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得了弓箭,神色便不似先前那般懼怕,俱把個粗短的身體往那山崖邊緣一站,放開嗓音,對着山下一緩緩前行的虯鬚大漢吼道:“石青延,你休得猖狂,今日你若是見機的話,就速速退去,我們兄弟倆就不記你昨日的罪過!如若不然,就別怪我們手裡的傢伙沒長眼睛了!”
那兩人說完,相視大笑,神色間,滿是輕視。
這邊笑聲未絕,就聽得山下那大漢悠長沉厚的聲音道:“黑四黑五!我師尊本是念你們幾人修行不易,纔對你等移居此山不甚過問,那想你們本性不改,收羅山中動物精血殘魂不說,還屢屢殘害如雲嶺上一千清修同道,真是罪大惡極,今日你們若是能悔過前非,搬離此地,我還能替你們在我師尊面前帶爲說上好話,不然,等得我寶貝一出,你們就算請得魔元宮的救兵也是枉然!”
那兩人聽了,頓時大怒,其中一人道:
“石青延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你那身板有多少斤兩我們理會得!以前怕你,今日卻不懼,我現在就讓你看看我手中寶貝的厲害。”
說完,舉起那弓箭,大吼一聲,拉得滿圓,一時間,只見半山腰上黑氣隱現,紛紛朝那滿而待發的箭頭彙集而去,只是幾個呼吸間,就聽得嗖的一聲輕響,黑光一閃,那矮男子手裡的箭已是疾如流星般,尖嘯着朝那山下的彪漢射去,其勢之急,其力之重,即使遠處的李玄也不由得心頭微微一震。
李玄見箭已射出,便急忙看那箭到處,只見崖壁下方的叢叢灌木間,那彪漢正緩步走來,不避不讓,對飛馳而來的利箭竟似不覺。
李玄見了,暗道一聲可惜,正待出聲提醒,就聽得”噗”的一聲輕響,那黑箭已直中其胸。
下一秒,讓李玄大跌眼鏡的事發生了,如此勢大力沉的一箭,競沒有想像中的穿胸而過,也沒有元氣侵蝕之像,就只是那麼竄出幾溜火星,那箭便自跌落塵埃,絲毫沒有影響那彪漢前行的速度,如此一來,不僅山崖上的二人大吃一驚,就連隱身石洞內的李玄也不由在心中暗暗詫異,兩廂比較了一下,他發現,倘若自己面對這一箭,估計是隻有躲閃的份,斷沒有山下那漢子以身試箭的本領,而且看他那輕鬆的表情,似乎並沒有當回事似的。
眼見自己箭出無功,那發箭男子有些驚慌地道:“五弟!看來此人非你我所能制服,須報知兩位哥哥才行!”
一旁的男子也趕緊附和道:“四哥說的是,我看我們馬上告知哥哥們,不然等下讓他上得山來,就麻煩了!”說罷,只見那兩個男子慌忙持了弓箭,轉入身後山壁洞穴內。
過不多時,就聽得一陣嘈雜之聲,於那洞穴內走出來十二三個體型彪壯的大漢,與之先前的兩人不同,此番出來之人,皆是身高兩米開外壯碩身軀,才一站定,便齊聲向山洞內躬身喊叫道:“恭請三大王!”
喊聲中,只見那崖壁洞穴又出來一位巨人也是的絕大漢子,李玄細細看去:只見這人站在那突出的崖壁上,好似一尊鐵塔一般,骨骼甚是粗大,那身體更是高出其他人一大截,上下看來,只怕有一丈六七尺的樣子,長相亦是怪異,一頭赤色長髮,硃紅寬大衣袍,兩眼比拳頭還大,開合間閃閃有光:一張臉盤也似的面頰有若重棗,剛牙鋸齒,亦手執一柄粗大長矛,往哪一站,威風;稟凜。
又見他面向山下看了一會,轉身開口問道:“阿四,你們說的就是這人?”
