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倒退一些。
就在所有人都出了宮門去給皇后送葬的時候,二皇子趙祈鴻卻獨獨留在了宮中養傷。
他的眼睛已經確診徹底瞎了,趙祈鴻的反應很激烈,太醫們怕皇上不在的時候二皇子出了什麼差子不好交待,便在湯藥里加入些助眠的成分。
趙祈鴻果然睡沉了,太醫們以經驗判斷沒有一天功夫絕對不會醒來,他們便交待了一下宮女們好好守着門然後就放心的離開了。
就在守門的宮女在門外聊天打發時間時,一個黑影從後窗戶躥進了屋裡。
那人影直奔趙祈鴻的牀前,手中拿着一根足有一寸多長的鍼灸針,對準趙祈鴻的人中穴就刺了下去。
趙祈鴻長出一口氣,慢慢睜開了眼。
眼前早沒了任何人影。
門外傳來了兩個宮女的談話聲。
“二皇子好可憐啊!皇后還屍骨未寒,就沒人護着他了。”
“怎麼,你心疼了?那你快進去守着他啊?再沒人護着那也是二皇子,再眼瞎了那也是皇族貴胄。你要是能攀上的話,後半輩子可別忘了提拔妹妹我啊!”
“死丫頭,說什麼鬼話!那你怎麼不進去攀高枝?”
“我倒是想,可我沒那個膽啊。聽說二皇子這眼就是太子算計好弄瞎的,還能因爲什麼?我要是攀了二皇子,那不成了站在太子對面了?太子啊,可就差一步就能內什麼了,我可不敢站到太子對面去。”
“喂,你別說,太子出手可真是有一國之君的霸氣啊。二皇子可跟別的皇子不一樣,那怎麼也算他親弟吧?結果怎麼着?說弄瞎眼就弄瞎眼了。這誰不明白啊,不就是爲了少一個競爭對手麼。”
“切,只知道弄殘對手有什麼意思,有本事他可生出個兒子來啊!十年了,十個丫頭啊,這事兒放到普通百姓家的話早就被罵出屎來了。但凡是個大戶人家的話,這嫡子的身份也該一落千丈了。連個兒子都生不出,還能有什麼大出息!”
“聽說太子府上的夫人又有身孕了呢?也許這回會是兒子呢。”
“看吧,現在就是得兒子得天下的時候。二皇子也是,沒生出兒子前倒是安生待着啊?明知道打不過太子還非在挑釁。現在傻眼了吧?啊不,瞎眼了吧?他要是等悄悄生出兒子再說的話,沒準兒還會有機……”
吱呀,身後的門響了一聲。
兩位宮女齊齊扭頭去看究竟,卻只看到了兩隻燭臺的尖在眼前一閃而過,然後下一刻,兩人繼續保持着靠頭說悄悄話的姿勢頓住了。
如果有人靠近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在兩個宮女的喉嚨正中各有一個紅點。
門內,趙祈鴻又將燭臺放回了原位,剛剛拔下來的蠟燭也完好地插了回去。
梳妝檯上的銅鏡裡映出了他一隻眼被包裹上了紗布的樣子。
“趙!祈!赫!”
他果然就是故意的!從設計自己捧冠就開始了!很好,他不仁就別怪自己不義!
趙祈鴻沒走前門,而是從後窗戶那裡跳了出去。
這是一所偏殿,平日裡守衛本就不多,對於熟悉宮內環境的趙祈鴻來說避開巡邏的禁衛什麼的不要更容易。
等了出了內宮之後,外宮不熟悉內情的太監宮女們看到他都得下跪避讓,他都不用再躲,大搖大擺就走出了皇宮。
趙祈鴻直奔太子府。
沒叫轎,沒騎馬,就靠兩雙腿走到了太子府。
門房稟報了老管家,老管家趕緊出來迎接,“哎喲餵我的二殿下,這眼睛是怎麼了?”
今天宮裡的事情還沒有傳到外面,老管家暫時還不知道內情。
趙祈鴻慘然一笑,“本想按皇兄的吩咐爲母后捧冠,誰知半路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所有人都能去送母后,只有我去不了!我以後就是沒孃的孩子了!我以後就只有哥了!”
