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各自相識的學者並肩而行,議論紛紛,有着前無所有的緊張。
賀宸轉頭看向子魚,雖然子魚表現得雲淡風輕,勝利在握,但賀宸還是察覺到了對方那絲絲的惶恐,越是勝利在握,失敗的打擊就越大。
此刻,中書院。大成最高文學機構,王老先生便是院長。此刻,經過三天的審閱,王老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終於是確定了杏榜三百名額了。大家請過目吧。”
聞聲看去,陰暗點着燭光的房間內,一共有五位老者,看上去都是德高望重之人,這一次的評分由五人共同決定,採取綜合。畢竟,對於文字,每個人的思維不同,就會有不同的觀點。
一掌金色的紙張被五人相互傳閱,最後落到了何遠手中,何遠仔細看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想合上卷軸,卻忽然瞳孔一縮。
“不對!爲何沒有賀子魚的名字?王韜,你是不是弄掉了?”何遠臉色陰沉,悶聲大喝。
“你說的是那個小子的文章啊,一個七歲小鬼,卻在那裡搬弄文字,以圖駕馭,卻不知道文字比天高,聖人都難以駕馭。我經過最終的考慮,覺得有必要銷銷他的銳氣,這也是爲了他好,小小年紀,便有一種筆中能藏天的自信雖然是好事,卻能讓他過度自豪。何況,本次命題之中的第一題,是藉由桃花庵而賦詩一詩。你再想想他的詩。”
何遠冷哼一聲:“你這是偏激。小小年紀筆中能蒼天有何不好?讓他過度自豪?王韜,你要弄清楚,我們是以文章論事,而不是以人論事,我怎麼感覺你是故意針對他?而且,他的詩又有何不足?這是我見過的最有才情的詩詞。”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說着,何遠一邊踱步,一邊唱和,手中還不知道從哪裡拿出清酒,開始自酌。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JB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唱到深處,何遠似乎轉變成爲了桃花樹下的仙翁,自有一種閒趣,無關風塵。
“如此千古名詩,有何問題?有何問題?”
何遠唱和有調,讓其餘兩位老者也爲之踱步,似乎進入一片仙境,無拘無束。
王韜一聲冷哼:“何遠,爲何沒有問題?你可要知道,這是會試!是爲朝廷選拔人才。但這一首《桃花庵》,卻處處透着一種隱士心態,寫出這樣意境的人,朝廷能給他機會當官?”
“王韜,你這是強詞奪理,我們審文,不是審人,若是要審人,那我就同你好好一論!這賀子魚,有兄長名爲賀宸,而這賀宸,是你王家罪人,我可有說錯?不要以爲我何遠就真的不知道你那小肚雞腸子。現在我還真後悔沒有當這中書院的院長,不然也不會輪到一個小肚雞腸絲毫沒有聖賢之心的人來掌控大成最高文學機構。”何遠酌一口小酒,拿過卷軸,用力在第一名之前龍飛鳳舞地寫上三個大字。
“賀子魚!”
“何遠,你敢!你不要強詞奪理,這結果是我們共同商量的,可不是我一人決定的,你若要一人決定名額,要我們四人如何?”王韜朝另外幾位老者打臉色,讓其餘三位老者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有其中一人率先走出。
“我覺得王韜院長說得有道理,此子這詩固然堪稱名典,卻沒有想要仕途的意志。根本不足以進入殿試,更別說入朝爲官。”
何遠一聲冷哼:“你們一羣老不死的懂什麼!這纔是真正的大賢大儒所有的精神,試問,天下大賢大儒,有誰不是遊走他方,當閒雲野鶴?聖賢心,不是功名,不是富貴,而是融化蒼生,聖賢之所以爲聖賢,是因爲他的一句話代表天下心生。從古到今,你們可曾聽說有哪位聖人自動做官?沒有!除非國家陷入危機,否則聖賢不會出手相助,大隱隱於天下,這纔是聖賢,此子的兄弟的胸襟正符合聖賢之之道。那麼這首詩有和問題?還是你們認爲古之聖賢的聖賢心有問題?中古諸子的聖賢心有問題?真是大膽!”
