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襲道:“唯一的答案:弩箭本不在牆邊,有人把弩箭移動到了牆邊。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發現了弩箭正確的落點,可以通過當時目擊證人的描述,找到射擊者。”
羅密歐:“熟人作案。”趁亂移動弩箭的人不能和長子關係太親密,又不能和大家太陌生。
樑襲點頭:“當時在城堡的人要麼是長子家人,要麼是城堡僱員和傭人。”
羅密歐問:“爲什麼是弩箭?”這句話是語氣是提問,代表羅密歐有答案,問題是引導樑襲考慮細節。
樑襲一怔:“臥槽!難道是買兇?這次不買專業殺手,這次買內部殺手。弩箭使用方便,訓練簡單,拆卸後不會引人注意。”
扯平了,1:1。羅密歐再問:“現在我們應該怎麼找到弩箭的落點呢?”這句話的語氣是疑問。
樑襲道:“我們要代入思考,我如果是殺手,我希望弩箭飛走,飛出去,愛飛哪飛哪,反正落地後沒有人知道弩箭飛行的軌跡,這或許就是選擇針式弩箭的原因,要的就是它的貫穿性。但是如果要讓弩箭射中長子,又要飛走,兇手應該站立在扇柄位置,也就是目前弩箭落點。這個位置實在太顯眼了。”
羅密歐道:“兇手應該是選擇了扇形的左右兩邊。這樣一來可選的射擊點非常多,但從左右射擊,弩箭無法飛離城堡。兇手知道警察可以根據弩箭落點,長子位置推測出兇手的位置。於是兇手就趁亂撿起弩箭,將其丟到牆邊。”
樑襲點頭:“這就是我的看法。”
羅密歐道:“艾文。”
“我在。”
羅密歐抽出筆記本畫圖形,先畫一個扇形,將扇形左右兩邊的區域圈起來:“我需要人手用一寸一寸的尋找辦法搜索這兩塊區域,目的是尋找弩箭的真正落點。弩箭撞擊任何物體,都會留下一點不同尋常的印記。”
說到這裡羅密歐擡頭看天空:“糟糕,要下雨了。”雨不一定會破壞痕跡,但雨不一定不會破壞痕跡。
樑襲擡頭看了數秒雨雲,舔手指後將手指舉起測風速:“20分鐘,快,把所有人召集起來。”
艾文拿對講機,轉到現場人員無線通訊頻道:“請所有法證人員到案發現場,我們只有20分鐘。馬上,請大家馬上過來。”
法證組長很有經驗,看天空就知道爲什麼艾文這麼着急,招呼兩個小組,一組去汽車後備箱拿雨布組合雨棚,還要攜帶鐵鍬引流雨水,一組前往案發現場聽從調度。
時間緊迫,大家都提起了精神,有了尋找目標之後,一切就變得簡單。問對問題很重要,說對答案也很重要。沒有答案就沒有方向,再努力工作也找不到價值感。
“這裡。”一位大媽招呼一聲,樑襲等人過去,送雨布的人也跟隨而去。
這裡指的是扇形的左側,距離長子倒地位置12米左右。這裡是一片花圃,白色小柵欄圈圍五平米土地,每個單位種植有不同的本季節的花卉。白色柵欄的底部是幹鬆的泥土,並不平整。在一處柵欄底部,有一個人爲的用腳來回摩擦的痕跡。從現場看,有人踩踏這塊泥土,用鞋底來回搓動。
之前取證沒有人覺得有可疑之處,但在說明尋找的目標是兇器第一落點,並且圈畫了範圍後,這裡就非常可疑。園丁爲了修剪花朵,其他人爲了賞花,會靠近柵欄,會踩踏泥土。但是除非踩到狗屎,否則不會有人用腳底來回搓動柵欄底部的泥土。
大媽拿了一根溼棉籤,在土裡一陣攪拌。旁邊人用外套製造出一個黑暗環境。大媽再將一種溶液滴在棉花上,只見原本白色的棉花變成了藍色,大媽言語中帶有點興奮道:“疑似人類血液。”魯米諾檢測法可以分辨人、雞、狗血。
法證組長下令:“搭雨棚,拍照,採樣,去把紅外顯影儀拿來。”紅外顯影技術和魯米諾一樣,都是尋找血液的利器,兩者的工作原理不同。相比魯米諾,紅外顯影技術顯得更爲笨重。
