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上船舷的浪花,在鹹腥的海風中化作激盪的水霧,陰冷透骨,但在春光爛漫的晴日之輝下,滿心希望之火的難民,卻都堅持站在甲板上,只爲一覽珍寶島的風光。
豆纖雲緊緊拉着弟弟的手,滿心忐忑地望着越發清晰的島嶼輪廓,漸漸地,碼頭上的傀儡雕像,便已清晰入目。
“姐姐,這就是大人的領地嗎?”豆可樂的眼睛裡,全是歡欣之色。
“嗯!”豆纖雲的眼中,卻蓄滿了不安。
“姐姐,海這麼大,魚一定多,晚上我們可以喝魚湯了!”
“嗯!”
“姐姐,我已經背會了海帶豬骨湯的做法,明天一早,我就跟你學廚藝……”
豆可樂摸着小肚子,完全陷入了美食的世界,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姐姐的憂慮,只是一心憧憬未來的美好生活。
豆纖雲任由船隻入港,她兩手越抓越緊,甚至雙肩都顫抖了起來,早前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爲了能夠順利上船,豆纖雲可是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當時,在面對負責難民運輸工作的胡言時,豆纖雲在心慌意亂之下,不知怎麼,就給自己的頭上,打上了錢無憂侍女的標籤,而且還是貼身的那種。
爲了讓弟@弟吃飽,爲了讓自己有個容身之所,謊話出口的豆纖雲,只能硬撐向前,但此刻,她已經到了珍寶島,在這謊言隨時可能被戳穿的時刻,她心中波瀾一片。無法平靜。
“侍女?不是御賜的美人嗎?告訴我。你們說的侍女人呢?”
豆纖雲纔剛剛下船。就聽到了讓她心驚的話語,隨後,一個穿着絲質長裙、明顯士族打扮的貴氣少婦,就已迎面而來。
眼見十多個膀大腰圓的野蠻人戰士,殺氣騰騰地圍了過來,豆纖雲只感覺兩腳發軟,心頭打鼓,若不是身後就是大海。她恐怕都能拉着弟弟,扭頭逃命了。
東窗事發了!
這是要殺頭嗎?
豆纖雲雖然不是士族出身,但富戶出身的她,卻對士族大家的事,有些耳聞——大家族的主母,要收拾一個小小的卑賤侍女,那簡直就像是擡手碾死螞蟻般容易。
“這位姐姐您好!我叫豆可樂,我和姐姐是大人僱傭的廚師!”
“廚師?”沫兒微微一愣,就定睛打量起了白白嫩嫩的豆可樂,小傢伙看着挺可愛。嘴巴也挺甜,但他身後的少女……沒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樣子。真能把飯做好嗎?
畏畏縮縮的豆纖雲,猛然聽到弟弟自來熟地打起了招呼,腳下不禁一軟,差點坐倒在地,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到了主人家的問話。
“真是貼身侍女嗎?”沫兒的眼睛裡,透着幾分凌厲的目光。
“啊……是!”豆纖雲嚇壞了,但事已至此,她卻只能硬着頭皮回答。
“身段不錯,容貌上佳!”沫兒繞着豆纖雲轉起了圈,眼睛更是在她的胸口和臀部,來回掃視起來,最後還用鼻子輕輕嗅了幾下,“小家碧玉,也算不錯了,就是氣色差了點。”
“是!”豆纖雲的臉早已紅透了,舌頭更是打起了結,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管了,你先跟我走吧!”沫兒一揚手,就轉過了身。
在野蠻人戰士的強硬“挾持”下,豆纖雲邁開了僵硬的腳步,懵懵懂懂地走向了未知的世界,她渾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豆可樂,卻仰着小腦袋,一口一個姐姐地叫着,同沫兒搭上了話,並一點都不臉紅地,吹噓起了“豆氏一族”製作美味佳餚的傳承技藝。
沒過多久,豆纖雲發現,自己被引入了一片簡陋的聚居民房中,擡頭望去,眼前的狹長的院牆,整個牆體,居然是用粗糙的黑色礁石搭出來的。
昔日在金城慘被燕國公府僕役戲弄羞辱,以及差點被人販子拐賣的可怕經歷,讓豆纖雲越發慌張起來,她覺得自己的最好結局,大約就是被圈禁在眼前的破落院牆中,孤老一生。
“姐姐,這牆裡面,有大人的伙房嗎?”豆可樂突然問了一句。
豆纖雲正要捂住弟弟的嘴巴,就聽前邊的貴婦人輕笑起來:“什麼伙房,這是珍寶島的領主府,雖然簡陋了一些,但好在地方足夠大!”
“領主府!?”豆纖雲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就這種用礁石搭建的破房子,別說是北地金城的士族,就連北燕堡的普通騎士,也是絕對不會住的,太寒酸,太掉價了。
可豆纖雲發呆的時刻,那邊的豆可樂,卻點着頭道:“地方大多好啊!這些日子,我們在船上擠死了,還是珍寶島好,不但姐姐人好,大人的府邸,也夠氣派。”
“呵呵,你這小娃娃,真懂氣派的意思嗎?”沫兒抿着嘴笑了。
“這院牆,看起來比金城的公爵府都要大,還不氣派嗎?”豆可樂眨起了眼睛。
沫兒聞言之下,頓時笑的更厲害了,珍寶島的領主府,實質就是個大倉庫,錢無憂的物資倉儲,幾乎都在這裡了,故此,這佔地面積,自然也就大的離譜了些。
“可樂!”豆纖雲用力抱住了豆可樂,她生怕眼前的貴婦人臉色一變,將他們姐弟直接發賣給人販子。
“走吧,隨我去見老爺!”
“老爺?是騎士大人的父親嗎?”豆可樂早已和沫兒混熟了,當時就問了起來。
豆纖雲一個哆嗦,就捂住了弟弟的嘴巴,在士族大家裡,最忌諱的,就是打聽這些家長裡短的私密事情,尤其是在公衆場合。
“老爺就是珍寶島的領主,你們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無論是廚子還是侍女,都要對老爺保持應有的敬意,懂嗎?”沫兒的目光,犀利異常。
豆纖雲正要賭咒發誓的時刻,卻聽到大門中,傳出了一聲怒喝:“這還反了天不成,你一個小小的侍女,居然敢如此放肆!”
“錢無憂,本宮命令你……呀!”
驚呼聲中,空中浮出了一連串的波紋,燦爛的元素能量帶起的層層漣漪,朝着海邊急速涌動,下一刻,鬼魅般的影子,就從衆人的眼前穿梭而過。
汗毛倒立的豆纖雲,只聽沫兒冷冷說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女,可是要被責罰的!”
與此同時,珍寶島的近海區域中,竟騰起了一道沖天的水柱,龍吟虎嘯聲,更是隱隱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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