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眨眼間便掠上海島,似是特意而來。
他先是一瞥旁邊的龍夔,淡然的眸子中略微閃過一絲異色,而後目光落在楚長歌身上,問道:“我於百里之外,隱約感受到此地蒼古氣息瀰漫,似古老兇獸現世,你可曾見過?”
楚長歌恍然,原來此人是被自己的鯤鵬真氣吸引而來,嗅覺可謂敏銳。
“並非古老兇獸,而是我功法使然。”他輕輕一笑,鯤鵬真氣再度透出體外,猶如紫色火焰,熊熊燃燒,幾欲凝成實質!
饒是李道一這般的神仙人物,當世公認的劍神,見此畫面,亦是一震,皺眉道:“天門……”
這次爲了怕引起誤會,楚長歌並沒有連同玄牝之門一齊顯化,以免李道一窺探,將門中那條真氣凝聚的鯤魚誤認爲真實存在。
不過他的真氣委實太過磅礴,遠遠要超過尋常洞玄境該有的程度,若非是一等天門,根本容不下如此源源不絕的渾厚真氣,李道一眼力何等毒辣,豈會看不出來?
玄牝之門乃是修者之本,級別越高,所能儲蓄的真氣便愈發渾厚,施展諸般強大法術也就相應的更加得心應手。一等天門,大如世界,所能儲存之真氣,簡直無法想象,根本無需有衰竭之憂。
天門便如五行兼備的體質一般,古來少有,堪稱鳳毛麟角,而有此無上資質的那寥寥數人,最終成就無一不是驚神泣鬼,威壓六界,衆生仰望!
即便是李道一尊爲劍神,法力高深莫測,亦不過三等仙門而已,便是放眼當今天下,也從未聽說過有誰是震古爍今的天門。
而眼下楚長歌所展露的只有天門方能儲蓄的磅礴真氣,李道一見之又怎會不心生震驚?
楚長歌點了點頭,隨後緩緩將真氣收斂。
李道一吃驚不已,怔怔半晌,才淡然道:“你這資質,亙古少有,當世更是獨一無二,倘若盡心竭力,不憊懶懈怠,未來成就必然無可限量。”
這算是交淺言深之言,而且語氣滿是居高臨下,如似在遵囑後輩。
楚長歌倒是不以爲意,反而覺此人面寒心熱,說不準日後當真能比劍爲友,把酒言歡,笑道:“所言極是,再好的資質,也不過是根基牢靠些而已,若想築成瓊樓高臺,仍需下尺寸之功。”
他不卑不亢,宛如閒談,李道一微微側目,似是更加訝異,道:“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見地,拋去資質修爲不談,光是這份不驕不躁的心境,就已然強過天下大部分頗負盛名的年輕俊秀了。”
說着,好奇問道:“我見你功法奇特,實是我聞所未聞,不知師承何人,法爲何名?”
楚長歌道:“說來怕你不信,我算得上無師自通,此功法亦是我自創,名爲鯤鵬大法。”
李道眉頭一皺,薄脣微張,卻欲言又止,許久後,終是搖了搖頭,長長一嘆,說出耐人尋味的話道:“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不可過度虛榮,若持心不正,縱然有再好資質,付出再大努力,終究是要徒勞無功。”
說罷,竟是冷哼一聲,大袖一甩,倏然便消失在了眼前,想來是已然走了。
楚長歌微微有些錯愕,不過片刻後,便明白過來,不由苦笑。
這人定是不信鯤鵬大法是自己所創,將自己當做了虛榮之徒……
不過也怪不得這位劍神不信,自創功法,便是道一境的神仙級人物,也不見得都能如此,更何況說是鯤鵬大法這般玄奧莫測驚世駭俗的無上神功,區區洞玄境,竟言說自創,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長歌忍俊不禁,重生以來,因爲普通,倒是惹出許多誤會,平添了許多前世所沒有的樂趣。
“走吧。”楚長歌拍了拍龍夔,然後一躍坐了上去,沒多久的功夫,便回到了玄龜島。
玄龜島是北海十大島嶼之一,方圓約有數十里,林深樹茂,內建城池。城中一派異域風情,也不乏有中土風格的建築,兩者迥然而異,涇渭分明,但置身其中,卻只覺眼花繚亂,壯觀新奇,不失爲靚麗風景。
在七百年前,這裡本爲龍宮所統治,不過後來人類修士覬覦海洋疆域遼闊,最重要的是資源豐富,諸多勢力都想插上一腳,於是這座距離陸地最近的玄龜島,則成爲了最好的踏板。
那時以琉璃宮爲首的諸多正道門派,揮師北進,意圖染指玄龜島,將其據爲己有,結果遭到龍宮水師阻擊,死傷慘重。
在巨大利益面前,琉璃宮等正道門派並沒有因此挫敗而退回陸地,反而被激怒,攻勢更猛,誓不罷休。
後參與進來的勢力宗門越來越多,哪怕是魔道妖邪,也想趁亂撈一杯羹,玄龜島漸漸哀鴻遍野,浮屍滿地,連海水都被鮮血染的殷紅,許久難以散去,戰死冤魂遊蕩,不肯瞑目輪迴,終日淒厲痛哭,玄龜島一時猶如人間煉獄。
戰爭長達兩年之久,不僅人類修士死傷慘重,龍宮亦是元氣大傷,十萬蝦兵蟹將,以及海獸軍團,業已十不足七。
雙方皆無意再戰,只能強忍火氣,罷兵言和,經過談判,各退一步,龍宮答應將玄龜島範圍內的三千里海域拱手相讓,而以琉璃宮爲首的諸正道門派則承諾不再繼續向海內圖謀。
三千里海域,說大極大,說小也小,難免分贓不均,正道諸門派說是同氣連枝,實則哪個不是隻顧自己利益,還有魔道妖邪虎視眈眈,即便是琉璃宮,也沒有那個能耐力排衆議,獨吞果實,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共享海域,誰也不能厚此薄彼。
一場驚世大戰,就此了了收場,而被爭奪的玄龜島,則因各種原因,成了無主之地。
而今的玄龜島上,多半都是正道修士,還有被他們素來喊打喊殺的魔道妖邪,竟也在七百年前那場戰爭中獲益,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以在島上設立道統,發展勢力。
如果城中有一位渾身冒着黑氣的魔道大凶張揚跋扈的走過,正道修士竟是面色平常,視若無睹,不必訝異,因爲在這座島嶼上,這種畫面,根本就是常態,屢見不鮮。
爲了不引起矚目,臨近玄龜島時,楚長歌便將龍夔收入納獸圈中,御風入城。
經過龍族以及人類的世代建設,城池已然頗有規模。
走進城門,便可見一條寬闊大道,一望無盡,地面爲鵝卵石所鋪砌,光滑整潔;兩邊栽有棕櫚,綠葉似針,如孔雀開屏,十步一棵,排列有序;亦有房屋瓦舍,瓊樓玉宇,甚至是千丈高塔,一枝獨秀,氣象萬千。
街上人羣熙攘,絡繹不絕。楚長歌剛一進城,便聽有人敲鑼打鼓嚷嚷道:“城北‘玉面劍客’樊無期與‘落鴻劍首’顧驚鴻打起來了,快去看啊!”
來往人羣聞言頓時騷動起來,霎時間一乾二淨,竟是全都跟那人看熱鬧去了。
楚長歌不解,見棕櫚樹下,有個老頭兒正在乘涼,過去問道:“老人家,那玉面……”
他話沒問完,老頭兒便已搖着蒲扇,呵呵笑道:“樊無期與顧驚鴻,是當今北海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他二人打架,你不去看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