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展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心中念頭一閃,脫口道:“您是靈獸化形?”
那人點了點,然後雙眉微蹙,道:“看起來,你果然不是妖修,否則不會如此稱呼我等。可是我明明在你的身上感受到同類的氣息,這又是怎麼回事?”他的語氣似是在問凌展,又似是自問。
凌展心中一動,輕聲問道:“晚輩冒昧的問一句,前輩在化形之前,是屬於那個…呃…什麼靈獸?”
那人目光一閃,道:“我麼,前身是一頭老虎。”
凌展一喜,撫掌道:“那就是了。我有個結拜的弟弟叫做凌白,就是一頭白色老虎變化的,可惜他被人下了禁制,我爲了帶他離開,就用封印將他暫時封在我手臂上,您方纔感受到的同類氣息一定就是他了。”
他一邊說,一邊心中暗想,怪不得這麼多的山林野獸聽到簫聲後都匯聚到這裡,原來這位前輩是獸中之王變的。
那人面色微訝,隨後招手道:“把你手臂伸出來我看看。”
凌展聞言忙將袖子挽起,露出上面的封印來。其實他現在也有些後悔,自己當初學會禁制之後就應該立刻解救凌白,現在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不知這個弟弟被禁錮得救了,生命是否會受到威脅。如今自己沒了一身修爲,無法解開封印,更是施展不出禁制,不知什麼年月才能解救凌白。
他一邊將手臂伸到那人面前,一邊道:“不知前輩看了可有解決辦法?晚輩如今法力盡失,連這封印也解不開,而且…”
剛說到這裡,那人就打斷了他的話:“你放心,你弟弟倒是還活着,我能明顯感受到他的生命氣息。不過我對於你們人類的法陣這些東西是不瞭解的,這個我暫時也無能爲力。”
頓了頓,他又道:“距離近了,我才發現,這個同類似乎還有些特別,氣息上隱隱帶給我一種壓迫感,彷彿在等級上比我還要高出一些。但是他又怎麼會成爲你弟弟?難道你失去修爲之前是化神期甚或練虛期的修士麼?”
凌展一怔,道:“怎麼會?凌白先前也只是到了神獸階段,也就是我們人類的結丹期,我自己也只是這個程度的修爲而已,絕非前輩所說的那等高手。”
那人輕咦一聲,連聲道:“古怪古怪。”
思索半晌,他才道:“算了,我們不說這個問題了。說說你的修爲是怎麼失去的吧,或許我有辦法幫你。”
凌展略一猶豫,將自己的經歷簡要說了一遍,他當然不會輕易說出自己是主動廢去修爲,要重新修煉正確功法的,他只是講自己遭遇了幾個實力強大的對頭,不得已才用出自廢修爲的辦法逃命,只不過這廢去修爲激發潛能的功法,被他說成是一種不會損傷自身的法門,所以他纔敢如此使用。
當然他也說了自己如今無法再感應天地靈氣的事情,想要就這件事情請求幫助。
那人聽完後沉吟半晌,道:“你說話有些不盡不實,我也沒法幫你。不過我知道你們人類有些規矩,功法的事情是不能輕易說與人聽的,因此我也不怪你。”
說着,他指着那玉瓶道:“這瓶中乃是我多年採集山中露珠凝練而成,其中蘊含靈氣之濃郁,比你們人類煉製的一些丹藥還要強,你都喝了吧。不過你也要明白,我這非是幫你一人,而是幫我的同族,你的結義弟弟。但願你這句話是真的,莫要矇騙於我。”
他雖然看出了凌展說話有些隱藏,但畢竟甚爲妖修,天性還是較人類單純善良得多,因此把事情一樁樁都分說個明白。
雖然他如此說,但凌展畢竟是得了好處,因此還是拜謝一番,最後又問道:“前輩尚未將姓名告知晚輩,不知是否方便?他日我救得凌白,定帶着他回到此地一同拜謝大恩。”
那名妖修道:“我麼,對於你們人類的名字不大喜歡,因此只給自己取了一個字——斑。”
凌展略一思索便明白,這一個“斑”字是從其物種之屬來的。
他取了那玉瓶,起身拜道:“多謝斑前輩賞賜,晚輩不敢或忘,這便告辭了罷。”
斑擺了擺手,道:“好了,我也要歇息了。你自去吧,只是要悄聲些,莫擾了我山中子民。”
凌展依言而爲,高擡腿輕落腳的走出獸羣安眠之地,遠遠的離開了這片山坳。
他喝過一杯百花酒,一時間神采奕奕,也不需休息,藉着斑駁的月光尋回那小路上,連夜向山外趕去。