那先前的矮小男子聽了,趕緊來到巨人身邊,恭身答道:“三哥,就是這人,他叫石青延,是那‘截雲山南荒老人’的徒弟,昨天還把我與五弟趕了幾座山頭,也沒什麼本領,就是一身骨肉堅硬異常,尋常兵器難傷他分毫。”
“噢!南荒老人的弟子……不打緊,有哥哥在,看我教訓他一番爲你們解恨。”那巨漢一臉不屑地說完,便原地站了個發力的姿勢,把手裡的長矛高舉過頂,沉身搓腰,嘴裡唸唸有詞,猛地大吼一聲,就見手臂過處,那近兩丈來長的鋼矛已是帶起滾滾風雷之聲,宛如出海蛟龍,電光石火般,宣朝那山下的石青延飛去,矛未到,已是先有一團丈許大小的黑色雲火憑空而生,獵獵風響,更見其威勢。
再看那山下之人,似乎對這來襲的鋼矛有了幾分重視,只見他原地站定身子,手掐法決,往後腦勺輕輕一拍,就有一道青灰色的光芒升起閃閃爍爍,看不清是何物;須臾間,只聽得空中一聲雷晌,滿天雲霞立生,紛紛涌涌,將自己頭頂罩定,從中又飛出一片霞光,徑往那黑色雲火飛去。
半空中,只見那黑色雲火一遇上那片光霞,登時碰撞,隆隆聲中,噴濺出黑色和淡金色的光雨,顯然備有損耗,但是等得黑綠色的邪火消盡,那道淡金色的光霞仍然沒有任何消減,依舊那麼直直迎向來勢兇猛的長矛。
沒等李玄看清那石青延腦後飛起是何物,就聽得“叮”的一聲清脆而悠長的撞擊聲遠遠傳來,他趕緊定睛看去,只見半空中,灰影一閃而逝,那長矛已如油條麻花一般,七拐八扭地,正翻着跟頭跌落深澗,在一陣金屬與山石的撞擊聲後,便沒了聲息。
眼看自己的兵器被毀,那巨漢頓時氣得哇哇大叫,一張大臉鮮紅欲滴,那一頭赤色長髮更是根根直立,遠遠望去,恰似一蓬熊熊燃燒的火焰,給那本就威猛異常的身軀又平添了幾分狂暴勁霸的氣勢。
“好你個石青延,我本看在南荒老人的面上,不欲傷你,沒想到你竟然把我的兵器也毀了!今天若不給你點厲害瞧瞧,只怕弱了我們魔元富的威名不說,你還認爲我們兄弟好欺。”
那巨漢怒氣未消,張口一噴,便有一蓬黑煙翻滾而出,那煙見風而漲,其間隱隱有異物攢動,才離得巨漢四五丈,就已有畝許大小,這時又聽得那巨漢發聲喊,那蓬黑霧便似泰山壓頂一般,夾雜着吱吱尖銳的怪鳴,望那石青延的頭頂飛去。
那巨漢眼看自己的兵器被毀,暴怒之下,張口噴出一蓬黑氣,直朝石青延頭頂飛壓而來。
而李玄此時也是感到驚訝,心道:“看來這些洞穴裡的男子都是些妖物!魔元宮,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路數!”他沒有料到在這荒蕪人煙的大山深處,竟然一下子冒出這麼多的妖修來。慢說先前兩人,只看眼前這口吐黑霧的巨漢,其修爲至少也在化氣的頂峰,與自己不相上下;而且細看那急速涌動的黑霧,裡面競隱藏着無數尺許長短的黑綠毒蟲,但見犬牙交錯,綠眼如電,真要是被咬上一口,也是極其麻煩的事,何況還是成千上萬!李玄正值感嘆之際,就覺得右手腕兒上突然輕輕一震,那玉蠍手鐲發出一聲輕微的“嘬嗚”聲,似乎帶有些許興奮的意味。
山崖下,石青延眼見黑煙來得兇惡,遂想起自己臨走時師傅的交代,當下也不慌張,依1日用手一指,道聲“疾”,就見腦後灰白的光芒再起,只在空中左右一晃,突地化爲一張幾畝寬大的恢恢巨網,呼呼風響,迎着當頭而來的黑霧罩去,未及那巨漢反應,自己一蓬黑霧已被籠罩其中,此時望去,只見淡灰色的光網內,黑霧翻滾,左衝右突,無數猙獰可怖的毒蟲紛紛現出身形,不斷撕咬着那看似虛無縹緲的光網,一時間,磨牙般的撕咬聲此起彼伏,讓人聽了不由得毛骨悚然。
