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受辱
方羽默默低語。
這些事，這些情緒，丁惠平日裡，可從來沒表露過。
原來，她也有這麼多愁善感的時候？
“丁惠現在在哪？”
方羽回頭看向門口的愚地府成員。語氣已經變得平靜很多。
是丁惠的字跡，而且沒有暗語藏在字裡行間，說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麼丁惠，應該是沒有危險的。
不過讓丁惠跟着愚地府的人在一起，還是之前和自己交過手的宋振榮，方羽還是有些不放心。
“丁惠大人現在和我們隊長在一起，我，我來爲大人帶路！”
方羽點點頭，朝他走了過去，忽然想到什麼，對他稱讚道。
“反應不錯，竟能感知到剛纔我準備出招，對準你的脖子。”
那人瞬間瞪大眼睛，嚇得有些發抖。
反應不錯？
那冰冷冷的無形之刃，像是真的切斷了他的脖子一樣的感覺……
真不是自己反應不錯，是您的殺意太強烈了！幾乎要化爲實質！
這位愚地府隊員，只聽說什麼殺意化刃之類的事，都當傳聞聽的，從沒想過，會有人，真正達到這種地步。
此人，說不定比宋隊長……還強上好幾分！
這位隊員默默想着，對方羽更加恭敬了。
而作爲宋振榮的親信，愚地府裡的副隊長，他的態度，就是周圍所有愚地府隊員的態度。
在一羣人的恭敬護送中，方羽抵達了醫館。
一間，有些破爛的小醫館。
……
“丁惠大人，情況如何？”
默神醫在旁緊張的問道。
默神醫，默神醫，人人都喊他默神醫，但默神醫並未膨脹。
他甚至醫術之道，到底有多麼廣闊。
能力和技術在他之上的人，何其之多。
曾經他也有過一段時間，相當膨脹，感覺被人尊稱爲神醫，就高等一人，目中無人。
直到遇到十大家族的醫師，才被打回原形。
他的那些技巧，只是熟能生巧罷了，面對疑難雜症，他幾乎束手無策。
而那些十大家族的醫師，是真的有能力，起死回生，做能人所不能之事！
默神醫也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只是十大家族的醫師有十大家族的資源供給，所以才超越他太多太多。
如果他也有資源供給，他也每天很閒，能有大量的時間去研究醫術，他也能躋身那個頂尖圈子。
然後，他就遇到了丁惠。
一個驚才豔豔的醫術鬼才！
孤身一人，闖蕩雷霆城，沒有多少資源，卻在醫術建樹上，連他都自愧不如。
種種奇思妙想，面對重疾重病，另闢蹊徑的思路，都讓當時的他，驚爲天人。
如果說，十大家族的醫師，對他而言，是一種資源上的打擊，是門府地位上的打擊。
那麼丁惠的出現，就是對他個人能力，個人醫術成就上的全方位打擊。
一個資源不如他，卻憑藉能力，闖出一片天地，在名聲上，直接能與已經當時進入愚地府的自己抗衡。
說實話，默神醫當時很受挫，一度都有些懷疑人生。
直到真正與丁惠有過接觸，感受過對方那令人絕望般的醫術才華後，默神醫才頓悟了。
那是一個……和他這種普通人，不在同一個賽道的存在。
甚至和大部分十大家族的醫師，都不是在同一個賽道的。
因爲哪怕十大家族的醫師，那些有名的神醫，也是靠十大家族這等規模的勢力，不斷供給資源，一點點餵養出來的。
而這位，是野生的，純粹的天賦型選手。
若非丁惠性情不夠沉穩，不肯如他一樣安心沉澱。
默神醫甚至都覺得，丁惠日後的成就，甚至會名留青史！
或許是因爲早早成名的原因，又或者想要追尋新鮮和刺激，丁惠最終離開了雷霆城。
這一走，就是好幾年，默神醫本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顆耀眼的新星了。
誰想到，峰迴路轉，這位昔日之星，又回來了！
且，帶着更厲害的醫術，更匪夷所思的手段，將像他這樣以勤奮爲代表的普通人，遠遠甩在了後面，變成了類似神仙般的存在。
抽肉，注蟲，換血，喂毒……
