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四缺的張楚,路在何方呢?

寒風像是一把把軟刀子,從身上衣褲地各個縫隙刺進來,扎的人遍體鱗傷。

吳廣冷的直打哆嗦,第三次拒絕親兵黃土要去給他尋來一件上好皮衣的建議,並當着所有親兵的面對黃土厲聲苛責。

“爾能爲我尋一件皮裘,能爲我張楚子民人人都尋一件皮裘乎?”

一句話,說的黃土面有愧色,自覺難以爲人,拔出腰間長劍就要自刎。

吳廣一把抓住黃土手腕,用力打落。

劍刃上有着明顯紅褐色鏽跡的長劍就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彈跳震動,想把鏽跡抖掉。

無果。

鐵劍暴露在空氣中,經年累月被氧化的反應,哪裡是摔一下就能消失的?

吳廣腳尖一挑,二尺長劍高拋。

他一隻手伸手橫握劍柄,另一隻手指着那怎麼抖也抖不掉的鏽跡。

“當各國還在用青銅劍的時候,韓國已經用上了鐵劍!

“可這把給韓國打出勁韓之號的鐵劍,沒有在士卒的手中折斷,而是在貴族的倉庫腐爛!”

吳廣掃視身邊親衛,和百來名親衛的眼睛一一對視過去。

“暴秦無道,天下人當共伐之!

“劍乃兇器,鑄劍師鑄造這把劍不是爲了貴族藏於庫,更不是爲了讓爾等自刎,而是用來殺敵!爲了劈砍出一條活路!

“不想要自己的命,可以,把命丟在戰場上!”

衆人齊齊低頭,整齊地低喝一聲。

“唯!”

吳廣反手插劍歸黃土鞘中,扯着黃土兩襟向內拉。

觸手冰涼,單薄的衣服和粗糙的皮膚皆如此。

“本王知道你的好意,但爾等皆冷,廣與你們一起瑟瑟發抖,心是熱的。一人披裘禦寒,心是真冷啊。”

黃土眼眶泛紅,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願爲假王赴死!”

宮門自外推開,吳廣帶着寒風,入侵了木炭營造的暖宮。

“願爲假王赴死!”

陳勝聽着聲音很大的呼喊,眉頭不經意間皺了一下,立刻鬆開。

自溫柔鄉中爬起,笑着對站在宮門口止步不前,因距離太遠,看不清表情的吳廣道:

“怎不進來?”

宮門大開,寒風呼呼倒灌,木炭被打的節節敗退,願爲假王赴死的聲音還在奏響,

吳廣的聲音遲遲而來,透着一絲冷冽。

“拜見我王,廣有要事求見,請王上把人都清出去。”

陳勝神色一凜,聲音被吳廣之聲拐帶,也有了些凜冬之意,擺頭冷聲道:

“沒聽到假王的話嘛?還不都滾出去!”

十三個美人、和九個服侍的宦官躬身恭敬地說着告退,低着頭從吳廣身邊溜出宮。

吳廣如一個石雕一般紋絲不動,等宮殿內除了他和陳勝再無一人的時候,這纔回身關好宮門,將寒冷擋在了外面。

陳勝下牀,赤腳踩在鋪有地龍的溫暖地面上,走到一張韓王用過的圓桌前,拿起桌上的金制酒壺倒酒。

“好了,這裡沒有外人。

“你我雖不是親兄弟,但揹着夷三族的罪名起事造反,性命早已連在一起,親兄弟間也比不得你我信任。

“我們兩兄弟同生共死,愚兄哪裡惹你生氣你直說便是,不用擺臉色罷。”

拿着盛滿酒的酒杯,走到靠在宮門上不願入內的吳廣身前,遞過去,笑道:

“室外寒冷,勝以這杯酒敬你。

“一是賠罪,二是驅寒,請滿飲,”

吳廣看了陳勝半晌,突然接過酒杯,直接倒入口中一飲而盡。

見到吳廣毫不猶豫喝光了酒,陳勝笑容真誠了些。

“愚兄到底做了何事,惹得兄弟如此不快,此刻當能說了罷。”

“你怎能殺死粟農!”