趙祈鴻作勢身體一晃,被老管家趕緊上前一步架住。
“來人啊,快扶二殿下進門!”
皇后未死之前,二殿下和太子的關係必須是不錯的。這畢竟是親兄弟啊,就算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他們也會比其他兄弟姐妹更親密一些。
老管家雖然也知道太子戒備一切兄弟,包括這個二皇子,但現在情況特殊,皇后死了,太子可就這一個親兄弟了,這在老管家的眼裡,打仗親兄弟什麼的總是幫手。
趙祈鴻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就進了太子府。
管家在趙祈鴻的要求下把他安排到了正對花園子的一個偏廳休息,透過那窗戶,能清楚地看到花園子里正在嬉笑打鬧的太子的女兒們。
“也不知怎麼回事,從剛纔起我就一直想起我和皇兄小時候的事情。那時我們也像她們一樣不知人間愁地在御花園裡追啊,鬧啊,打啊。母后就像我現在這樣坐在偏廳裡笑着看着我們。如果能回到那時候該多好啊!”
趙祈鴻感慨着,老管家即刻腦補成了一個死孃的可憐孩子在追憶過去美好的時光。
知道追憶就好啊,念舊就好啊。正是把二皇子徹底拉到太子陣營的大好機會!
“二殿下念舊,是個重感情的人,這點像太子啊!果然是親兄弟!”
“嗯,那當然。”趙祈鴻心中已經舉起屠殺的刀,可惜老管家看不到,“我有點餓了,想吃我和哥小時候最愛吃的驢打滾,廚房會做嗎?”
“好咧,二殿下您且稍等片刻,老奴這就去吩咐。”老管家轉身就走,順口又吩咐,“南佑,侍候好二殿下。”
再覺得二皇子是自己陣營的人,老管家也不敢把二皇子獨自留在這裡。萬一有個萬一呢?
可他想了個萬全,卻千不該萬不該安排留下的是南佑。
“南佑,我母后生前曾對我提過,如果萬一有一天我到太子府有事的話,可找你幫忙,此話可當真?”
“二殿下說笑了,南佑連皇后的天顏都不曾得見。”
“是嗎?那你可見過這個?”趙祈鴻拔下了尾指上的一枚小銀戒扔到了南佑的面前。
南佑撿起一看,雙膝跪了地,“但聽二殿下吩咐。”
南佑,是皇后的人。
只是這事兒除了皇后和南佑之外不曾有別人知曉。
二皇子是第三個知道的。
……
血,漫無邊際的血。
染透了花草,染溼了落葉,染遍了腳下每一寸土地。
蕭江灼的視界裡除了紅色再沒有其他顏色了,眼睫毛上的血滴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美麗的光芒。
殺神!
所有圍在蕭江灼四周的黑衣人心中不約而同都閃過了這個詞。
蕭江灼手裡拎着的是一把軟劍,此時卻筆直硬挺。劍身光潔而明亮,只在劍刃方向有一條血線緩緩流動着,最終流至劍尖,啪嗒,血滴碎在青石板上,綻出了豔紅的花。
“殺!”
一羣人再次蜂擁而上。
某個暗處,何統領對於他的人久拿不下很着急,“殿下,還是末將親自上陣吧!末將保證一定親自砍下九王爺的人頭!”
這麼好的立功機會,他如果拔得頭籌,那麼他日太子登基,他豈不是有可能榮登禁衛總統領?
“你急什麼!暫時用不着你。來人,賜座,陪本殿先看會兒戲的。”
趙祈灼你不是坐在車上看了我一路的戲嗎?現在也輪到我喝着茶歇着腿看着你生死掙扎了。
天道有輪迴,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七天呢,如果他的結局已經註定,你又何必現在着急?”趙祈赫小啜一口茶,“下令讓人撤回吧。我們的九王爺很累了,得讓人喘口氣啊。不然七天還沒到頭就給累死了,本殿會很無趣的。”
皇陵之內的禁衛都是他的人,皇陵之外又有他的錦衛加固了一層,墨衛想衝進來救人?做夢吧!
