不會貿然讓他倆護送林青薇出門。
安老爺對兩名男子道:“林大夫的性命,我可就交到你們手上了。無論如何,你們倆需得保證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