樑襲站立在柵欄位置,艾文站立在長子倒下位置,樑襲通話電話讓羅密歐移動到距離艾文20米左右的三點一線位置。羅密歐最終所處的區域種有一棵大樹,大樹兩米外有一條小水溝用於排水泄洪,小水溝兩邊種植了70釐米高的硬木灌木。人很難穿過的一種灌木。在大樹邊設置了一道一米五長的石橋,人們可以通過石橋走過小水溝,一直走到城堡的懸崖邊的炮位。
從太陽升起的位置來看,結合當時的時間,這一塊區域在案發時比較陰暗。是一個相對比較合適的狙擊點。法證人員很快找到了疑似兇手蹲立的地點,這位置的小草明顯在近期受到較長時間的按壓,與周邊小草相比,還沒有完全自我恢復過來。
說話間雨點滴落,雨勢隨之加大。法證組長招呼雨棚的同時,脫下自己外套將這塊區域遮擋起來,一名法證人員扯住他的外套展開,並且彎腰用身體儘可能保護現場。
面對如此感人的工作場景,艾文一時間有些看呆了,而沒心沒肺的樑襲和羅密歐卻在討論另外一個問題:“我們有麻煩了。”
樑襲看自己手機上的現場圖,問:“誤殺嗎?”
基本肯定弩箭是從這裡射向長子,但問題在兇手和長子之間還隔着伯爵。按照當時伯爵和長子打太極拳的位置來看,這裡絕對不是一個適合射殺長子的位置,卻裡是一個適合射殺伯爵的位置。
太極拳動作緩慢,有跡可循,爲什麼弩箭沒射中伯爵,卻射中了長子呢?
羅密歐看手機,雨點不停打在屏幕上,他一邊擦拭,一邊道:“在筆錄中沒有記載當時伯爵的行爲。”
樑襲道:“問長子老婆。他們一家坐在靠花圃的方向用餐,作爲兒媳婦,她應該會擔心自己丈夫和公公之間的矛盾,因此會更加留意他們。第一個可能,他們正常打太極拳,那兇手要麼準頭太差,要麼心理素質太差。第二個可能,伯爵突然停下來,不練了。或者伯爵練累了,朝前走向邊緣想看看風景。第三個可能,長子停下來糾正伯爵的動作。”
雨聲太大,艾文湊過來只聽見一半,問:“我們現在怎麼辦?”
羅密歐在艾文耳邊道:“總有些人低估了血液。通知你的老大,把莊園的人全部控制在室內。”
艾文問:“不直接脫鞋子嗎?”
“兇手負隅頑抗的話就需要我們出示法庭令,他有充分的時間銷燬證據。不能讓他想到鞋底。”羅密歐轉頭:“樑襲,想個理由。”
樑襲問道:“他們現在人在哪?”
“在酒店。”艾文回答:“伯爵名下的酒店,城堡今天肯定不能解封,二十多人總要有一個住所。再者布萊頓警局人手有限,筆錄可能還沒做完。”
樑襲道:“你讓人去醫院把長子夫人請到酒店,通知所有人長子夫人有事宣佈,讓所有人到一個地點集合。接着你們持法庭令收鞋子。”
鞋子有用嗎?如果是樑襲今天穿的腳掌光滑的皮鞋,極可能找不到血液。如果是帶有紋路的鞋子,極可能可以找到血液。一點點血液混在泥土裡,接觸到鞋子,就會轉移到鞋子。一個殺人現場被沖洗多次,被無數人踐踏,兩個月後仍舊可以通過魯米諾加紅外顯影儀發現血液。一個化學,一個光學,總有一款適合你。
……
長子的妻子出身名門,即使爲丈夫生命擔憂,但仍舊按照探員的安排,讓管家通知大家留在酒店內,她一會有重要事情宣佈,由此她成功的拖延了時間,讓警察拿到許可令。在酒店的大會議室,她請所有人上交了鞋子,再請所有人去自己房間內休息,對於打擾大家,給大家造成的不便表示深深的歉意。結束之後她又趕赴醫院,剛剛接到醫院電話,長子已經從手術室裡出來轉到重症監護病房,暫時脫離生命危險。
此時,住在503房間的園丁喬治隱隱感覺到不安,雖然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但他仍舊心神不定,拉開房門朝外看了一眼,只見酒店過道左右兩邊都站立了制服警員,無奈之下他只能回到房間內。
剛坐下想穩心神,酒店內線電話響起:“哈嘍。”
電子音:“你完蛋了。”
“你是誰?”