面對重疾的宋溪，丁惠那一系列眼花繚亂且無比自信的操作，看的默神醫應接不暇，且……根本看不懂。
他甚至都無法理解丁惠每一個步驟，到底是爲了什麼，因爲有些材料，那完全就是妖魔的材料，丁惠竟是直接注入宋溪的肉體之中！
且這種妖魔材料，是活性的蟲妖！將活着的蟲妖注入到人體內寄生，以默神醫自己的理解，那簡直就是在殺人！
但是宋溪沒有出事，配合丁惠其他的手段，這充滿危險的蟲妖，竟反而在幫助宋溪逐漸癒合傷勢。
要知道，宋溪的傷勢，那可不是簡單的截斷面病變，能在手臂截斷面出現病變，那代表着身體內部早已被腐蝕過了一遍，不然默神醫也不會表示無能爲力，回天乏術。
就這種嚴重到他束手無策的傷勢，丁惠卻有辦法解決，甚至信手拈來，極其自信，這一點，默神醫感覺自己永遠無法學會。
至於後面換血，喂毒蟲，毒藥，倒還在默神醫的理解範疇之內，但依舊相當離經叛道。
可以說，丁惠若是沒有名聲支持的話，她這一套手段下去，換個人都要把她當成害人的庸醫，根本不會給她救治的機會。
看着丁惠沒有回答自己，而是繼續專注在宋溪身上尋找適當的位置，拿小刀一劃，嘩啦啦的毒血就被精準的流放出來，默神醫擦擦額頭的汗水。
緊張，不安，以及那種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挫折感，全都圍繞着他。
而周圍的人，包括宋振榮在內，所有人的情緒，也是從最開始的不信任，到震驚，茫然，直至崇拜……
怪。
救治手段極其之怪，手法之偏門，根本沒有路數可言，與市面上那種藥理爲主的醫師，完全背道而馳。 但……
高效，厲害，簡直神醫！
那在連默神醫看來，都束手無策的重傷，在丁惠大人井井有條的一步步操作下，宋溪的傷勢肉眼可見的穩定下來，並逐步向好。
“她到底是什麼來頭……傳說中滅亡快百年的百花谷後人？還是什麼隱世藥王世家後人？”
宋振榮人都懵了。
他把丁神醫請過來，完全是急於對默神醫的絕對信任，還有走投無路，一些死馬當活馬醫的衝動。
卻沒想，丁神醫竟如此給力。
連默神醫都只能給丁神醫打下手，甚至周圍其他有名有幸的醫師，全都只配在旁邊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完全插不進手。
偶有幾個人相當出名的醫師，竟依稀認出了丁神醫。
“她怎麼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幾年不見，越發可怕……那時候的傳聞中，這傢伙就已經夠可怕了，但現在，是屬於更上一層樓啊！”
“她手中拿着的那個像心肺一樣的東西是什麼玩意？一顫一顫像活物一樣……等等！她把這玩意塞到患者的嘴裡了？！嘶——那玩意居然長出了觸鬚，主動往病患嘴裡鑽！！”
若非之前已經看到丁惠一系列離譜的操作，就這一個操作，已經就要把人嚇得以爲丁惠在謀財害命了。
但此刻，他們只會覺得，丁惠又在進行神操作了。
有人此時認出了那個鑽入病患嘴裡的東西是什麼，眼神中閃爍過思索。
“還能這樣？但她該怎麼解決那玩意會把病患的血液污染的問題？等等！丹藥！總算出現了一個像是正常醫師該有的手段了！那好像是靜血丹，能讓人體內的血液流速變慢……她準備要這種手段，欺騙那玩意的感知？？做不到的吧，還是說……她對那玩意，其實進行過一定程度的改造？”
丁惠的每一個操作，都如一場盛宴，引起在場頂尖醫師的陣陣低聲驚呼，牽動他們的每一根神經。
特別是丁惠給宋溪餵了一顆靜血丹後，總算出現一個在場這些醫師能夠理解的東西了，討論度立刻瘋漲一截，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聲也跟着一下子大了起來。
唯有默神醫，在專心的默默打下手。
在場的其他醫師，只能看懂丁惠的一小部分操作，而他也沒比其他人強多少。而且看懂操作，是一回事，理解背後的思路，那就是另一回事。
