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對方是無理取鬧,胡言亂語,可有理的人反而會因爲太過震驚太過憤怒而說不出話來,花容容就是如此。她袖中拳頭緊握,強忍着暴打玉兮的念頭,他不僅差點害自己沒命,還肆意耍弄自己。
花容容簡直忍無可忍,可爲了不讓別人打開車門看到一身是傷的玉兮,將餓羊撲虎不成便施暴的罪名坐實,她還是忍了。好在玉兮看不到她現在啞巴吃黃連的樣子,要不然一定更加得意。
可她錯了,玉兮此刻正饒有興趣的看着她的表情,如看戲一般過癮。若不是知道再說下去真的會激怒這隻野貓,要不然他還想再讓她更氣一些。
一路無話,就連路過小鎮下來歇息,花容容也不曾多看玉兮一眼。玉離看在眼中,心生奇怪,卻也不好多問。只能按照以往的經驗推測是不是玉兮又給花容容苦頭吃了。
於是找個機會對她安慰道:“花小姐忍一忍,我們要儘快趕回都城才能避免刺客的事情再發生。若是再買一輛馬車,只怕行程會減慢很多。”
花容容這才發覺自己賭氣堵得太明顯,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身體不舒服,大概是在冷遠那留下的後遺症,跟玉兮無關,你不要多想。”
她只是隨便找了個託詞,誰知道玉離聽了這話卻臉色鐵青,看着她的眼神尤爲古怪。
花容容順着他的視線打量了一下自己發現衣衫整齊。再摸摸臉上也沒有粘飯粒。於是奇怪道:“大王爺在看什麼?是容容哪裡不對嗎?”
玉離沒有說話,只是眼神越來越哀痛,越來越同情。他擡起手重重的拍在了花容容的肩膀上,神色如兩天前在馬車旁一樣凝重:“你,你受苦了。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知道你是個好女子,遇到如此劫難都能坦然面對。等我們在樹林裡休息好後出發,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都城門下。到時候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啊。”
玉離的關心雖然確切的傳達給了花容容,可具體是什麼意思,她卻完全不明白。她被冷遠擄走還差點沒命確實是很慘,可現在她不是活的好好的?有必要那麼悲傷嗎?還有,回城之後要面對什麼?
正待她想要發問,玉離卻轉身走到席地而坐的侍衛身邊下令出發。花容容也只好嚥下了問題回到馬車上。
玉兮一直坐在車內閉目養神,不動也不說話。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花容容還真以爲他是尊雕塑。
原本沒有放在心上,但玉離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出這種話,花容容再遲鈍也發現似乎不對勁。她的心好像貓抓一般癢癢的,好像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擡頭看看閉着眼睛的玉兮,坐的端端正正像一件藝術品。她終於忍不住伸腿踢了他一腳。
長長的睫毛一顫,隨即便睜開了一雙明眸,似笑非笑的望着花容容,勾起嘴角似乎很是得意,終於還是忍不住先找他說話了。既然如此,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能太小氣,
於是淡淡一笑道:“花小姐有事嗎?”
花容容本來還在猶豫怎麼說,如今突然想起這個人一直都是一副什麼都知道,什麼都在掌握之中的樣子。她抽象的問問也許他也能答的出來。
於是把剛纔和兩天前玉離說的話簡單重複一遍,然後問道:“你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嗎?”
玉兮聽的很認真,聽完卻沒有回答花容容,但能看出來他眼中的迷茫,似乎並不知情。
花容容心裡鄙視一陣,原來也不過如此,是她太高估他了。
就在她已經放棄去想的時候,玉兮開口了。語氣有些遲疑,跟玉離的神情竟有些相像,他說:“我大概猜到是什麼了,但,不能確定。”
花容容一聽,頓時來勁了,轉了轉眼珠試探道:“什麼事啊?難道是不好的事情?”
“自然是不好的事情,”玉兮直接給了她肯定的答案,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些什麼,口中卻沒有停下繼續說道,“想必是城中又有什麼流言了。”
“流言?”花容容身子前傾狐疑道,“我都離開都城幾個月了,有沒有人記得我都是問題,怎麼可能還有什麼流言?難道又是以前的事情被誰扒出來亂說了?”