“我是誰並沒有關係,如果你按照我的安排,你的罪名不僅會減輕,而且還能拿到一筆錢。”
喬治反問:“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電子音:“你沒有其他選擇。”
十分鐘後喬治被警探帶走,雖然還沒有DNA報告,但是已經證明喬治鞋底有血跡。有血跡可以狡辯,假設DNA報告出來證明血跡屬於長子,那之前所有的狡辯將成爲呈堂證供。
樑襲留在觀察室,羅密歐和本地警探負責審訊喬治,羅密歐翻開面前的檔案,慢吞吞在喬治面前看完喬治的履歷:“你在伯爵家工作時間超過15年。”還有兩個人鞋底有血跡。但根據筆錄查詢,暫且認定這兩人當時協助擡起長子時鞋子沾上血跡。喬治是一位園丁,人在20米外,又要處理弩箭,心理素質不夠硬,他沒有時間渾水摸魚。
“是的。”
羅密歐看喬治右手大拇指不停搓動食指,知道他非常緊張,道:“我們知道是你乾的,你肯定扛不過去,還不如節約大家的時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確認你是兇手之後,我們查詢筆錄。在長子遇襲後,他在妻子陪同下乘坐直升機前往醫院。伯爵乘坐自己的專車前往醫院。見兩位主事人都走了,你自告奮勇駕駛汽車帶着長子的孩子們去醫院探望父親。”羅密歐道:“到了這一步,我們就知道你把弩扔在去醫院的路上,我們詢問了長子的孩子,他們說你在某個位置停車說尿急,走進一片稀疏的樹林,消失了大概三分鐘左右時間。搜索隊正在尋找兇器,你如果覺得自己可以倖免,我們可以一起喝杯茶。”
羅密歐觀察着喬治表情,道:“你受過高等教育,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態度會影響你的量刑。”
“好吧,是我乾的。”
羅密歐一皺眉側頭看了觀察室,樑襲也有些詫異。進入審訊室後可以發現喬治真的就是一個普通人,他緊張,故作鎮定,揣摩審訊警察,強迫自己冷靜。思考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甚至忘記了禮節、手部與面部的動作和表情。
但正常人不應該這麼快認罪,人都有僥倖心態。伯爵城堡到醫院有好幾處矮樹林。即使只有一處矮樹林,喬治也會否認,因爲他肯定擦掉了指紋。殺人罪是一等一的重罪,謀殺必然做好自己被捕的心理準備,怎麼會在羅密歐慢悠悠幾句話說明後就坦白了呢?要知道喬治並不知道長子脫離了生命危險。
着急認罪的一個可能是他有其他的想法。
羅密歐開始與喬治交談,喬治很配合,他說明了自己射擊位置。還告訴羅密歐,自己花費了數個小時在矮樹林內訓練射擊。但是喬治努力避開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爲什麼要殺長子?第二個問題:弩是哪來的?
羅密歐一改溫和的態度,臉色變得嚴肅,開始施加情緒壓力,用詞加入更多的重點音,眼睛始終直視喬治。在十分鐘後喬治說明情況。
在伯爵家工作15年,喬治不可避免出現一些老油條的工作態度。伯爵性格寬和並沒有過多計較,但是伯爵長子一直對他頗有微詞。一直到上個月,因爲喬治的工作疏忽,午飯時沒有把工具收好,導致一位年輕侍女踩踏到工具後腳部受傷。伯爵長子讓司機送侍女去醫院,不久後長子管家和喬治私下會談,管家請喬治擬定一個體面的離職理由遞交離職信,伯爵家會按照喬治工作的時間給與相應的金錢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