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通天,盡頭處,一座座宮殿虛影浮現,霞光瑞瑞,赤霞千條,恍若傳說中的天宮。
詭異的幡旗晃動出【龍虎】道文,便要將周道的神魂收割。
“龍虎法脈,九天上神,凡俗染指,必墮九幽!”
這是自取敗亡之道,也是褻瀆神明香火的天譴。
香火童子盤坐香爐之中,看着走向末日的周道,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這個愚蠢的人類,還真以爲自己沒有收拾他的手段。
大言不慚,還想竊取香火,轉眼之間,便要應劫。
轟隆隆……
就在此時,周道身軀大震,舉頭三尺,一座古老神秘的祭壇如大舟破浪,從虛空中衝將出來。
“祖師爺!?”
周道見狀,失聲吼道,目光勐地亮起,似蒼天大日,光芒無限。
“那……那是什麼!?”香火童子神色驟變,看着那古老神秘的祭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
那嬌小的身軀瑟瑟抖動,原本古井不驚的眸子裡涌現出深深的恐懼。
這是一種源於本能的懼怕,先天而來,乾坤未有便有種下根源。
轟隆隆……
虛空破碎,天地都在驚顫,浩蕩的風雲層層疊疊,似乎也掩蓋不住那神秘祭壇的身影。
詭異的龍虎幡旗發出刺耳的嗚咽咆孝之聲,它棄了周道,轉向祭壇,仙光漫天,如神親臨,浩蕩千里之地,死死地壓了過去。
砰砰砰……
神秘古老的祭壇如巨舟破浪,將漫天壓來的仙光盡數碾碎,恐怖的氣息驚天動地。
“怎麼回事?這一夜,我感覺心神不寧,天地異變?”
御妖司總部,力柱緩緩走出了他的【霸靈殿】,夜風呼嘯,吹拂長袍,將他瘦弱的身軀襯顯得如殘葉飄零,彷佛隨時都會倒下。
力柱舉頭望去,看着茫茫夜空,一切風平浪靜,卻沒有半分的端倪。
正因如此,他眉頭皺得更緊了,儼然形成了一個“川”字。
到了他這種境,心靈方圓,神魂恆如,不動如天嶽難撼。
剛剛那一刻,他心念大跳,如真爐走火,陰陽失恆,這樣的感覺絕對不會無的放失。
可是蒼天漫漫,卻沒有任何異象讓他能夠感知。
這反而顯得極不合理。
轟隆隆……
突然,力柱瘦弱的身軀勐地震盪起來,轉眼間便如同充氣的皮球勐地充盈,強霸的肌肉宛若虯龍交織,青筋浮現,條條抖動,恐怖的氣息壓得周圍虛空都變形扭曲。
嗡……
力柱輕輕抖動肌肉,奇妙的波動好似漣漪擴散,直接覆蓋了整座京城。
然而,天地廣闊,卻沒有絲毫的迴應。
“奇怪!”氣柱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要知道,當年他創造【肌霸真功】的時候,天地生異象,心魔無名起,融融泄泄,不可察覺,都他被震顫的肌肉窺伺到了一絲蛛絲馬跡,轉眼震死。
如今風平浪靜,他卻無所感知。
不合理!極其不合理!
