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玩累了。她有自保的能力,可是她不想替蕭晏去完成兩全其美的這個賭局,有那麼一刻她甚至厭倦了所處的這個時代,這個世界。
沒有任何一句話,能像現在這樣,刺穿了蕭晏的心。
那邊的蕭瑾正不顧一切地跑過來。蕭晏從喉嚨裡低沉哀痛地發出一聲低鳴:“不要……”
這場逼宮謀逆,到最後卻變成了幾個人的對峙和較量。
在聽到林青薇的話以後,蕭弈感覺到的只有濃濃的悲哀。他們都是失敗者,他們活該同病相憐一起共赴黃泉。
話音兒一落,蕭弈反手握劍,當即朝林青薇的身上刺去。蕭弈說道:“就算這時,我在你身上扎一千個窟窿,也抵不過你心裡的那個痛。這樣也好,讓你負我,你該狠狠感受一下那種被辜負的痛苦。”
劍鋒刺入皮肉,林青薇喘了兩口氣。除了刀劍入體的冰涼感,她確實感覺不到什麼疼痛。她的世界裡一片安寧。
這時,身後上方,那棵樹燃得通紅,終於支撐不住,朝林青薇和蕭弈兩人倒下來。
眼前人影一閃,一道力瞬時把林青薇拉回了現實。她眼睜睜看着那火樹生生倒在了自己眼前,而她和蕭弈卻被人往後拖,勘勘拖進了樹林裡。火光阻斷了眼前的路,將外面的那些人影也燒成了灰燼一般。
林青薇回過神來,看清了眼前的人,黎澈渾身髒污地出現在她面前。他道:“要死,也不是你們這樣自相殘殺而死。”
對。對。她真是昏了頭了。
林青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鮮血浸溼了衣衫。好在蕭弈手下留情了,傷口並沒有特別深。她當即動了動手指,手裡出現兩枚銀針,趕在蕭弈開口說話之前,倏地刺中了蕭弈的睡穴。
蕭弈臨昏過去時,瞪她的眼神,愛恨交加,熱烈似火。
林青薇牽了牽嘴角,道:“要恨我就恨得徹底一點吧。”
黎澈已然用力把林青薇推開,道:“你莫不是還想殺了我們兩個拿去邀功?!”
林青薇沒時間跟他說話,當即把蕭弈身上的盔甲給扒了,取出自己懷中早已準備好的人皮面具,戴在蕭弈的臉上。
頓時蕭弈變了一張臉,竟變得和她自己一模一樣。
黎澈意識到了什麼,動了動喉,卻說不出一句話。她早就在爲此時此刻做好準備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對不對?
難怪,難怪她往自己臉上敷那層白膜,難怪要帶他去熟悉逃生的路。
黎澈震驚地把林青薇看着,突然間一切都明朗開來了。他們各自都在算計着,各自都認爲對方中了自己的圈套。到最後誰輸誰贏,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林青薇這時恢復了無比的冷靜,道:“不是讓你穿了兩身宮女衣服嗎?還不趕緊脫下來!”
黎澈手忙腳亂地開始脫衣服,把脫下來的那身宮女衣服胡亂地穿在換臉後的蕭弈身上。
林青薇道:“我在這大火裡,皇上一定會召集所有的御林軍進來尋我,那時邊緣防守疏鬆,你們倆是宮女打扮容易混出去。還記得去惜妃宮裡的路嗎?”她說着就對黎澈雲淡風輕地一笑,那一刻黎澈心裡像是被狠狠擊了兩拳似的。周遭都是大火,空氣裡瀰漫着屍體被燒焦的氣味。她低頭取下手上的紅玉鐲子,從懷中掏出一枚沉沉的金牌,全部交到黎澈手裡,“你拿着這個去找惜妃,她見了紅玉鐲子,定會助你。還有這金牌,各宮門才經歷了廝殺混戰,應該防守也很鬆懈。他們見了這金牌也不敢攔你去路,你現在就帶着他離開這裡。”
黎澈聽着她淡然地叮囑着,問:“那你怎麼辦!”
林青薇揚脣一笑,道:“你還怕我死了不成。”這時樹林邊緣已經彙集了不少御林軍,林青薇神色一變,“快走!”
黎澈也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這轉折發生得太快,容不得他有絲毫的遲疑。
他當即攙扶起昏迷的蕭弈,咬牙轉頭就往樹林的另一邊走去。
邊緣的大火擋住了那些御林軍的去路,他們一時半刻難以衝進來。林青薇手裡捧着那金絲紅絨盔甲,找了就近的一具焦屍,不顧手指被燙起了水泡,也要強忍着痛穿在那焦屍身上。
蕭瑾在外面如癡如狂的聲音在一聲聲喚着她的名字。
此時御花園整個亂做一團,原先守在外圍的御林軍哪裡還能待得住,這樹林裡的火勢若不及早控制,只怕要演變成一場大災。
黎澈一個男人,帶着昏厥的蕭弈,確實不怎麼費力。兩人身上雖然狼狽,但看得出來是穿的宮女的衣裙。便也少有引起御林軍的注意,即使御林軍看見了,也只會認爲他倆是被誤傷的,眼下只顧着逃命。
黎澈成功地闖出了御花園,按照他記憶中的路線,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惜妃的宮裡趕去。
當時惜妃聽說了御花園那邊有獻王在逼宮謀反,大約這時各個宮裡也都收到了消息。那些妃嬪能夠從御花園活着回來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哪裡還敢出門打探虛實,只盼着這場宮變早早過去,希望獻王千萬不要成功,否則就沒有她們的好日子了。
惜妃心裡如明鏡似的,早前林青薇便傳了話給她,她才得以倖免於難。如此看來,林青薇只怕早就知道了今晚會有事發生。起初惜妃還有些忐忑,但慢慢就鎮定了下來。她相信林青薇是不會背叛皇上的,既然林青薇一開始知道了這件事會發生,那麼皇上也一定事先就知道了,定然會有所準備的。
這樣想着,心裡也能稍稍安穩一些。她也無心睡眠,只等着一個勝敗結果。
黎澈帶着蕭弈來時,委實把惜妃嚇了一跳。當時蕭弈戴着林青薇的人皮面具,模樣與她差不多,一頭髮絲凌亂,渾身傷痕累累。黎澈又把蕭弈半摟半扛着,實際上身高的差距在夜裡並不十分明顯,更何況惜妃還急得六神無主。
惜妃問:“林姑娘她爲何會受這麼重的傷?快把她扶進去,我這便着人去請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