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白走出客棧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鞋面。
大街上空無一人,連條狗都沒有。
這樣的天氣,就算是乞丐也會找個儘可能溫暖的地方待着。
飛白深吸一口氣,清冷的空氣壓制住了又開始蠢蠢欲動的咳嗽。
他握緊了劍,正了正斗篷,一瘸一拐的來到客棧旁的巷子裡,依照着已經勘探好的路線開始前進。
在一連翻過幾堵高牆之後,飛白已經可以遙遙望見亮着璀璨燈火的玄風樓。
他躲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中,臉上涌現出不正常的潮紅色。
飛白知道,自己應該就要死了。
三個月前,玄風樓突然進犯位於崑崙北境的御劍山莊,莊主伍簿城以及十二位御劍長老盡皆戰死。
御劍山莊被滅。
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應該死了。
如果不是伍簿城和率領所有的人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將他送出去的話,飛白可以肯定,自己當時就得死。
雖然沒死,可他也被玄風樓的樓主擊中了一掌,落下了極爲嚴重的內傷。
這內傷綿延不斷,而且越發沉重。
飛白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自己師父臨死前的模樣。
“飛白,千萬要活下去!御劍山莊千餘年的劍術傳承,就全靠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伍簿城已經身受十幾處重傷,連伴隨他百年的聽海劍也已折斷。
可他臨死前想的還是御劍山莊的傳承。
想到這,飛白微微露出了一絲苦笑。
師父,徒兒不孝,我撐不住了。
但臨死前,自己總得做點什麼。
這一年多來,阿含宮被火王殿滅了,其他諸多門派也幾乎沒有倖存下來的。
聽說那個大和尚彌生在最後時刻燃燒自己的金身,用出了滅世佛國,一舉滅殺了十幾個火王殿的頂級高手。
都說菩薩慈悲,可最後關頭,這個大和尚還不是一樣怒了?
飛白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讓他胸口的憋悶好了很多,也將所有的雜念驅散。
師父,等我一會,我來了!
飛白慢慢拔出了手中劍,他之前的佩劍已經毀了,現在用的是一柄從鐵匠鋪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來的鐵劍。
飛白就握着這柄鐵劍,從暗影之中走出,慢慢走向那光華璀璨的玄風樓。
風雪狂亂。
看守大門的幾個人此刻也有些懶散起來。
這樣的天氣,怎麼會可能有人來找事呢?
他們湊到牆角,彼此閒談着。
“樓主娘娘又招納了一個少年,聽說長得油光水滑的!”
“嘖嘖,這是這個月第幾個了?”
“我聽說啊,之前的那幾個都已經死了,而且死狀奇慘,都已經被吸成人幹了!”
“嘶!娘娘這麼大胃口麼?”
他們議論着,飛白屏息凝神,儘可能的靠近過來。
可他現在的修爲連個天人都不如,不過十幾步,這些人的頭目便一皺眉。
“有情況!”
說着,他就要起身查看。
就趁現在吧!
飛白一咬牙,將自己殘存的修爲都灌注到了腿上,猛然躍起,刺向了這羣人。
雖然只是一柄凡鐵鑄就的長劍,但在飛白的全力施爲之下,這劍還是發出了璀璨的劍芒。
噗!
最外面的兩個兵卒直接被劍氣割斷了喉嚨,死屍栽倒在地。
可那個頭目顯然也不是普通人,見狀冷喝一聲,拔刀就是一斬。
一聲金鐵交鳴聲。
飛白手中的長劍應聲而碎。
而後這頭目欺身上前,舉刀就砍。
飛白猛然一擰身,躲開了要害,卻把後背讓了出來。
噗。
這一刀將飛白的後背砍出了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
但這頭目還沒來得及高興。
飛白已經拔出了一柄短劍,藉着餘勢衝進了頭目的懷中,然後直接刺進了頭目的心口。
噗。
這頭目似乎不敢相信會有人如此悍勇,低頭呆呆的看了一眼插在心口上的劍,然後才倒地身亡。
剩下的幾個兵卒全都從驚愕中清醒過來,紛紛舉刀衝來。
飛白左支右拙,靠着最後一絲力氣將所有的兵卒都給殺光。
但這也驚動了裡面的人。
就聽裡面一陣的喧鬧和腳步聲。
飛白卻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他步履踉蹌的拔出頭目心口的短劍,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嗓子一陣腥甜,張口便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鮮血濺落在皚皚白雪之上,像極了一朵盛開的梅花。
就只能堅持到這麼?
纔不過殺了幾個看門的小兵卒而已……,真是不甘心啊!
飛白苦笑着,已經開始漸漸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舉着刀劍的玄風樓人。
“是這裡!”
“這個人殺了看門人!”
“殺了他!”
這些吶喊聲中,飛白的意識漸漸模糊。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死也不能死在這羣人手中。
所以他擡起手,就準備自刎。
就在這時,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走出了一隊人。
這些人全都穿着很古怪的衣服,見到這一幕後立馬就衝了過來。
飛白還在驚疑。
接下來的一幕就讓他徹底震撼了。
來的這些人修爲有高有低,但最高也不過是散仙。
可這些人配合之默契簡直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因此不過一個照面,這些玄風樓的人連抵抗之力都沒有,便被殺光了。
領頭的一個人慢慢走來,“你是誰?”
“我叫飛白,御劍山莊的人!你們又是誰?”飛白看着這個男子,反問道。
“我們是奉教官之命,來此屠滅玄風樓的!”
教官?屠滅玄風樓?
飛白一驚,還想說什麼。
就見在黑暗之中又慢慢走出了一個男子。
這男子面容俊逸,嘴角含笑,一雙眼卻好似大海,深邃不可測度。
飛白渾身顫抖。
男子卻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飛白深吸一口氣,“薛安!”
薛安點點頭,“沒錯,是我!”
飛白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他是個很驕傲的人,當初和薛安交手比劍之時,自己是何等的光彩照人,雖然敗了,但也算是雖敗猶榮。
可今日的自己卻好像一條病狗一樣,拖着一條瘸腿在這跟一幫小兵卒廝殺。
這種境遇上的反差,讓飛白默默無言。
薛安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
“這麼巧,你也是來滅玄風樓的麼?”
飛白一愣。
薛安接着說道:“既然是,那咱們便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