或者,蕭之夭現在連衝出去給墨衛傳個消息都還沒能做到。她現在後悔了嗎?如果剛纔他問的時候,她老老實實地答應讓他送多好。至少現在是被軟禁着,而不必親歷那些血雨腥風。
相信再有一會兒她就會撐不住回來求他了,那麼到時他應該用什麼條件好呢?讓她用兩個孩子的命來換趙祈灼一條命是不是自己有點虧?嗯,應該再加一條讓她給他生一打兒子!
“哈哈哈。”趙祈赫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又很快收住。
趙祈灼,你本來可以不用這麼早死的,誰讓你今天迫不及待的主動上前找死呢!到了黃泉之後可不要怪皇兄!
“來人,第二波可以上去殺了。”
……
數十支箭一起射向了駕車的蕭之夭,蕭之夭一邊躲一邊擊落,她倒是沒事,可是馬中箭了。
馬匹嘶鳴一聲摔倒在地,車跟着也翻了。
蕭之夭及時跳車,一回頭,車裡滾出了被她一掌劈暈的趙祈灝。
趙祈灝腦袋撞上一塊石頭,醒了。一睜眼便看到了還在有更多的箭朝着他這個方向射來,他當即嚇得張口就喊,“哥--”
蕭之夭正拿着一塊木板當作盾牌朝趙祈灝這邊靠近,一聽趙祈灝的話差點笑出來。這位是不是看戲看多了?真以爲他隨便喊一聲,某個被喊的人就能像天降神兵一樣腳踏七彩祥雲而來?
她鼻嗤一聲正要出言嘲諷,然後下一刻,被打臉的人變成了她。
真有天降神兵了。
還不是一個,而是一羣。
一羣穿戴各異,男女都有的江湖人士從皇陵門口衝了進來,居中還有一輛馬車。
這些人兵分兩路,一路去追擊射箭來的方向,一路護送着馬車來到了蕭之夭和趙祈灝的跟前。
車簾一掀,蕭之夭看到是一張陌生的臉。
趙祈灝卻已經淚眼婆娑地哭撲了過去,“哥,她劈我了一掌,還把我摔下車了!我疼!我們走!不接她!”
蕭之夭:……
邊牧黎?這特麼就尷尬了。
#生死關頭卻得罪了唯一能給活命機會的大天使腫麼破,急,在線等#
邊牧黎一把把趙祈灝拽進了車裡,又向蕭之夭伸出了手,“王妃快,我們不能耽擱!”
蕭之夭飛速地鑽入了車裡。 Wшw★тt kǎn★C O
車伕一調馬頭,馬車以更快的速度衝出了皇陵。
馬車內蕭之夭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擔心老七?”
“不是,我的任務就是在這裡。”邊牧黎一邊給趙祈灝揉着腦後撞出的大包,一邊認真回答,“王妃不要急,這一切都在王爺的計劃之中。”
“蕭江灼早就算好了?他還計算了什麼?”明明昨晚只跟她提前打了今天要搶捧冠的招呼,她也提前把那些牙磣的臺詞忍着噁心提前背了下來。這些居然不是全部?太子會發難難道不是臨時的?蕭之夭覺得越加的疑惑了。
邊牧黎又拿絲帕出來仔細擦着趙祈灝的小髒臉,“本來捧冠一事的確就是今天全部的計劃了,可是王爺也考慮到了萬一太子被刺激大發了臨時加戲的意外。如果太子要動手,那麼這次將是墨衛和錦衛正式對上的第一次。”
蕭之夭緊張地心越漸平靜了,智商也就回歸高地了。
她突然想起來,蕭江灼最在乎她,如果他提前有想到會發生什麼意外,又怎麼可能不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安全。
而接下來邊牧黎的話就剛好驗證了她的猜測。
“墨衛們目標太大,容易引起錦衛的注意,所以除了在皇陵外明面上等候王妃的黃寧和宋陽外,就只有我提前買好的江湖人士。眼見所有人都出來了,卻獨不見王妃的馬車,我便知道事情有變,所以計劃二即時啓動。王妃也不必急着去通知墨衛了,墨衛們已經各就各位了。”