陳勝愕然,然後失笑,這讓吳廣的臉色越發黑了。

“我當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死了一個賤民。”

陳勝不以爲意的樣子激怒了吳廣,這個穿着樸素衣衫的假王,對着身穿錦衣綢褲的張楚王發出了壓低聲音的憤怒質問。

“賤民?兩個月前,你我都是賤民!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到底怎麼了?沉迷女色、財富,你忘記我們的志向了嘛?忘記那隻嚮往藍天的鴻鵠乎?這也就罷了。

“可所有人都記得那句‘苟富貴,勿相忘’,你怎麼能夠忘記呢?

“你住着奢華的宮殿,享受着宦官的服侍,睡着美麗的女人,我們尚能以你是王上爲理由,要士卒百姓信服。

“可你殺了和我們一起傭耕的粟農,行此背信棄義之舉,我們是靠着義舉揚名啊!是靠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八個字!

“你看着罷,接下來,衝着賢名來到你身邊的人才會陸續離開,也不會有故交投奔你,你身邊不會再有親近的人了!”

陳勝搶過吳廣手中杯子砸碎在地,一臉暴怒。

“本王是一開始就要殺粟農嘛?

“他衣不蔽體地跑到王宮前大喊我要見陳涉,本王沒有追究他直呼姓字之過罷?守衛攔着他不讓他進,他跟守衛說我和陳涉一起種過地,本王也沒有計較他妄論王上之過罷?

“本王坐着馬車去見他,邀他上車同載進入王宮參觀。給他本王吃的食物,送他本王穿的衣服,讓他住在王宮,這難道不是同富貴嘛?

“可他是怎麼報答本王的呢?他因爲本王對他的善意而越發放縱,出入宮闈越發頻繁,還逢人就說從前和本王共事,說以前的舊事,不斷損傷本王的威嚴。

“苟富貴,勿相忘。苟富貴,勿相忘!

“我們說這六個字的時候,他們不相信,還嘲笑我們,說兩個連飯都吃不起要餓死的人,和他們談什麼富貴呢?

“等我們富貴了,他們尋過來,本王也沒有虧待他們,可他們卻詆譭本王以報之!

“他們就是一羣賤民,是一羣飛不高飛不遠沒有見識也養不熟的燕雀!這樣的廢物,我們要來有什麼用呢?”

陳勝緊閉着嘴,胸膛不斷鼓起又落下,體內的怒氣化作兩道灼熱的鼻息,打在吳廣臉上。

“說的,你說的都對。

“你表達了你的寬宏大度,是粟農這個賤民該死,廣也認爲其該死。

“可這些事你知道,我知道,天下人知道乎?你將今日的話公告天下,能傳得百里否?這百里之內,又有幾人信呢?”

吳廣頂着兩道鼻息,捏着拳頭,近前一步。

“廣只問你一句話!

“你是想當一具被美人環繞,躺在這宮殿的屍體。

“還是想打天下,得天下,做一個真正的王!”

吳廣的單薄衣衫上,還有沒消散的寒氣。

寒氣不斷逼近陳勝,讓陳勝的呼吸越發急促,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捂着心臟大口喘息,良久,才低聲道:

“王!我要當王!

“勝愚鈍,幸賴賢弟當頭棒喝!”

陳勝納頭便拜。

吳廣立刻雙手托住,不受大禮。

“未聞王禮假王也。“當今之時,最重要的是消除影響,請王上速想良策!”

覺醒的陳勝連連點頭。

“快請陳餘,張耳來!”

吳廣正要出宮去請,忽然眉頭一皺,想起了忽略的事。

陳勝是一個有雄才大略的人。

是通過巡行秦軍着急返都,就發現泰山出了大問題的人。

也是率先找到他一同起事的人。

更是提出在韓地,這個發生過第一次農民起義的地方,有貴族身份卻沒有貴族支持的他們絕不能以貴族名義起事。

而要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八個字,吸納那些就要餓死的農民再來一次起義的人。

這也是爲什麼二人陳勝爲王,而他以假王做副手的原因。

他對陳勝很服氣。

可爲什麼他都能看明白的事,比他有着更卓越眼光的陳勝卻看不明白了呢?真是因爲驟見富貴美色而失了智?

“王上,粟農該死,千死萬死不能辭其咎。

“但殺之壞事,王上明察萬里,絕不會視而不見。

“可王上偏偏這麼做了,請王上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人在旁誘之!”