何遠一聲大喝,長歌當哭。
面對何遠聲聲質問,王韜根本回答不上來,只是氣得直髮抖。
“好好!就算這首詩沒有問題。擁有聖賢之心,可此子終究是氣勢太甚,只有磨平他的氣勢,才能讓他更好的發展,這一次讓他落榜,才能讓他越加奮進,去思索自己的錯誤,下一次科舉,纔會一鳴驚人!”王韜讓一步,再次尋找新的藉口。
“胡扯!荒謬!我當主考這麼多年,第一次聽見因爲別人太過自信而讓別人落榜的事情,王韜院長,你還真是讓我開眼界了,看來我收集的靈異雜談上面要多出一則自信是最大的原罪一文了!”
何遠說話鏗鏘有力,字字珠璣!
王韜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何遠,你不要誇大其詞,我是說過大的自信,不是說自信。”
“好,那你如何得知此子的自信是過餘自信從而變成自負?就憑你的感覺?憑藉你的猜想?今日就這麼定了,此子的才能足以摘取僅此的杏冠,如果有什麼疑問,可以同我反駁,或許是皇上那裡告我的御狀,我何遠等着你。”
何遠怒目看着王韜,絲毫不退讓。
王韜咬牙切齒,並不開口。這時一位中立的老者開口道:“我看這樣,既然你們說的都有理,不如我們便綜合一下,你們看這樣的結果如何?各自退一步。”
說着,老者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恩,我覺得這個提議可以嘗試,如果他真的有才能,在最後供奉百聖進行殿試的時候,一定會有讓我們驚愕的表現。若是沒有多大才能,他也能進入殿試,兩全其美。”
“對對,這個主意不錯。”
何遠思考了一陣,冷哼一下:“好,就這樣吧。反正此子今後定然是一代大賢!既然如此,我便依你們。最後的殿試,他一定會一鳴驚人的。”
說着,何遠拿起毛筆,在卷抽上將賀子魚的名字叉掉,隨後補充到了第二的位置。
“就這樣,整理一下,快馬加鞭送去御書房,讓皇上審批。朝陽初升,定要公佈出去。”
朝陽緩慢升起,那速度像是一隻蝸牛,此刻一匹快馬從城外駛入,很快便進入了到永安城,看這方向,這匹快馬是從皇城駛出。
“讓開!讓開。”
快馬加鞭,很快便來到桃花山下,此時,王韜,何遠等幾位大學時也整裝從樓梯上走下,他們下來之時,正是快馬抵達山下之時。
“榜到了嗎?那麼放榜!”
放榜!
在場所有圍觀的文人都已經繃緊了神經,甚至連呼吸都快停止,所有人漲得面紅耳赤。像是處女的第一次那般緊張。
“放榜了,放榜了,不知道上面有沒有我的名字。”
長長的略微夾雜金色的杏榜被緩慢鋪開,粘貼在了山壁之上,學子們連忙上前管錢屏住呼吸地觀看。
“張***,這是我的名字!有我,我上了杏榜了,哈哈,我能參加最後的殿試了。我現在成了中式進士,也算光宗耀祖了!哈哈。”一未考生放聲大笑,很明顯他榜上有名。
“有我的名字,一定要有我的名字。已經一百五十位了,還沒有我的名字,一定要上榜啊,不然無顏面對江東父老。完了,已經第二百八十位了。哎,看來我失敗了。呀,這是,我的名字!第三百位。第三百!我也中了,我也中了。我叫王麻子,我就是王麻子,我中了,哈哈。”
有人喜也有人優。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沒想到我劉學寒窗苦讀二十年,最終還是沒能進入殿試。人生寂寞啊,我的伯樂何時才能出現!哇哈哈哈。”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罷了罷了,永別了,我的家鄉。”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富貴於我如浮雲。我又何須在意。灑脫轉身吧。”
“子魚,怎麼不上去看看?緊張了?”
人羣中,賀宸用手推了推子魚。
子魚淡淡一笑:“哥,杏冠非我莫屬。哪裡還需要觀看。”
“你小子會不會太過自信了。當時的考試可有人出現了異象,這兩人都是勁敵啊。”
“異象。那隻能證明他們已經用了全力,而我卻遊刃有餘,哥,你就放心吧。”
正交談,人羣之中傳來驚呼。
“柳二變,這一次杏榜第三是柳二變。這是露出夫子異象的人!好厲害!”
“快看,後面有柳二變的名句。”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妙妙!真是妙啊,一句話寫盡了變化。頗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意境。妙妙!”
“第二位是誰?第二位是誰?一定是另外一個異象的發出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