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語聲,在蕭晏聽起來,彷彿有一種春風魔力,把他的耳根子都磨軟了去。他一個不苟言笑又冰冷僵硬的大男人,心裡竟溢出絲絲柔情。
難怪他覺得數日不見,林青薇都瘦了一圈。
蕭晏道:“等一會兒事情弄完了,我們去吃。”
“吃什麼好呢?”街景在眼前飛快地溜走。林青薇看見街邊有零星掛着幾盞燈籠,巷子裡還有掛着布帆招牌,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酒”字,那裡的光景不如正街上冷清,似乎夜深人靜之時,偏還聚集着不少的酒客。而酒肆門前,正有小廝在來回翻烤着羊肉串,肉香裡夾雜着辣椒的嗆香味道,飄出了好遠。林青薇嚥了咽口水,扭動着身子指着那酒肆,試圖回頭對蕭晏說道,“一會兒我們回來去吃那個吧。”
然她看不見蕭晏的臉,只看得見他一方涼薄的下巴。林青薇再接再厲地回頭,蕭晏掌着她腰的手驀地一收,低低在她耳畔道:“不要亂動。”
他的聲音裡有兩分隱忍。林青薇偏不如他的意,竟大膽地在馬背上扭來扭去,蕭晏的身體繃緊,就差手臂直接從林青薇腰上霸道橫過,將她緊緊禁錮在懷讓她再也無法動來動去。
林青薇帶着笑音,像只狡猾的小狐狸,道:“叔,好不好啊?”
“好,一會兒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再亂動信不信本王把你扔下去。”
“那要是一會兒我們回來以後太晚了,鋪子關門了怎麼辦?”
蕭晏咬咬牙:“那就把老闆拎起來,專門讓他給你做吃的。”
林青薇眉開眼笑。她又問:“皇上這會子已經睡了吧,皇叔你出宮來,萬一宮裡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今夜有禁衛統領值守旭陽宮,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以後你說我要不要學一學騎馬?”林青薇胡亂地跟他聊着,心想這古代的馬雖然顛簸了一些,但總歸是很快,有習個一技之長也是好的,將來跑路也方便啊,況且她也還有點興趣。
蕭晏也贊同:“可以,回頭本王找人教你。”
林青薇糾結了一下,道:“叔不打算親自教啊?那我不想學了,還是這樣和叔騎一個比較好。”
“……”溫香軟玉在懷,蕭晏默了默,“等本王有空,可以教你。”
快馬在城裡跑了一陣,不知不覺就跑出了城。在城中時,街角旮旯的尚且有個幾盞照明的燈,眼下一出城,除了頭頂的星月,眼前是一片茫茫的黑,路也沒有城裡那麼好走。
幸得蕭晏視力超羣,在夜裡也能看得清一些東西,一路跑來纔不至於翻跟斗。
林青薇來了這異世這麼久,總共就出宮過一次,眼下是第二次。很好,這次活動範圍有了很大的拓寬,直接就出城了。
一出城門,空氣裡似乎就帶着一股自由的氣息,攜滿了草木的芬芳和勃勃生機,直鑽進林青薇的鼻子裡。讓她原本一團漿糊的腦子,頓時有兩分清醒。
不遠不近的蛙叫蟲鳴,匯聚編織成一曲夏夜之歌,非但不吵人,還讓人覺得夜更加寧靜。
他們所去的方向是西郊。而西郊山上有一處安陵,是後宮妃子們的寢園陵。後宮的妃子們除非是德高望重的,死去時便是安葬在安陵裡。而像太后、皇后、貴妃等那樣的尊貴女人入葬時,則是安葬在城郊東邊的皇陵裡。
趙妃還不夠等級,又沒有多受寵,就只能安葬在這安陵裡了。
到了山腳下,林青薇仰頭往上看,安陵坐落在半山腰上,而從腳下到半山腰,是一條蜿蜒着往上的石梯。粗粗看了一眼,大概有幾千步吧,林青薇現在渾身乏力,哪裡能走那麼多。
蕭晏把她從馬背上抱下來以後,回頭就把馬匹牽到一棵樹下去拴着。回頭就往林青薇身邊走過,徑直踩上那石梯,一步一步,走得瀟灑從容,身上揹着一個林青薇準備的包袱,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尊華氣度。
走了幾步,蕭晏停下來,回頭,問:“你怎麼不走?”
林青薇掐着腰頹敗道:“我說叔啊,我又不是你,吃飽喝足勁頭好,我走不動啊。”
蕭晏默了默道:“本王晚上也沒來得及吃。”
他也很餓,但是餓得很優雅。
話雖如此,蕭晏還是好心地折了回來,打算牽着林青薇走。林青薇道:“就算你牽着我,我也要用雙腿走路的好不。”
“那你想怎樣。”
“我要你揹我。”
“……”
“或者抱我。”
蕭晏只是低頭看着她,輪廓彷彿鍍了一層白月光,看起來聖潔,縹緲。但他那張臉,雖然說不上鬼畜,也深邃難辨。
林青薇揹着手又道:“難不成你想在這裡磨一晚上?”
話音兒一落,她沒想到蕭晏會這麼快就範,當即就彎身下來,將她攔腰抱起。重力都朝後,使得林青薇綰髮的玉簪脫落了去,一頭青絲如瀑,露出一張精巧的美人臉。她眼裡盈滿了月光,仿若絕世瑰寶。
蕭晏深深看她一眼就不再看,擡步往石梯一步步走上去。林青薇親暱而熟稔地伸手勾住了蕭晏的脖子,側頭枕着他的胸膛,看着腳下的路。
蕭晏每走一步,她就輕輕地數出聲來。蕭晏聽着她的聲音,腳下步子也不由變得輕快。
林青薇說:“叔,男人抱着女人不是去洞房,而是去墓地,會不會很奇怪啊?”
蕭晏不鹹不淡地看了看她,繼續往前走。
“你累不累?”林青薇又問。
“累,你便不賴着要本王抱了麼。”蕭晏說得雲淡風輕,也無形之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叔還可以背嘛。”
“就快到了。”
終於到了半山腰,蕭晏把林青薇放下。落腳之地,整個半山腰,全是鋪滿平整的青灰石,光滑又細膩。
擡眼望去,見安陵的入口,是一道方形的獸門,在夜裡看來,彷彿野獸長大了黑幽幽的口,正吸引着獵物進去。威懾力比白日更甚。
這附近一座山頭,儼然就是空山。安陵的守陵人甚少,都安置在山下,方纔來時就已經經歷了重重關卡,攝政王的令牌無疑到哪裡都很好用。到了這山上,極爲空曠,上面除了林青薇和蕭晏,一個守陵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