事實上,蕭江灼就算提前想到了太子有可能被他氣得忍不住下死手,也絕沒想到太子會提議主動送蕭之夭回家。
他只是想,就照蕭之夭能生兒子的肚子,太子也不可能對蕭之夭下死手,所以蕭之夭不會有生命安全,那麼皇陵之外只要安排一些暗中接應的人就好,等到蕭之夭出了皇陵回到熙王府就沒事了。
他囑咐蕭之夭一聲讓她儘快離開去傳信兒,也不過是爲了催促蕭之夭快點離開皇陵,倒也沒指着她傳什麼信兒。反正他久久不出,墨衛們用後腳跟猜也該猜出來計劃二可以啓動了。
太子能動手就一定也想到了會有支援的墨衛趕到,所以蕭之夭通不通知其實意義不大,頂多就是多拖延一會兒。
是錦衛們爲了主子在來不及稟報的情況下私自做出了痛下殺手的舉動,還好邊牧黎及時應變,否則這意外還真就避免不了了。
“謝謝你。”蕭之夭鄭重對邊牧黎道了謝。
邊牧黎,“那倒不用,只求王妃下次下手的時候手勁兒適當放輕一些。”
趙祈灝脖子那裡青了一大塊,可心疼死他了。
這塊肉是趙祈灝全身第三嫩的地方,他平時別說下手了,就是下嘴都得把勁兒折一半再折一半。
結果現在被別人打青了,要不是蕭之夭的話,邊牧黎早就原樣打回去了。
趙祈灝窩在邊牧黎的懷裡,像一隻找到了靠山的小狼狗一樣趾高氣揚地衝着蕭之夭叫囂,“聽到沒有?我哥在警告你呢!你要不是女人,他早就打回去了知道不?”
蕭之夭一臉正色,當然是衝着邊牧黎。
“我道歉,但如果下次還是這種情況的話,我一樣照打不誤!你也看到了,當時外面射來的箭那麼多,我們的馬車就是個活靶子,而你養的這個不知道躲不說還蹦乍的那麼歡騰。我也是爲了救他一命啊!嗯,我下次下手輕點!”
趙祈灝一聽就炸毛了,“艹!這麼說你劈了我一掌還是爲我好了?哥你放開!今天我一定要撓花她的臉!”
就在三個人在車裡一通糾纏時,車簾掀起來了,黃寧站在車簾外打招呼,“王妃,我們來接您了。”
錦衛們追出皇陵就不能明目張膽地追蕭之夭和趙祈灝的馬車了,不然分分鐘能被扣上一個刺殺皇室中人的罪名。他們只能去追那些江湖人士,江湖人士四散奔逃而去,他們也不得不四散開來。
黃寧和宋陽這才駕着馬車靠近。
蕭之夭回到自己的馬車,馬車內嚴絲絲和阿寧都在,連忙上前一通問這問那。確定肚子沒什麼大礙後,這纔跟趙祈灝和邊牧黎做別。
邊牧黎最後說,“王妃儘管像不知情一樣回府該做什麼做什麼就好,這是墨衛和錦衛的爭鬥,您不用擔心,王爺會毫髮無傷地回來的。”
回到府裡,果然平日裡能感受到的眼線們今天至少少了一多半。
嚴絲絲端一了盅湯給蕭之夭,“今天只在路上吃了爐果肯定特別幹,你多喝點湯,然後躺下睡一覺。沒準兒等你醒來的時候王爺就已經回來了。”
阿寧已經幫蕭之夭在鋪牀了,“對,王爺那麼厲害,什麼事情都算到了,結果肯定更算到了。不會有事的,王妃你放心好了。”
蕭之夭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也喝了湯,也躺下了,也閉上眼睛了,可是怎麼可能睡得着!
她孩子爹就算厲害到什麼也算到了,可是這中間過程卻是沒人能代替啊!她現在在這裡好吃好睡着,她孩子的爹可是在浴血奮戰啊。
沒準兒都已經受傷了。
蕭之夭騰一下就坐了起來,不行!她不能什麼也不做。
“黃寧宋陽,備車,我們去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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