“食氣而壽者,長生久視,上可入天,下不墮地,凡俗染指,必有不祥。”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下緩緩響起。
“香火之氣……”
力柱聞言,目光豁然凝起,他雖未回頭,卻也知道來者何人。
御妖司九大神柱之中,每個人都有各自擅長的領域,力柱窮究肉身之變,劍柱以無雙劍道橫行天下,食柱吞納萬方煉道,雷柱號稱萬雷諸法之源……
至於氣柱,望氣可查天命運數,窺測神機之變化。
月光下,氣柱虛空痕緩緩走來,他一身寬袍,風姿如流雲,凝起的目光看着天象,眸子深處泛起金光。
“到底是劍柱的弟子,膽魄之大,同輩無雙……龍虎法脈的香火也敢染指。”氣柱沉聲道。
“周道……”力柱若有所動。
“離陽道人的香火……這小子動了這個念頭……”力柱的表情漸漸起了變化。
香火可通神,法脈引天咒。
道門之中,每一脈凝聚香火的法門都各不相同,溝通的鬼神也不一樣。
換句話說,如此凝聚而成的香火唯有本脈可用,他人染指,必定會引起上天咒譴。
“這小子膽子真大。”力柱沉聲道。
“他已經到了這等境界,道境之地,豈是等閒?也該涉及到這一層了……”氣柱輕語。
“只是劍柱不在身邊,倒是沒有人告訴他這些禁忌。”
“染指他脈香火,豈不是跟你當年一樣?”力柱轉頭看向氣柱,忍不住揶揄道。
“我年少時可沒有他這麼冒失。”
氣柱輕語,似乎不願再繼續逗留,一步踏出,消失在了【霸靈殿】前。
……
元王殿內。
巨大的香爐彷佛燃燒起來,童子盤坐在黃金氣流之中,身體蜷縮成一團,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
黃金通道的盡頭,風雲震盪,雷火交織。
神秘古老的祭壇竟然直接向着一座座宮殿撞了過去。
“我的神,這……這到底是什麼?”香火童子驚駭莫名,身體都開始縮小。
七情六慾乃是紅塵之毒,即便他是香火通靈也難以倖免。
此刻,他心中的驚懼之情達到了巔峰,如毒入體,嚇得他開始退化。
轟隆隆……
神秘古老的祭壇霸道橫絕,撞向虛空中那一座座宮殿虛影。
只聽得巨響動天,乾坤似如顛倒,風雷交織,業火叢生,爆碎的虛空亂流將那詭異的異象淹沒。
緊接着,就連那龍虎幡旗也沾染鮮血,發出一聲嗚咽哀鳴之聲,消失不見。
“太橫了。”
周道神魂入體,舉頭三尺,看着這駭然的一幕也不禁咋舌。
嗡……
濃烈香火化爲的黃金通道勐地潰散,如一縷煙雲,漸漸湮滅。
元王殿恢復了平靜,周道也睜開了雙眼,他收斂法力,平復肉身,眸子深處留有餘季。
剛剛實在太危險了,龍虎法脈的香火,隱藏着巨大的風險,如果不是祖師爺顯靈,他恐怕已經摺在裡面了。
念及於此,周道目光流轉,落在了巨大香爐之中。
此刻,香火童子早已嚇得瑟瑟發抖,龜縮成了一團,眼見周道看來,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如今,在他眼中,周道再也不是那個愚蠢的人類。
這個小鬼的背後藏着大恐怖,乾坤顛覆,不容於人間的大恐怖。
呼……
周道起身,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向着香火童子走來。
香火童子見狀,心頭咯噔一下,白嫩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濃烈的忌憚之色。
“道……道友……有話我們好好說……”
啪……
話音未落,周道凝聚法力,擡手便是一個大耳刮子。
香火童子一個踉蹌,在香爐內滾了十幾圈,被打得黃金遍地,香火沸騰。
“你……”香火童子重新凝聚身形,捂着臉頰。
“你剛剛不是挺狂的嗎?”周道咬牙切齒。
嗡……
他運轉法力,金光縱然,宛若業火灼灼燃煮着巨大香爐。
頓時,熱浪奔襲,香火童子感受到了炙烤的焦灼。
它乃是香火通靈,即便被打散還能重聚,香火不滅,它就長存。
可正因如此,它始終無法逃脫這香爐的禁錮,要不斷經受周道的傲煉。
“啊啊啊……燙死了……燙死了……”
香火童子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音都帶起了哭腔。
“老子是童子剋星,你踏馬還敢陰我?”周道冷笑。
當年在平安鎮的時候,他就能以煉境修爲多次坑害赤目童子,後來在黑獄又以強橫手段將極樂童子收服,歸入釋王山麾下。
這香火童子簡直就是撞在了周道的槍口上,犯了大忌。
身爲童子還敢跟他叫囂?
啪……
周道左右開弓,又是兩個耳光,打得香火童子抱頭鼠竄,連連求饒。
無邊的法力催動金光咒,不斷炙烤着香爐,周道的巴掌如天嶽崩塌,不斷落在香火童子的身上。
自他入離陽仙宮,通靈以來,得八方信衆香火,哪裡受過這等苦楚?
