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第二次採血之後,文思醫院聯繫了戰神公司總幹事兼後勤部部長兼跑腿負責人里斯通。告知裡父需要進行全身檢查。這種事對於傭兵的心態來說影響不大,裡父在前天下午入住文思醫院,預計在前天上午出院,前天晚上出報告。
前天晚上,有人穿着醫生服進入裡父的病房,用帶消音器的手槍對着裡父開了幾槍。可惜裡父是個煙鬼,因爲病房內有煙霧警報器,在煙癮作用下,當時他翻出窗外,正坐在一米寬的水泥延伸體上抽着煙。聽見動靜,裡父站起來一看,看見槍手正掀開自己被子。
雙方打了一個對眼後,槍手立刻逃走。裡父從五樓外,利用空調外機朝下跳,因爲年紀較大緣故,三樓下二樓時沒踩準,人摔到地上,最終被槍手逃走。裡父因爲胯骨骨折真的去住院了。
事發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早上,戰神公司元老之一戰甲帶人攜槍逼宮,要求元老中傭兵派代表戰乙解釋清楚裡父遇刺一事。戰乙表示自己確實在近期因爲公司理念和裡父爭吵過,還動了拳頭,但自己絕對不可能殺害裡父。戰甲拿出了戰乙近期兩次和考斯特秘密會面的證據,戰乙承認自己和考斯特有聯繫,因爲要發展私人武裝企業,少不了考斯特的支持。
雙方言辭激烈,甚至在辦公室打了起來,里斯通年輕一代幾個人阻止了中老年人們的鬥毆。戰甲提出自己的要求,這件事需要一個了斷,願意遵守戰神理念的就留在公司,不願意遵守就離開公司。戰乙認爲公司不是任何人的,五位元老中有三人都反對裡父的養老理念,應該退出的是裡父和他們的養老派。
樑襲聽完,給里斯通倒茶:“需要我查什麼?”
里斯通道:“我父親原本住610房間,因爲那房間沒有地方抽菸,於是在晚飯後更換到607房間。我們年輕這一代人負責跑腿,知道我父親換房間除了值班醫生和護士長外,只有兩個年輕人。我們看了樓道監控,殺手直接前往607房間,顯然對我父親的情況瞭如指掌。我父親是晚上八點換的房間,晚上十一點三十分遭遇襲擊。在這三個小時內,兩個年輕人手機沒有與外界通訊。”
樑襲不解:“只是體檢住院,甚至可以不住院,爲什麼要留下兩個年輕人?刺殺發生時,這兩個年輕人在哪呢?”
里斯通回答:“他們在保安室喝啤酒看球。留下是因爲醫院通知我父親需要做全身檢查時,公司上下都比較擔憂,大家一起送我父親去醫院。我父親在醫院門口趕人,說留兩個年輕人陪我,你們不要現在就哭喪。於是就留下兩個年輕人。三人在病房玩了幾把撲克之後,年輕人就下樓去保安室看球。由於這兩支英超球隊都是我父親討厭的球隊,所以他沒有參與。”
里斯通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樑襲面前:“這是兩個年輕人的信息和材料,裡面還有複製的手機信息,你幫我看看哪個年輕人向外人透露我父親更換病房的事。”
樑襲有些爲難:“里斯通,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里斯通很上道,立刻拿出十歐元,樑襲臉都綠了:“十元是象徵性收費,不是標準收費。”
里斯通摸索着再拿出十歐元,提醒道:“你當時就這麼打發我的。”
樑襲道:“20元?即使看在朋友份上也只能工作三分鐘。首先我確認一下,這兩個年輕人是不是沒有名字?”
里斯通點頭:“用代號,01和02。”
樑襲問:“哪個是你?”
里斯通一頓:“不告訴你。”變相承認其中有自己。
也就是說,只有里斯通和另外一個年輕人知道里父更換病房,里斯通不想懷疑另外一個年輕人,於是找樑襲要結論。里斯通把自己身份混淆,看樑襲能不能客觀的做出判斷。但沒想到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樑襲道:“不用看什麼資料,聽你描述整件事後,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這是一個雙簧。殺手是你父親的人,目的是催化公司矛盾,徹底解決戰神理念問題。只有在自己是受害者情況下,己方纔能掌握主要話語權。”
樑襲道:“前天晚上你父親遇刺,昨天上午戰甲興師問罪。他的怒火還真能憋,一憋就是一個晚上。其次我沒有猜錯的話,另外一個年輕人和戰乙有關,或者是支持戰乙的元老有關。”
里斯通默然許久:“是戰乙的侄子。”
樑襲道:“你父親的住院檢查報告是不是正常的?”