一路上,凌展因見過了斑,自然不再殺害山中生靈,只是採摘樹上果實充飢。實在尋不到食物,就取出那玉瓶喝上兩口,一來填飽肚腹,二來也大震精神。
每到夜晚休息時,他便嘗試感應天地靈氣,可是結果讓凌展無比沮喪,自己似乎真的失去了修道的資質,無論如何都沒有半點感應。
不過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未放棄,只思索着離開這裡後是否要再尋個門派加入,或許從中能找到解開自身疑難的辦法。
一個月之後,他終於走出了這片大山,回想當初念頭一動飛行千里的風光,如今這座山卻要走上這麼久,凌展不禁一陣唏噓。
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讓自己看起來整潔一些,不再那麼狼狽,凌展這才擇定方向,沿路朝着一片村莊走去。
那村子距離山腳不遠,附近也不見農田,似乎村中都是以捕獵爲生。凌展一邊奇怪爲何那位斑前輩並不出手阻止這些獵戶捕獵,一邊帶着好奇走進了這座村子。
他倒沒想過要在這裡停留,只是想跟村民打聽一下路徑,不過這座村子似乎有些與世隔絕,村民忽然見了外人來,自是一陣新奇,許多婦女和小孩一邊躲在柵欄、門扉的後面,一遍對着他指指點點。
壯年男子似乎都出去了,並無一個在村中,只有四五個老人聞訊迎了出來,攔住他詢問了一番。
凌展將來意講明,只說問個路徑,並無冒犯之意。
不過那些老人似乎對他帶有極大的警惕,不斷的盤問他的來歷,卻不回答他的話,弄得凌展又是奇怪,又是煩躁。
最後他磨不過這些老者,只好道了聲告辭,便要離開此村。
此時忽然有個老人撲上前來,一把拉住他衣袖,向着其他人道:“快抓住他,莫要讓這賊人跑了。等阿強他們回來,好好懲治這個惡人。”
凌展心中一驚,就想要推開那老人,可是那老人年輕時也是個好獵戶,一雙虯筋繃起的老手勁力極大,他又怕一不小心傷了人,一時間竟推之不開。
其他幾個老者聞言也撲上前來,或抓肩膀,或拉胳膊,將他圍了個結實。更有些健壯的婦女,從柴扉後跑出來,手中拿着些掃把一類的物事,兜頭蓋臉向他打來。
凌展莫名其妙被誣做壞人,又受這些老弱婦孺的撕扯毆打,一時間只得奮力將幾個老人甩開,以雙臂護住要害,低頭向村外衝去。
方出了村子不遠,迎面就有七八個魁梧男子走來,一個個身披皮襖,腰間手中都帶着槍棍、叉子,一看就是獵戶。
那第一個拉扯凌展的老人遠遠見了,高聲呼喝道:“阿強!你們出去抓惡人,不想這人竟然繞了個圈子又跑回村裡來,還裝模作樣的問路,想要趁機再幹壞事,你們快抓住他啊!”
那領頭的獵虎聞言,忙揮手招呼衆人向前迎上,自己卻摘下背上鋼叉,遠遠向凌展擲來。
凌展雖然實力全失,但武功的底子還在,這些天又喝了斑送給他的百花酒,雖然靈力還是感受不到半分,但身體卻逐漸結實起來,也恢復了上天華山之前的五六成實力。
他眼見那鋼叉飛來,雙目覷住其走勢,待到飛至身前時,驀然將身一閃掠到一旁,擡手抓住了叉柄,輕易的接了下來。
隨後,他在原地沉腰坐馬,雙足踏地震起一陣煙塵,而後將鋼叉一擺橫在胸前,大喝一聲道:“住了!你們莫要錯傷好人!我不過是途經此地問個路罷了,莫名其妙被你們一羣老弱圍在村中一頓毆打,也不說明原因,現在又糾結如此多漢子想要抓我。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說清楚了,今天你們也別想好過!”
那些獵虎雖然常年在山中討生活,力能伏虎豹,身輕似猿猱,但是要躲過一柄飛叉容易,像凌展這般隨手抓住卻難,要知道那明顯是首領之人練就一手好叉法,一柄鋼叉擲出,上面可帶着迴旋之力,尋常人就算身手快能在空中抓住叉柄,也會被上面附着的旋轉之力抹掉掌心皮。
而且那首領少年時得了些奇遇,一身蠻力可抵得三四個漢子,在村中摔跤從未輸過,因此才坐得上首領的位置。
凌展接住了鋼叉,還做出那般強的氣勢,自然將這幫漢子都鎮住了,紛紛止住腳步,遠遠的分散開形成個圈子,卻不靠上前來。
那首領也詫異於凌展身手之高,遠遠的打量一陣後,這才走到近前來,在凌展五丈外站定,拱手道:“這位路過的朋友,俺替王老跟你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