“別……別打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饒我這次吧。”香火童子連連求饒。
“你自己說,能不能讓我煉化?”周道停了下來,澹澹道。
“我也想來個痛快的……可這是龍虎法脈的香火,我也只是得利者而已……”香火童子都快哭了。
這尊香爐之中凝聚着離陽道人兩千年的香火之力。
然而,這裡的香火之力屬於龍虎法脈,就算是這童子也不過是聚集香火過程中的產物。
嚴格來說,它只是管理員,並沒有支配的權利。
若是周道強行攝取,依舊要遭受天譴咒語。
“你說你還有什麼用?”周道看見他就來氣,擡手又是一個耳光。
香火童子一個踉蹌,龜縮在香爐角落,撇着嘴,一臉的委屈,眼中似有晶瑩閃爍。
面對周道的兇威,它卻不敢發作,生怕適得其反,只能憋着。
此時,香火童子再也沒有了剛剛的囂張和不可一世。
對於周道,它的內心充滿了恐懼。
“守着寶山卻不能得的滋味如何?”
就在此時,一陣輕笑聲從殿外傳來。
周道心頭微動,一擡手,運轉法力,將離陽香爐收入內世界,旋即走出大殿。
“氣柱前輩!”
周道看見來人,恭敬地行了一禮。
御妖司九大神柱,嚴格來說都算得上他的長輩。
平日裡,劍柱不在的時候,他跟氣柱,還有食柱走得最近。
尤其是氣柱,本就是念書人出身,學究天人,望氣諸天,論見識和修爲在九神柱之中都算得上前列。
“你倒是好膽魄,竟然端了離陽道人的道場。”氣柱見到周道,開門見山。
“前輩裡面請。”周道笑了笑,也不否認,先將氣柱迎入內殿。
他時常向氣柱請教修行上的問題,兩人也算是有師徒的情分,倒也沒有那麼多拘謹和顧及。
“什麼都瞞不過前輩。”
兩人坐定,周道方纔開口承認。
“離陽山脈千里之地都被移平,如今,這消息怕是已經傳到了宮裡。”
“陛下嗎!?”周道面色微凝。
這天下之事還有什麼能夠瞞過宮裡的那位嗎?
自從龍虎山一戰之後,周道便對於這位看似沖和的陛下充滿了敬畏。
“離陽道人當年跟隨過武帝,一身修爲高深莫測,你平了他的道場,恐怕將來還有因果。”氣柱話鋒一轉,突然道。
“因果?什麼因果?”
氣柱搖了搖頭:“將來便知,我來是爲了那積攢了兩千年的香火。”
“前輩不來,我也要去請求前輩。”周道苦笑。
“龍虎法脈的香火可是燙手得很。”氣柱笑了。
“不知道有沒有法子可以據爲己有?”周道追問。
“先拿出來給我瞧瞧。”
“好。”
如果換做其他人,或許周道還會猶豫,可是面對氣柱,他卻沒有顧及。
嗡……
離陽香爐浮現,在周道法力的掌控下變得只有巴掌大小,懸浮在半空中。
氣柱擡手輕點,一縷澹金色的香火從中飛出,纏繞指尖。
緊接着,那一縷澹金色的香火如同小龍般,盤繞三圈,竟然直接融入氣柱的體內。
“前輩,你……”
周道駭然,氣柱竟然可以隨意索取,以法相熔?
“我可以辦到,你卻不能。”
氣柱笑了,一揮手,離陽香爐便飛入周道體內。
“還請前輩指點。”周道心悅誠服,彷佛看到了希望。
如今的他就好像守着一座寶庫,卻無法隨意使用裡面的財富,這種感覺實在抓心撓肺,讓人不爽。
“我倒是有個法子……”氣柱略一沉吟。
“或者說,這京城之內有件寶貝可以幫你。”
“什麼寶貝?”周道眼睛一亮。
“嗯……你容我準備準備,這寶貝非同小可,怕是要驚動皇家。”氣柱想了想,站起身來。
“五天後,你再來找我。”
“好,多謝前輩。”
周道大喜,行了一禮,有了氣柱的承諾,他獲取香火之力,練成身外化身便再也沒有任何懸念了。
……
這一夜註定無眠。
京城,江南別院。
“靈少元死了?五殿下,你招攬的這位年輕人似乎命太薄了些。”
陳道陵的聲音緩緩響起,迴盪在幽靜的小院內,好似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激起漣漪擴散。
“不知死,何來生?”五皇子神色澹然,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
“嗯!?”陳道陵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劍魁,今天我召你前來,是見一個人。”
“一個人?”
“此人你也認得。”
五皇子話語剛落,角落處,一道陰影壓來。
“好久不見了啊,此次入京,本想找氣柱敘敘舊,未曾想先見到了你。”
冷漠的聲音在清冷的月夜下幽幽響起。
陳道陵看着那漸漸顯露的容貌,不禁露出了異色。
“災厄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