里斯通無奈點頭:“是。”
樑襲道:“病房都開着燈,最少會開一盞。你父親爲了抽菸而離開一會,不可能把病牀僞裝成一個人的模樣,因爲沒有意義。殺手精明到能直接到607,又能傻乎乎的朝空無一人的病牀開槍,我們該如何形容他呢?四目相對時,你父親沒有攜帶武器,持有手槍的殺手竟然沒有攻擊你父親,反而轉身逃跑。不僅如此,你父親敢赤手空拳追一個持有手槍的歹徒。我一向認爲傭兵是怕死才能活得久,因爲只有怕死纔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赤手空拳追擊手槍歹徒,實在不能稱得上明智。”
里斯通:“……”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這麼尷尬。
樑襲道:“你父親是不是拒絕報警,說不希望外人知道公司的事。”
里斯通:“……”無言以對,繼續尷尬。
樑襲收好桌上20歐元,一手拿起書本,一手揮手:“喝茶。”三分鐘破案。
如何形容里斯通的心情呢?挫敗算是比較合適的。里斯通原本以爲很難查證的一件事,樑襲幾句話就擺平。爲了讓樑襲能客觀判斷,里斯通耗費心思弄出了01號和02號材料,還努力的隱藏自己的身份。傭兵始終是傭兵,非專業的佈局在專業人眼中看來破綻百出。
里斯通哪有心情喝茶,拿了電話到門外求證去了,十分鐘后里斯通回到偵探社,一聲不吭拿起一杯熱茶長嘆一聲。
樑襲道:“難道你發現了?”
“發現什麼?”
“發現我能算到你通電話的時間,在你回來之前給你倒好一杯熱茶。”
我真的會Q!樑襲說明之後,里斯通才被點醒,他從不注意這種細節。被樑襲提醒後,里斯通一身冷汗。在他人專業領域,自己實在太渺小。
樑襲纔不會告訴他自己每分鐘換一次熱茶,偶爾來點魔術師的惡作劇挺有意思的。樑襲問:“聽你那一聲嘆氣,似乎戰神要解體?”
里斯通點頭:“戰神養老派的支持人數對比傭兵派的支持人數,誰的支持人數多,誰就能主管戰神公司,包括接手戰神的資源。另外一派人願意留則留,不願意留可以選擇離開。”
樑襲道:“如果有人揭穿你父親造假,那傭兵派必然勝出。”
里斯通道:“如果不是傭兵派來勢洶洶,佔據優勢,我父親也不會行如此下策。”潛臺詞是養老派已經輸了,自己父親只是最後一搏。想想也很好理解,養老派沒有雄心壯志,不想戰友之間出現過分紛爭,也不會爲戰友做決定,就算戰神解散了,他們也可以聚團取暖,他們也不需要戰神資源。一方爭,一方不爭,加上考斯特背後作祟,勝敗早已經決定。
聊了幾句說到考斯特,樑襲問:“被血月排擠的考斯特是不是很惱火?”
里斯通笑着搖頭:“你可能不知道,考斯特已經和漢娜達成共識。”
樑襲問:“下一屆血月邀請,你會代表考斯特參賽嗎?”
“當然不會,我不是考斯特的直系親屬。”里斯通道:“以我對考斯特和漢娜的瞭解,他們極可能親自下場參賽。本次血月請了幾位作家爲設計以規則爲主的遊戲,其中一位作家是我好友,我們曾經玩過24小時規則遊戲。”
里斯通說起了自己的故事,那是在挪威度假期間,四男兩女一起玩的規則遊戲,遊戲設計者就是這位作家。每個人寫五條規則,儘可能寫上自己能做到,別人容易犯錯的規則。比如里斯通就栽在不穿內褲這條規則上,相對應的懲罰是在冰天雪地的挪威樹林裡用一個小時抓住一隻兔子。
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里斯通本打算直接回瑞典,樑襲表示一定要盡東道主之誼,最終兩人步行前往附近一家法國餐廳吃午飯。
午飯之後,兩人散步到偵探社附近停車場。里斯通不喜歡乘坐計程車,他更喜歡自己開車,這輛車是他在機場附近租車行租賃。
到了露天停車場,樑襲看見了幾輛警車停在一邊,兩名便衣和一名制服警察一邊說話,一邊對一輛車後備箱拍照。
里斯通腳步一頓,樑襲問:“你的車?”