吳廣的這番話有雙重含義。

一、若是真有人誘導陳勝,那是最好。

二、若是沒有人誘導陳勝,那陳勝就趕緊編一個出來,把鍋甩過去。

王上肯定是不會犯錯的,都是旁邊奸臣爲禍。

智商重新佔領高地的陳勝,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吳廣的言外之意。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這是每一個貴族的基本功,這是在給他墊臺階了。

但陳勝仔細一回想,眼睛赫然立了起來,還真有!

“賢弟速速將陳餘!張耳二賊帶來!”

從賢臣,變爲賊。

稱呼變,身份變。

吳廣二話不說,立刻出宮領兵,剛剛出徵歸來的他,帶着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士卒,殺向了陳餘、張耳的住處。

陳勝臉色陰晴不定,揮手要美人宦官都不要進來打擾他。

陳餘,張耳是魏國大賢,在魏國還沒有被秦滅的時候就聲明顯赫。

在陳勝只是有心造反還沒有下定決心之前,是兩人從大梁遠道投奔,給他一頓分析諫言,什麼先行者佔盡先機,爲天下先之王可領天下賢。

說的陳勝熱血沸騰,深思熟慮之下毅然決然起事了。

他本來想以復韓爲名,這時陳餘,張耳又諫言了。

說韓國之地無貴族,聞長安之名則喜,此地雖仍是韓人,但心已不爲韓也。

不如以張楚爲國號,取張大楚國之意。

楚國是唯一一個令暴秦折戟沉沙,慘遭大敗的國家,定有無數野賢名將等着對秦報仇。

之所以不以楚爲名,是因爲你陳勝不是楚國王族,以楚爲國號日後若是有姓羋氏熊的楚國王族站出來,登高一呼你的部下就都跑過去了。

陳勝一想也對,組成他張楚的主力雖然是要餓死的韓人,但這些韓人只要能活下去就行,肯定不在乎復的是韓是楚,畢竟他當初在要餓死的時候就只想吃口粟。

不如以張楚爲名,把那些真正有能力,能和秦國過招的楚國貴族招過來。

張楚建立以後,陳餘、張耳也是出力極多,張楚內政幾乎都是這兩人聯手爲之。

張楚有今日,陳勝有今日,離不開二人。

是以陳勝對二人信任有加,連令牌都給出去了,出入宮闈隨意,大多事都可自主。

正想着呢,吳廣一臉陰沉地踏進宮內,搖了搖頭。

“跑了,最近見到陳餘、張耳的城門守卒說是三日前看二人拿着王上的令牌外出。”

陳勝一見這面色就知有事,臉色也是一沉,恨得牙癢癢。

“好賊子!待我大軍破大梁,殺了這二賊三族方泄心頭之恨!”

“王上請與廣言,是如何受二賊蠱惑。”

粟農進入宮殿後,起初還是很老實的,一個農民進入王宮哪裡囂張得起來?

陳勝起初很享受。

他富貴了,能提攜那些從前看他不上一起傭耕的故人,很有成就感。

陳餘這時候進言了,說王宮之地怎能有一個農民在其中呢?這實在是太掉王上的顏面了。

陳勝覺得有理,但沒在意。

和“苟富貴,勿相忘”這六字名言打出去的效果比,他的少許顏面不算什麼。

然後粟農就變本加厲,隨意出入王宮的同時,還一直說當初陳勝沒起事時候的醜態。

陳勝很憤怒,但沒想殺人,只是派人叫粟農閉嘴少言。

張耳這時進言了。

“此人言語冒犯王上,致使王上威嚴大跌難以服衆,現在唯有殺了他,才能讓張楚官民知道王上是王,威嚴再立。”

氣頭上的陳勝覺得很有道理,張耳的話甚得他心,直接賜死。

得陳勝告知全部的吳廣沉默片刻。

“廣方纔逼問二賊僕人,其中有三人得二賊授意,告訴粟農王上最願其講過去之事。

“粟農前據而後恭,皆是二賊授意也。”

陳勝臉色蒼白,如同一下子老了五六歲,悲憤的吼道:

“興我張楚,又亡我張楚!

“陳餘、張耳,你二人到底爲誰所用?枉爲人子也!”

聲勢浩大的張楚,現在雖然是天下第一大的造反勢力,但是奪下的縣城土地並沒有多少。

名氣高不意味着實力強,家族亡在韓地大亂的陳勝吳廣幾乎沒有貴族支持,全靠着道義兩個字支撐。

缺兵,缺錢,缺糧。

如今連名聲都瘸了。

四缺的張楚,路在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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