見自己的光網在那些毒蟲的撕咬下已漸漸變得稀薄,似有被其突破之勢。好個石青延,張口一噴,就有一點彩光滴溜溜旋在半空,略一停頓,便一頭融進光網內,一瞬時,就見那巨大的光網內憑空現出數百隻身高體大,花冠鐵啄,鋼羽綵衣的巨大雄雞來,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那些先前還張牙舞爪的毒蟲兒便被吞食得一乾二淨,再經巨網一壓,那瀰漫的黑霧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番鬥法看起來冗長之極,其實也不過瞬息之間,但對於精通道法的李玄來說卻是受益匪淺,一個是與自己修爲相當的境界,一邊是探不清虛實但也至少星君法王境界的道者,那人暫且不說,只看山下大漢,舉手投足間,那種與自然萬物默契溝通、時天地元氣相互牽引的精妙掌握就不是他自己能達到的!再加此人道法雖不似李玄的玄妙,卻又有中分寸拿捏中那一揮而就的灑脫,不覺間,李玄已是被這眼的場面深深吸引住了。
那巨漢見自己的法術又被破,頓時暴跳如雷,從一旁拿了把鬼頭厚背刀,正待飛身下崖,就聽得身後一個尖細的聲音道:“老三,休要魯莽,待二哥來與你出這口惡氣。”話音剛落,就見那洞穴內轉出一細長之人來。李玄細細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見這人長相極其古怪,身軀高有兩米開外,肩寬卻不及一尺,但奇怪的是,那細長的軀幹上,一顆腦袋竟如車輪一般巨大,其目如盆,口大如鍋,面似黑漆,配上一身寬大的墨綠道服,乍一看去,競與一大號棒棒糖有七八分相似。
且說那長相古怪之人出得洞穴,安撫了一下那巨漢,這才把那竹竿也似的長手一搖,就見烏光閃處,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通體黑亮的寬厚大斧,長度不及自身,但寬處卻大有過之,那人拿在手裡,讓人一看之下不免生出些滑稽的昧兒。
李玄正待運天目細細察看,就見那細長男子晃了晃手中巨斧,揚手間,一把臉盆大小的漆黑雙刃大斧脫手而出,飛到半空,發出隆隆的破空聲。又見他口中唸唸有詞,大斧便立即漲大,化成一把幾十米直徑的巨斧,而此時,那男子所處的洞穴四周突然狂風大作,伴隨着滾滾黑煙,四散而去,不多時,霧氣凝聚,翻騰洶涌,四間溝壑樹搖風響。一時間,黑霧滾滾,淒厲之聲不絕。恍眼看去,巨斧懸於半空,烏光流轉,宛如真實的斧頭一樣,一點都看不出是幻化的。
巨斧臨空,那古怪之人又是一聲大喝:
“斬!”須臾間,只見那巨斧微微一震,便狠狠地斬將下來,那劃破空氣的尖嘯震耳欲聾,轟晌地在山間迴盪不絕,聲勢煞是驚人。
這一手驅物之法甚是玄妙,李玄也不禁爲那山下的大汗捏了把汗。就在此時,卻聽得山下大漢喊道:“雕蟲小技也敢買弄,今日便讓你們見識一下我南赤山法寶的厲害。”說完,便自從懷裡取出一個寸許大小青彩晶瑩的圈兒,但見熒玉流光,閃爍彩虹般的光暈,直似活物一般。又用手將那圈兒一晃,那些肆虐的凝霧狂風便寂然平復下來,眨眼功夫,便自形影全無。那大漢又將圈兒向空中一擲,只聽一聲輕響,頓時漫天雲光,赤霞畢現,一道虹光已橫在半空,但見異彩連連,夾帶着七彩流光,將個原本人暮的天際渲染得宛似黎明朝霞一般。
隨着那圈兒的升起,只見一片彩光中,突地涌出千萬道彩色絲線,只一個照面,便將那來勢洶洶的巨斧給纏了個嚴實,一任憑其左衝右突,卻是不能再下落分毫。