“嗯。”
“有東西?”
“沒有,但看起來有。”
樑襲上前,拿出自己的工作證:“你好,我是反恐辦公室特別顧問,請問發生什麼事。”
“樑襲?”一名便衣看樑襲,得到肯定答案後非常高興和樑襲握手:“沒想到你這麼年輕,沒什麼事,我們接到舉報,說看見一個人把手槍放進汽車後備箱,舉報人還說明了車牌。”
樑襲探頭看了一眼,後備箱內有一個帶槍袋的腰帶,槍袋內插了一把手槍。一邊探員戴手套把手槍取出來檢查後道:“真槍。”
探員用鼻子聞了一會,用手指擦拭:“近期這把槍似乎被擊發過。”
制服警察過來:“查到了,這是一輛機場租賃公司的汽車,我已經讓人把資料和監控傳過來。”
探員道:“如果是機場租賃,代表此人沒有攜槍資格。”
樑襲道:“里斯通,過來吧。”
里斯通無奈的走過去,沒辦法不過去,因爲這輛車是自己租的,租賃用的是自己護照,還有清晰的監控,除非硬剛司法機構,否則怎麼跑也跑不掉。
樑襲靠里斯通耳邊道:“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瑞典那邊已經報警,警察已經從文思醫院拿到了子彈。現在只要做彈道對比,就知道是你在大前天晚上向自己父親射擊。要麼你父親公開說明自己欺騙了大家,要麼你就有麻煩了。”
波比聞香識女人,樑襲看線索就知道事情來龍去脈。顯然這是一次誣陷,以里斯通的身手他不需要到哪都帶着槍。但這次誣陷呼應了瑞典的槍擊。總體來說惡意不大,但攻擊性很強,逼迫裡父退無可退。如果裡父承認自己造假,不僅他的聲譽會受損,連帶大家都會討厭新生代的首腦里斯通。
一石三鳥。一鳥:戰神公司歸傭兵派。二鳥:裡父和里斯通失去大家尊敬。三鳥:傭兵派在劃分公司財產時擁有絕對話語權。
要麼說好人更不要撒謊,好人撒謊被抓現行的後果,比壞人撒謊被抓現行的後果要嚴重的多。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呢?從裡父的反正要輸,不如試一試的態度開始。這種態度和樑襲試不孕態度差別不大,區別在於後果。樑襲試不孕了不起讓探員們多跑點路,裡父試不孕則可能導致被反殺。
“車是他的。”樑襲道。
探員看里斯通:“他的?”什麼意思?難道是反恐辦公室秘密行動?
樑襲能扛下來嗎?不能,因爲出警要寫報告。暫時是可以打發這件事,但最後結果極可能是里斯通快樂的在瑞典逍遙,樑襲則要面對無盡的麻煩。
樑襲道:“他是被誣陷的,不過按照程序辦吧。”
里斯通讚賞道:“好兄弟。”還以爲你能擺平。
你給了20塊,我請你了兩百英鎊,你還要我背鍋?里斯通這事是小事,幕後人也沒打算下死手,否則有可能就是屍體。戰神和血月一樣,一不穩定事情就特別多,好在都是小打小鬧,大家都沒打算撕破臉。
里斯通被帶走之前,樑襲問:“需要我幫你抓人嗎?”
里斯通想了一會:“我考慮一下。”他還沒決定怎麼處理這件事。他相信樑襲問這句話時,樑襲已經有抓住誣陷者的想法。
“再見。”
“再見。”
里斯通的故事如樑襲預料那樣,瑞典警方接到報警後,在病房找到了彈頭,傳喚了裡父。英國警方比對彈道資料庫後,發現和兩天前瑞典發生的槍擊案有關,於是聯繫了瑞典警方。這件事給里斯通上了一課,一個再聰明的人在他人的專業領域也只能是個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