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捕快領命而去。林青薇轉頭看了看剩下的捕快,道:“劉大人的姐姐可抵京了?現人在何處?”
捕快應道:“今下午已經抵京了,正安置在客堂裡。”
林青薇想了想,道:“先讓我跟他姐姐聊聊吧。”
客堂裡燭光昏黃。林青薇還沒走到門口,就見客堂上坐着一名衣簡樸的女子。那名女子看起來很是普通,挽着髮髻,髮髻上貼的也是些廉價老舊的朱釵,雙目黯淡無光。她正襟危坐,看起來頗有兩分緊張。
林青薇也僅僅是從劉捕頭的年紀推算出她的年紀,大概四十幾歲,可她看起來卻遠比三十四歲還要蒼老。
林青薇就她的情況瞭解了一個大概。她和劉捕頭相依爲命,劉捕頭便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可是因爲雙目殘疾,一直沒能尋個婆家。後好不容易有一個婆家看中了她,本是要娶她過門的,可婆家離自己的村子又隔了好幾個村子,那時劉捕頭尚不滿十歲,她若是嫁了,劉捕頭一個人該怎麼生活。於是她便拒絕了親事,一直將劉捕頭撫養成人,到娶妻成家,而自己卻始終是個嫁不出去的瞎眼老姑娘。
林青薇是佩服這位姐姐的,想必她在劉捕頭心裡也佔據了極爲重要的地位,所以在聽到他姐姐的時候,纔沒有狠心逃走。
眼下林青薇進去,劉姐姐的眼睛雖看不見,聽覺卻是很靈敏的,反射性地站了起來。林青薇過去,扶着她緩緩坐下,說道:“姐姐用不着如此緊張,坐下吧。”
劉姐姐敏感地問:“我們家阿牛呢,他怎麼沒有來?”
林青薇道:“今天是我要找你來的,跟你聊聊劉捕頭的事情。”
“你是?”
林青薇面不改色地道:“我姓林,是個媒婆呢。我見劉捕頭至今都是一個人,便想給劉捕頭做個媒,可做了幾回都不見成功,便想着現瞭解瞭解這個人,姐姐不會怪我多事吧?”
劉姐姐一聽,頓時放下全部戒備,對林青薇的態度也親熱了起來,道:“怎會怪你,若真是這樣,那我感謝你都還來不及。只是聽你聲音,可是個年輕的媒婆。”說着就笑了起來。
林青薇道:“可不是嘛,劉捕頭約摸就是見我年輕,覺得我不靠譜不是,所以我給介紹的幾個姑娘都黃了。姑娘們偷偷跟我說,他像是不喜歡女子似的,當然,這只是玩笑話啦,姐姐千萬莫當真。”
劉姐姐的面色變了變,有些尷尬,又有些諱莫如深。索性她看不見,她的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任林青薇閱讀。
林青薇試探地道:“姐姐,劉捕頭他……難不成真不喜歡……”
“怎會!”劉姐姐打斷她,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可能……他還沒從過去中走出來吧。”劉捕頭如今也是個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沒給劉家留後,可算急壞了劉姐姐。眼下媒婆就在這裡,她怎麼也想讓媒婆把這事兒給促成了。劉姐姐說起過去,有所保留。
林青薇故作驚訝道:“不會吧,原來劉捕頭以前有過姑娘?那可是一段傷心事?”
“算,算是吧。”劉姐姐臉上浮現出濃濃的哀傷,道,“以前,我們家也是挺好的。我弟弟他娶過隔壁村裡的一個姑娘,兩人相親相愛,日子過得很是要好。”
林青薇問:“那現今劉捕頭怎的一個人呢?”
劉姐姐苦澀地說道:“她去了。”
與檔案裡記載的相吻合,但是她在撒謊。而且臉上浮現出連自己都不確定的未知驚恐。
有關劉捕頭的家事,林青薇知道得並不清楚,而且如果是劉捕頭有心隱瞞的話,詳細情況是不會出現在官府的檔案裡的。檔案上記錄,他只有一位姐姐,從小與姐姐相依爲命。中途娶過一位妻子,可是妻子失足落塘淹死了,之後他就再也未娶。
如若僅僅是這樣,劉姐姐把他撫養長大應該給了他許多正面的影響,這應該是促使他當上捕頭的原因。那他又爲何,在提到女人的時候,露出一種不屑而又厭惡的神情?
當然,林青薇肯定不信他是個同性戀啥的。
如果劉捕頭是殺人兇手,那麼必然其中有什麼誘因,促使他從一個正義的形象朝邪惡的形象的一個裂變。
隨後堂上便是一陣寂靜。劉姐姐伸出手去摸了摸,問:“林媒婆,你可還在?”
林青薇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在呢。”她手指發涼,手心有汗。林青薇默了默,忽然又道,“她真的是失足溺斃的?”
劉姐姐手就是一抖,想要抽回來,卻被林青薇緊緊捉住。林青薇又道:“驚慌,害怕,顫抖,無奈和苦澀,走不出來的不是劉捕頭,而是你對不對?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這樣逃避?她不是自己落水的,她到底是怎樣死的?”
劉姐姐使勁掙,最後一把跌坐在了地上,她慌忙爬起來,就想要離開。林青薇不慌不忙又道:“可能你已經明白,我不是媒婆了。”
劉姐姐扶着門框,顫顫巍巍道:“我沒有什麼好跟你說的……”
“劉捕頭的妻子,是被他給殺死的嗎?”
“不是……”
林青薇緊問不捨:“是因爲她妻子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沒有……”
“那她是被劉捕頭給丟進水裡淹死的?”
“我說了不是!”劉姐姐流淚道,“你不要再問我了!這些過去的事情有什麼好值得說的!”
林青薇平靜道:“知道我爲什麼找你來嗎?”劉姐姐哭泣不語,她便又道,“因爲京中出了兇殺案。而兇手,就是劉捕頭。”
劉姐姐伏地慟哭:“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一定是你們弄錯了。”
“說這話的時候,連你自己都不怎麼相信吧。”林青薇道。
“弟妹真的不是他殺的……”劉姐姐試圖想證明,不知是證明給林青薇還是證明給自己,道,“是弟妹嫌棄我是個瞎子,阿牛在城裡還是捕快的時候,她就想跟阿牛一起去城裡,想把我這個老女人撇在鄉下……阿牛不同意,就跟她吵了起來。那次吵得特別兇,弟妹就一個人跑着出去了,阿牛後來去找她,說是沒有找到,便讓我早早睡下了。結果第二天,就聽說弟妹淹死在村裡的水塘裡……是天太黑,她沒有看清路,才失足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