此時再看那崖壁上,“大號棒棒糖”已是額頭見汗,估計也是情知今日難得討了好去,正待思索對策之際,就見山崖下,那大漢不慌不忙,又用手將圈兒連指幾指,那圈兒便在半空連轉幾轉;那大漢又將手向下一按,口中道聲“疾”,一瞬時,原本彩霞迷人的半空中,竟然毫無徵兆地落下無數雷光火雨,檳紛絢麗。眨眼間,罡風四起,山林間大小樹木恍如海濤鼓浪,青耀暴靈,一股讓人窒息的無形威壓瀰漫開來。
話說那七彩圈兒才一祭起,那浩大的靈力波動立馬就被李玄感知;“這是什麼法寶,單憑氣勢便已強橫如此!而且似乎那山下大漢並沒有完全發揮那圈兒的全部實力!”看到那漫天火雨流星,李玄心下吃驚,只是這空中的圈兒,他便已斷定了那山崖上衆妖的結局。
且說在那空中火雨出現的剎那,山崖上,“大號棒棒糖”面色凝重,死死的盯住那在虛空中急速而至的雷火,心思電轉,眼看巨斧已無用處,連忙將衣袍一展,又祭出一十二口藍汪汪的飛斧,其質非金非鐵,非木非石,不知道是什麼法寶,只在頭頂盤旋,並不主動迎敵。同時又往身上一拍,那件不甚起眼法衣上頓時涌出了大片大片油綠色的奇形氣團,迅速把自己包裹在其中,讓人看不清楚真實面目,而此時,其他人則早已退到山洞內。
也是就是這個當口,漫天雷火與那一十二口盤旋的飛斧首先碰撞起來,一時間金鐵之聲綿綿不絕,整個天空五光十色,火光紛飛,靈氣奔涌,場面好不壯觀。不過飛斧迅捷而有限,雷火卻漫漫無期,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雷火已是蔓過青光斧網,迅速向“大號棒棒糖”壓來,其勢有增無減。
眼看自己飛斧敗落,“大號棒棒糖”臉現驚懼之色,口中唸唸有詞,又將法訣一指,陣陣腥風中,一杆長幡突地從他身後一衝而出,就地一搖,便有大片大片的黑煙涌起,裡面夾帶着無數面目猙獰的猛獸惡鬼兇物,個個又高又大,形若虛影,咆哮連連,口中噴出一股股濃墨煙雲,聚而不散,組成一朵朵碗口大小的蘑菇形狀,在“棒棒糖”頭頂匯聚成一片丈許大小的黑色雲朵,散發出濃厚陳腐的屍臭之氣,搞得遠處的李玄也是煩悶欲吐,心下駭然,連忙關閉五官六識,不敢呼吸,只運起一口先天真元在體內流轉。
“這妖孽在弄什麼玄虛?竟然是人獸生魂祭煉的玄陰煞氣!只看那煙塵中張牙舞爪的凶身惡像,真不知被他害了多少生靈,實是可惡!倘若那山下漢子不能取勝,少不得自己也要出手了。”李玄眼見那怪人祭出邪幡,心下暗暗盤算。對於那污穢不堪的黑雲,心頭已是瞭然,他久居紫陽觀十數年,翻閱了無數的道書典籍,又受了神秘道卷的機宜,對於這法寶的辨識上,當然要比別人知道得多。此時一見這幡,便知是被人聚集殘殺無數人獸生魂煉製而威,只爲了毒污法身禁制而用,現下與這雷火對上,也不知結果如何!
就在李玄尋思之際,猛然間,“轟隆隆……”一聲巨響傳來,直恍如山崩地裂一般,自己所處的山崖也輕輕顫抖起來。他擡限望去,只見那朵朵蘑菇形狀的黑色雲朵猛地分散開來,紛紛向那雷火光瑞飛去,兩者一交,那火光瑞氣頓時被衝散了不少,不過,黑雲亦是變得委模稀薄,上衝受阻,兩者的第一次交鋒似乎半斤八兩,不分高下。
那彩圈所發雷火被”棒棒糖”的玄陰煞氣一衝,頓時消散不少,不過其勢未減,依1日綿綿不絕而下,好似永無休止一般:而那上衝的黑雲煞氣經此一擊,卻是委矛不振,隱隱有被衝散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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