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祖!”餘朗顫聲喊道。
餘明更是面色狂變,持劍就要衝過來。
“都給我退下!”餘元一冷聲喝道。
他的話,餘家衆人不敢不聽,只好全都一臉悲憤的退在一旁。
餘元一擡頭看着薛安,眼神有些複雜。
“好拳法!”
薛安點了點頭,“你也不錯!可惜,你的劍道還是修錯了。”
“我閉關三十載,苦修劍道,現在你說我錯了,那什麼纔是對的?”
“劍道者有三個層次,最低者以身馭劍,中者以氣馭劍,最高者以神馭劍。”薛安淡淡道。
“你選的乃是以神馭劍,這本沒有錯,可你所謂的閉關,卻只會將你逼入一個死角。”
“你淡泊恩仇,忘卻生死,只爲讓自己的劍道更加具有仙氣些,可在我看來,這本身就是錯的。”
“所謂仙人,不過是逆天而行的強大者罷了,究其本質,依然是人,既然是人,就不要裝着自己不是人,故意壓制那些七情六慾,讓自己變得高高在上,這樣的劍道……難道不是錯的嗎?”
薛安的話猶如驚雷,震得餘元一搖搖欲墜,面色也漸漸蒼白起來。
“我錯了……我難道真的錯了?”
餘元一已經將心都煉作爲劍,可薛安幾句話,便讓他的劍心轟然破碎。
薛安這時候輕嘆一聲,“能在這娑婆世間煉成你這般劍道,也算不易了。”
餘元一低着頭沒說話,眼中的一團火卻漸漸熄滅了。
與此同時,天上下起了小雨。
沒人說話,所有人都被今天發生的一切所震驚了。
從沒有敗過的劍仙,居然敗了。
而在這時,餘元一那本來烏黑的頭髮,開始急速變白,轉瞬之間,就已經是一頭白髮。
身形也佝僂下去,肌膚也開始變得衰老。
“老祖!”餘朗痛哭失聲,跪倒在地。
餘家衆人也齊齊跪在雨中,臉上說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餘元一慢慢擡起頭,已經不再清明的眼神中,卻有着難以言說的釋然和解脫。
“多謝!”
這聲謝,是對薛安所說。
薛安淡淡一笑,“不客氣。”
他明白餘元一的意思,對於他這樣一輩子侍奉劍道的人來說,臨死前能知道自己錯在哪,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
“可笑我苦修幾十載,最後才明白,紅塵纔是劍道!呵呵!”餘元一自嘲的說道,聲音越來越蒼老低沉。
“我想求您兩件事。”餘元一猛然擡起頭來看着薛安。
薛安點頭,“可以。”
“我死之後,餘家將成爲衆矢之的,我不求您能照看他們,但只希望您能放過。”
薛安點了點頭,“沒問題!”
這時餘元一轉過頭來看着跪在地上的餘朗和餘明。
“你們兩個聽着,我死之後,不可對薛先生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報復之心,要用侍奉我的心態侍奉於他,明白?”
餘朗哭着喊道:“老祖!”
餘元一鬚髮皆張,“我說的你們可明白?”
餘朗和餘明都哭着叩頭,“明白!”
餘元一艱難的轉過頭來,“還有……。”
薛安輕嘆一聲,“我知道,嶺南的這個雨神,我會看顧的。”
這句話讓餘元一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原來先生什麼都知道。”
薛安一笑,“前兩天我去雨神廟,就發現這尊小神的身上有一道奇怪的劍意,當時還不知道是誰的,直到見到了你。”
餘元一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懷戀之色,“她雖然是個神靈,可膽子很小,而且傻呵呵的,我怕有人欺負她,所以度給了她一道劍意。”
薛安默然。
而餘元一這時的氣息越發的散亂,似乎正在急劇老去。
“薛先生……能過來一下嗎?”餘元一艱難的說道。
薛安上前幾步,來到餘元一面前,然後蹲下身子看着他。
餘元一艱難的在薛安耳邊說道:“您……不是世間之人吧!”
薛安微微點了點頭。
餘元一嘆了口氣,“果然!怪不得您對劍道的理解如此高深。”
餘元一頓了頓,喘了口氣道:“我只想問,那些傳說中的境界都存在嗎?”
薛安又點了點頭。
餘元一眼中放出了光,有些急切的問道:“那外面是不是也有很多劍修?”
薛安輕聲道:“很多,而且都很厲害,有些強大的劍修,甚至可以一劍破滅星辰!”
餘元一無限憧憬的擡起頭,“真想去看看啊!”
說罷,餘元一臉上浮現出一絲滿足的笑,緩緩閉上了雙眼。
在永久的墮入黑暗前,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白衣飄飄的少年時代,又看到了那個雖爲神靈,但卻膽小如鼠的小姑娘!
一絲微風吹過。
餘元一的身軀漸漸化作浮塵,隨風散去。
自此。
嶺南最利的一柄劍,斷了!
而本來綿綿的細雨也在這一瞬間狂暴起來,風聲嗚咽,似是有人在哭。
而雨神廟中,忙碌的神婆和信衆們都沒有注意到,神像的眼角慢慢滑落下了淚水。
餘朗和餘家衆人,全都跪地痛哭。
薛安站起身來,臉上不悲不喜。
在他看來,這是餘元一最好的歸宿。
以他的劍道,這輩子都不可能突破長生了,至於後面的境界,更是想都不要想。
與其困死在這小小的一隅天地,還不如再入輪迴。
薛安的目光掃視全場,沒有人敢跟他對視。
然後薛安淡淡道:“餘元一身死,但餘家以後由我來照看,若有不服者,先問過我的拳頭。”
這句話讓很多本來正在打小心思的人渾身一震,趕緊打消了妄念。
笑話,嶺南劍仙都死在此人拳下,誰活的不耐煩了,敢去招惹他?
而薛安這時候走到餘朗面前。
餘朗擡頭,目光復雜的看着薛安。
在今天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這般仰視這個人。
薛安淡淡的說道:“我看顧你們餘家,只是因爲敬重餘元一算是個真正的修行者。至於餘元一所說不可報復,你們可以隨意,我不怕任何人的報復。”
沒人敢說話。
就連餘明,都低着頭。
這個男人,他惹不起。
“是!薛先生!”餘朗低聲應道。
薛安手搭在他的腦袋上,“別動!”
餘朗渾身一僵,以爲薛安要下手了,然後認命的閉上了眼。
可他只覺得腦袋一痛,然後薛安便擡起了手。
他緩緩睜開眼,薛安面沉似水的看着他。
“仙門大會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