前者還能通過觀察去揣摩，後者沒有驚人的閱歷，天才般的想法，根本無法復現。
“差不多了。”
就在這時，丁惠忽然呼出一口氣，拍拍宋溪那鼓起的大肚子。
像是溺水的人，被擠壓胸膛一般，宋溪嘴角直接溢出如墨汁般的黑色液體。
黑色液體落到了牀上，甚至如毒液灼燒般，滋滋作響，看的衆人頭皮發麻。
再看宋溪那像是懷孕了一般的大肚子，衆人紛紛感到困惑。
這就，這就完事了？？
“蛭血妖的卵，會在你妹妹的體內，寄生七天左右，七天後，它會從你妹妹的斷臂長出，代替你妹妹原有的手臂。”
丁惠擦了擦手，開始收拾東西。
這趟出來，算是小出血了，還好愚地府，肯定會兜底，賠償所有耗材的同時，還要補貼一堆越好的材料，這是來時的路上，和宋振榮約好了的。
哪怕愚地府給不出那麼多，剩下的窟窿，宋振榮自掏腰包，也會給自己補上。
“啊？”
宋溪人有些懵，看看低頭沉默不語，彷彿還在思索的默神醫，又看看周圍那些嘰嘰喳喳如炸鍋了般的其他成名醫師，似乎誰都沒明白，丁惠突然收手，說結束了，是個怎麼回事。
從身體狀況來看，妹妹宋溪的各項生命體徵，確實在逐漸回暖，但斷臂斷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青蛙卵密密麻麻的覆蓋，身體膚色灰泥泥的，身體浮腫的同時，肚子還大到如懷胎十月，臉部更是腫的幾乎不成人樣，若非知道這是妹妹，恐怕宋振榮第一眼看到，都要以爲這是什麼浮腫的屍體呢！
“丁，丁惠大人……這就，這就結束了嗎？我妹妹命保住了嗎？她，她以後都會是這個摸樣嗎？”
丁惠聞言，笑了。
露出那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
“你只讓我保命，可沒說要保她容顏，而且想要搞定排異反應，不先進行一定程度的同化，是絕對保不下小命的。”
宋振榮露出爲難之色。
一想到妹妹醒來，發現她已經變成了一個浮腫的醜八怪，還彷彿懷胎十月，根本沒法出去見人，宋振榮就感覺頭大，說不得妹妹甚至在發現這一點後，都可能當場自尋短見。
不過比起沒了性命，再也無法見到親人，這種程度的醜陋，難看，以及異形，宋振榮是完全能夠接受的。
大不了，他養妹妹一輩子就是了。
想到這，宋振榮對着丁惠彎腰，恭敬行禮。
“多謝丁神醫救命之恩！日後若有用得上宋某得的地方，宋某萬死不辭！”
宋振榮不善言辭，但情真意切。
這等大恩，他願意付出一切去回報！
因爲家人的性命，甚至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
丁惠有些意外宋振榮的反應，但在來的路上，多少有點摸索出此人的性情了，所以對這話，是保留了五六成的信任的。
後面那些醫師團的議論聲更加響亮了，有人甚至突然拔高了聲量。
“異端！！用歪門邪道的方法救了人，也只是誤入歧途！看看患者現在的模樣，她現在活着，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那人漲紅了臉，聲音激亢！
但任誰都看出來，這是承受不了那種落差，心態失衡了，用污衊人的手段，來保護他那脆弱的自尊心。
“年輕，太年輕！”
“這傢伙，不認識丁惠大人嗎？沒經歷過丁惠大人名動雷霆城醫術界的時代是吧。”
“不自量力！”
沒有人符合他。
真正醫術高強的醫師，都在佩服和琢磨丁惠的手段。
哪怕次一等的普通醫師，也驚歎於丁惠的妙手回春，如仙術般神奇。
至於這種跳樑小醜，衆人只覺得他可笑。
不得不說，醫師這個圈子，還是相對比較乾淨的，至少在頂尖醫師這個圈子裡，對學術的追求，遠遠大於名聲的追求。
而此人那番話，真正吸引來的，是宋振榮那冰冷到極致的眼神。
他妹妹的救命恩人，就在他的面前，被人侮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