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又道:“我想水姑娘應該慶幸,我是個俗人,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若我當真清心寡慾、視錢財爲糞土,”話語間,眼波流轉,無限風情,眼裡含着涼薄的笑,落在了水採卿的身上,戲謔地打量着她,笑意更深,“別說五十萬兩,任憑他蕭晏跪在我面前求我,你是生是死又與我何干?”
水採卿深吸一口氣,儘量維持着風度。林青薇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整個人悠閒自在的,輕輕晃動着雙腿,手裡把玩着茶瓷,嗤笑道:“幸好有攝政王這般護着水姑娘,不然憑水姑娘這般天真,是要吃虧的。你的滿腔真誠,拿上街去告訴別人,可能換來一碗粥或是一個饅頭?乞丐乞討的時候不也滿腔真誠嗎,怎的沒見他們發家致富啊?”
水採卿面色發白,尷尬笑道:“我別無他意,過來真的只是想對姑娘道一聲謝,若是引起了姑娘的不快,還請姑娘見諒。”
林青薇微微挑眉道:“我沒有不快,我倒看見水姑娘滿臉不快。”她說着就往前傾着身子,似笑非笑地審視着水採卿,“水姑娘不如把話挑明白了說,感謝我是假,心疼攝政王出的那些診金纔是真吧。”
水採卿輕咬紅脣,正想着如何開口,林青薇便又道:“你看,被我說中了。水姑娘這還沒有進攝政王的門,倒是先替他打算起來了。”
水採卿擡頭,那盈盈美眸彷彿浸了一層水霧,看起來別樣動人,道:“林姑娘……晏是因爲擔心我的病情,你知道不管你出什麼樣的條件他都會答應你,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太……趁人之危了嗎?也沒有哪個大夫,像林姑娘這樣收天價診金吧。”
林青薇眯着眼睛笑了起來,道:“你說我趁人之危?我拿刀架在攝政王脖子上了嗎?水姑娘覺得這診金太高,莫不是認爲自己的命連五十萬兩都值不上嗎?那你大可明說,你值多少價,我便將多餘的退還給攝政王。”
水採卿急得快要哭了,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晏這些年正直勤懇,並沒有……並沒有多少錢,而今姑娘收了他這麼多的診金,幾乎等於將他搬空,那他往後……”
林青薇道:“所以你是來向我討要的。”
水採卿道:“我知道姑娘對晏有恩,如若姑娘能夠體諒一些,採卿當感激不盡。”
廳上一片安靜。林青薇喝了兩杯茶,將手裡的茶盞落在了桌面上,她擡眼看着楚楚動人的水採卿,眼神裡清冽無比,緩緩道:“你們,將我當成什麼了?”說着眼神就透過水採卿看向門外,喝道,“來人,着人去請攝政王過來一趟。”
水採卿一聽,當即面色就又變了,有些急切道:“林姑娘這是何意,此番前來是採卿擅自做主的,晏並不知道任何情況。姑娘是要讓他也知道了麼?”
林青薇雲淡風輕道:“既然你們嫌診金收多了,總要當面對峙一下吧。要退還診金,我也是親自退還給攝政王不是?”只是到時候,事情傳開了,六宮皆知,水採卿今日登門只是爲了討要診金,只怕會成爲六宮笑柄吧。
水採卿一聽,忍下萬般情緒,眼角微紅,當真懸淚,道:“既然如此,姑娘不必去請晏親自過來了,就當採卿今日沒對姑娘說過這些吧。”
林青薇看了她半晌,淡淡道:“我突然有些想知道,你除了長得漂亮些,他還喜歡你什麼?”
水採卿擡眼,冷不防撞上林青薇的視線。那視線坦然清亮得竟叫她有些難以直視。
林青薇拂了拂裙角,道:“慢走不送。”
最終,水採卿還是施施然離開了長衍宮。
心如在外面將廳裡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看着水採卿離開的絕美背影,搖搖頭道:“真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
這水採卿病纔剛好一點兒,就要來找自家姐姐要回診金。心如忽然間覺得,攝政王和這水採卿配成一對兒,也並不是什麼壞事。畢竟兩個都是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簡直是極品絕配。
她也就沒有那麼窩火了。因爲攝政王根本配不上姐姐!
聽說水採卿回去以後,鬱鬱寡歡,又不慎感染了風寒,有舊疾復發的趨勢。眼看着入夏了,她卻能感染風寒,也是挺叫人唏噓的。
蕭晏派人過來傳了話,讓林青薇過去看一看。
林青薇當然要去,畢竟拿了人家的錢不是。她領着心如揹着藥箱過去瞅了兩眼,並沒有什麼大礙,先鎮住水採卿的哮喘之症,隨後好好療養休息,不日便可痊癒。
診脈、施針、開方子,整個過程林青薇都不曾擡頭看蕭晏一眼。卻是蕭晏,自從林青薇進門,他那顯得冷清的眼神便一直停留在林青薇的身上,眉頭若有若無地皺着。
林青薇看完了診,揹着藥箱就和心如轉身離開。蕭晏剛想出聲讓小齊送一送,怎想心如先一步就出聲道:“不用送了,姐姐曉得路。攝政王還是多多關心水姑娘吧,免得一個不留意,又出去亂走,回來得了病還要怪在別人的頭上!”
話音兒一落,一高一矮就走出了門口。春陽下,那抹嫩綠的背影格外明媚,肩後青絲隨着暖風輕輕飄拂着,她步子清淺,卻決絕。蕭晏一直看着她走出院門,心裡明白,她是不會回頭的。
那種壓抑的心情,在水採卿輕輕喚了一聲“晏”之後,漸漸消失了。
後來林青薇照例每隔兩日就要過來給水採卿例診,多數時候蕭晏也是在場的。最多一個時辰,林青薇給水採卿施針後就會離開。
有時候蕭晏實在手裡頭有事,不在玉凌殿,也會讓小齊過來看着。
天氣越來越暖和,到了正午的時候豔陽高照,有了絲絲暑熱的感覺。宮裡的女子們褪去了春衫,換成了更爲服帖單薄的夏衫,行走顧盼間,身段婀娜,風姿綽約。
水採卿習慣穿一襲白衣,病弱表現在她身上也是一種美,彷彿似雪中的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