玉兮瞄了她一眼,連花容容都清楚的看出來他在鄙視她。於是不服氣道:“你倒是說話啊,一講話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以爲你是腸子嗎?九曲十八彎的。”
如果玉兮此刻嘴裡有茶,一定會噴出來。腸子?虧她想的出來,她怎麼知道人的腸子是九曲十八彎的,難道她見過嗎?
“你見過腸子?”玉兮挑眉直接問了出來。
花容容這回反應倒也快,他話音剛落。花容容便接口道:“我說豬大腸。”
玉兮閉嘴了,不是他又高深莫測了,而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從小到大,不管是明着還是暗着,玉兮都沒有吃過一點虧,沒有被人說到啞口無言過。
他還曾一度猜想這個世界上誰能讓他吃癟,想來想去覺得應該沒有,沒想到在今天居然遇到了。
他並不生氣,反而笑了,不是禮貌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出聲來。張揚的咧開一直維持在一個弧度的嘴脣,連胸膛都震動起來。
花容容顯然沒有見過他這幅樣子,一時不大習慣,下意識便覺得他大概又在想什麼壞主意了,不會到不了都城便被他整死了吧。
不過她多慮了,一直到了都城門下,玉兮都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時不時看着她笑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的弧度,別有一番韻味。
馬車直接進了城門,行駛在寬闊的大街上,久違的都城讓花容容忍不住伸頭到已經沒有窗簾的窗口往外張望。這裡跟邊關城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隔了許久在看到寬闊的能同時行駛四輛馬車的大街,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時值上午,馬車兩邊都是百姓,商戶、小攤還有吆喝聲,
給人一種安寧舒心的感覺。久經戰亂的花容容幾乎忘記了這個世界還有寧靜的地方。她笑眯眯的將頭半伸了出去,呼吸着清新的空氣,沒有沙土沒有血腥,卻有着,流言。
“你看,那不是花小姐嗎?她回來了。”
“對啊,還一副非常高興的樣子,看來人家說的沒錯,搞不好是她自己送上門去的。”
“要是我寧願一死也不要被侮辱,沒想到她口口聲聲說此生非小王爺不嫁,一轉臉就爲了活命而委身於人。”
“本來看她突然變了樣子,還以爲洗心革面了,沒想到骨子裡還是如此的水性楊花。怪不得小王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要是我,連門都不會讓她進。”
“哎,花將軍出生入死保家衛國。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居然生了個這樣的女兒,簡直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就是,冷遠是何等的殘暴,天下皆知,落到他手裡能留個全屍就是祖上積德了。她被擄走,居然還能毫髮無損的活着回來,誰知道是不是答應了冷遠什麼條件,回來當奸細來了。”
花容容剛伸出頭去便被眼尖的百姓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鄙夷的如看青樓女子。肆無忌憚的當着她的面竊竊私語,說是竊竊私語,聲音卻大的差點跟廣播有的一拼。
花容容瞬間臉色慘白,終於明白了玉離說的什麼意思。只是她不明白,怎麼會突然又這樣的流言傳出來,雖然她被擄走是真,可爲什麼她明明是千辛萬苦才逃回來的,現在卻變成用獻身又叛國爲條件才得以回來的。
這到底是誰說的?
腦子片段閃過,花容容身子一僵,轉向玉兮,看他的眼神已是恨之入骨。
玉兮難得的僵住了臉,顯然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再一看花容容的眼神,雖然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看着自己,但他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了。
心亂作一團,他想到進城後會聽到什麼,但沒想到真的聽到後自己的心也如針扎一般。百姓話說的並不重,以前連謾罵也是有的。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反應。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花容容鐵青着臉,連紅潤的嘴脣被變得慘白,身子微微顫抖,隱忍着極大的憤怒和委屈。她望着玉兮,眼裡的瑩瑩泛着淚光。
玉兮一慌,忙不解道:“我做什麼了?你難道以爲這流言是我傳出來的嗎?”
他是何等的聰明,花容容在看着他時,他便知道她在想什麼。若是以前她想什麼都不關他的事,誤會什麼都無所謂。可如今不知道爲何有些微妙的不同。
花容容冷笑一聲,波瀾不驚道:“除了你還有誰?”
玉兮眉頭緊皺,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於是靜下心神,耐心道:“你對我是有什麼誤會嗎?我與你一起在回來,也是剛剛纔進城,怎麼可能傳什麼流言,而且我傳這些對我有什麼好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