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崇山峻嶺中猿聲不斷,時不時可以聽見飛禽走獸的咆哮。下半夜,開始下起了傾盤大雨,除了雨水打在樹葉上的沙沙聲,天地間一片安靜。
冰冷的夜雨中,沐風靜靜地盤腿坐在地上不動。
身上的衣服,早已溼透,冰冷的大雨打溼了他的頭髮,一陣陣寒意透過毛孔滲入了他體內。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仍然坐着一動不動。猶如一座石雕,身姿沒有一絲變化。在夜雨的沖刷下,身體不僅沒有冰冷透骨,反而越來越熱,散發出一陣陣bi人的熱浪。體內氣血翻滾,一絲絲暗紅色的煞氣伴隨着熱浪遠遠地散發出去。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想要踏上巔峰,就要以天地爲芻狗!”
“天地不公,朝政崩壞,道德淪喪,我就要重建一個新的天地,開闢新的紀元!”
……
沐風咬緊牙關,憋着一口氣瘋狂鼓盪體內的氣血,衝擊最後的關卡。慢慢地,體內的聖元力越來越磅礴,渾身的氣血越來越燙。整個身體,就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或者說一座壓制了千百萬年的火山,積聚着越來越龐大的力量,就要徹底噴發。
落在身上的冰冷的雨水,不僅沒有熄滅他體內積聚的力量,反而讓這股力量在壓制下越來越強烈。最後,呼隆一聲爆發開來,磅礴浩瀚的力量,重新出現在體內,一鼓作氣徹底bi出李恨水殘留在體內的劍氣,並一舉自行解開了體內的封印。
“雙兒,雙兒……”
沐風跳起來,一把撕下臉上的黑布。
解開封印,恢復一身傲人的修爲時,一雙眼睛也恢復如初,重見光明。
這一刻,來不及仔細品嚐劫後重生,修爲去而復得的喜悅,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一路護送自己到這裡的喬裝成一個老太婆的荊無雙。可惜,放眼看去,周圍空蕩蕩的,除了幾具黑袍人的屍體,不見一絲荊無雙的蹤跡。唯有不遠處的青石板下,壓着一張薄薄的羊皮。
沐風走過去,把壓在石板下的羊皮紙取出來,幾行娟秀的熟悉的字跡,出現在眼前。
“沐風,我走了,不用再找我。從當年傳承師尊慕容碧的衣鉢,修煉劇毒心經的那一天開始,荊無雙就已經死了。世間上,多了一個活死人,荊毒。”
看着熟悉的荊無雙的字跡,沐風淚眼模糊。
當年那個善解人意,和自己一路相依爲命的雙兒,似乎就浮現在眼前,像當年一眼在自己耳邊輕語。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冷冷的,讓人一直冷到骨髓深處。就像心中的一塊肉,被人挖走了,帶到了遠方,心裡空蕩蕩的。
雖然壓在青石板上,但薄薄的羊皮紙仍然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溼透,不少字跡已經開始模糊。失落黯然的沐風,來不及多想,接着繼續看下去。
“曾幾何時,我一直想不明白,鬼母婆婆李菲菲曾貴爲陰風聖女,那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容貌,然而,爲什麼有一天會成爲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副模樣。那時候,我一直想不明白。”
時隔多年,荊無雙的字跡一點沒變,仍然那麼娟秀,輕輕地,柔柔的,似乎擔心大力一點就把紙都寫破了。沐風一把抹掉臉上的雨水,繼續看下去,“後來,我明白了,因爲,我也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甚至,我的臉龐,比鬼母婆婆還要恐怖。毒宗不傳之秘的劇毒心經,讓我的修煉日進千里,毒術天下無雙,比師尊慕容碧還要厲害。但是,也徹底粉碎了我的夢想。其實,我的心願只是能一直跟在一個人身邊,在他疲倦的時候,給他揉揉肩膀,在他讀書寫字的時候,給他輕輕地磨墨。可惜,最簡單的夢想,卻是最難實現的。”
荊無雙的字跡端正娟秀,然而,字裡行間卻帶着無盡的痛苦和哀怨。
“別了,沐風。這次出來,能親耳聽見你再叫一聲雙兒,我死而無憾,也了結了自己的一樁心願。從此,天地雖大,塵世紛爭,我也再無牽掛,保重!”
最後一行字,已經完全溼透,模糊不清了。但用指尖輕輕去觸摸,沐風仍然明白那是什麼字。
從頭到尾看一遍後,看着被雨水打溼,越來越模糊的字跡,雙眼不由得越來越紅。曾經隔着重重水幕,和荊無雙千呼萬喚卻最終被強行分開的一幕,彷彿就發生在昨天,歷歷在目。
“不,雙兒,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模樣,也無論你身在何方,我一定要找到你!”
沐風把手裡的羊皮紙收起來,猛然鼓盪體內的聖元力,呼隆一聲演化龐大的血魔真身,揮手祭出古老的斬聖臺。
呼隆,呼隆,呼隆隆……
古老的斬聖臺迎風而漲,越來越龐大,眨眼間就從巴掌般大小變得比周圍的大山還要龐大。然而,沐風還是嫌速度太慢了,霍然擡頭一聲長嘯,腹部深深地凹下去;緊跟着,腹部高高隆起,噗的一聲,一口本命血氣噴在古老的斬聖臺上。
霎時間,這座高臺血光盪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猛膨脹,直刺雲霄。周圍高聳的高山,瞬間全都演變成了斬聖臺的山腳。僅僅縱身一躍,沐風就踏上了巍峨的斬聖臺。頭頂浩瀚的星空,腳踏巍峨的高塔,掐起了一道道古老的巫門法訣,體內磅礴的聖元力,以驚人的速度迅速消耗。與此同時,神念卻越來越龐大,向四面八方遠遠地散播出去。甚至,穿透大千世界的空間障壁,滲入到了妖界、魔界和鬼界等等異域空間。一股股磅礴的壓力,隨之而至,無論威震一方的魔界還是妖界,全都要斬斷他的神念,甚至隔空重創他的本體,阻止他的神念滲透。
嗬……
沐風咬破舌尖,再次一口本命血氣噴出,腳下本就已經直刺雲霄的斬聖臺,再次呼隆隆地暴漲,受到壓制的神念再次深入。千手千面,龐大的血魔真身血氣沖天,每一個臉龐都出現了不同的神情,又有了突破的跡象。很快,在體內的聖元力快要難以爲繼之際,在極其遙遠的天邊感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化身一個老太婆的荊無雙所傳來的一縷極其微弱的氣息。下一刻,收起斬聖臺,咻的一聲就消失不見,循着對這一縷氣息的感應施展時空法訣瞬間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