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漸歇，西門博的死就像是風吹起的塵埃，當它落下的時候，無人會去理睬。
耿直的小樓中，洪運看着面前倔強的青年有些無語。
當年他年輕的時候也輕狂過，也曾經目空一切，也曾經傲氣沖霄，可是跟耿直比起來，洪運才發現當年的自己簡直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乖寶寶。
“耿直，你到底爲什麼要殺西門博？”打量了耿直許久，洪運才問道。
耿直笑了笑道：“殺西門博何須找理由。之前對你所說的一切確確實實。我聽說天運宗有一門溯光追影之術，能夠重現發生過的事情的景象，你若不信，儘管去樓上的密室試一試。”
洪運道：“不必了，我信你。”
一旁的黑衣人聞言微蹙起眉頭來，他實在不喜耿直，不明白洪運爲什麼處處遷就。難道此人有什麼天大的來頭，讓雲麓第一大宗門天運宗也要忌憚幾分？
就在黑衣人疑惑的時候，洪運又道：“耿直小友，本來我是打算等壽辰慶典之後再給你好好聊一聊的，既然今日有緣見了面，有些事情就提前和你說清楚吧。”
“是有關氣數之輪的事情吧。”耿直道。
洪運一愣：“你怎麼會知道氣數之輪？”
耿直道：“那兩團刺殺我的靈魂能量體告訴我的，它們還說參加氣數之輪只有十人之數，這次卻來了十一個競爭者，需要減掉一個才行。現在看來，宗主不需要爲此操心了。”
黑衣人在一旁聽的目瞪口呆，腦海中飛快思索了一下才意識到眼前此人居然就是那沒來得及看清楚的第十一枚玉簡上的氣數強者。
“這就是師弟用銀芒鏡都沒看到氣數的人？”黑衣人目光微凝，體內的真氣默默運轉起來。
洪運用眼角餘光瞥見黑衣人的動作，卻沒有阻止，只是苦笑着搖搖頭對耿直道：“你這算是幫我忙？”
耿直聳聳肩膀：“他不來惹我，我也不會去惹他。人已經死了，不如想想好事。”
洪運無奈，話鋒轉回去道：“你對參加氣數之輪的競爭有什麼看法？”
“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耿直道。
“請說。”洪運道。
“我可以選擇不參加嗎？”
“不參加？”不但洪運吃了一驚，一旁正準備探查耿直氣數的黑衣人也是渾身一震。
遠處門口把守着的謝靈運也是不可思議的看過來，看耿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瓜。
“爲什麼不參加？”洪運問，“你難道不知道氣數之輪中有許多機緣和寶物，只要能夠得到一樣，對你的武道修煉就有莫大的幫助！這可是無數人打破頭也搶不到的機會，你爲何要拒絕？”
耿直道：“不爲什麼，只是覺得無功不受祿。有那種機緣和寶物，天運宗爲什麼不自己留着，反倒要給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呢。別告訴我是要結善緣，我對人性沒有那麼高的期待。”
洪運無語。
從來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每個人都對洪運許諾的巨大好處垂涎不已，卻忘記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如果我能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會參加嗎？”洪運思考片刻問道。
耿直道：“可以考慮，畢竟我也挺喜歡氣數之輪中的機緣和寶物的。”
洪運道：“好，那我就給你講一講原因。”
“氣數之輪的競爭其實是一場選拔，進入者必須是達到青銅等級氣數的強運者，勝者氣數提升，敗者直接淘汰，最後必須有人的氣數達到白銀等級，才能獲得氣數之輪的認可。而這個人，就是我們舉行氣數之輪的目標。”
看到耿直有些不解，洪運解釋道：“氣數就是一個人氣運的數值。天運一脈將人類分出了凡運者和強運者。凡運者就是普通人，強運者又根據氣數高低分出了級別，從低到高分別是青銅、白銀、黃金、白金，鑽石和最強王者。別說白銀等級的強運者了，你知道整個天運宗有幾個青銅等級強運者嗎？”
耿直搖搖頭，卻猜到數字一定低的可憐。
果然洪運就自嘲的一笑道：“氣數是成年之後才逐步顯現出來的，天運一脈儘管有很多種觀察氣數的方法，卻也無法看清楚一個人成年之後會不會成爲青銅等級的強運者。過去二十年我苦苦尋找，一共收了四百二十六個弟子進門，卻只有一個人的氣數達到了青銅等級，他就在那邊。”
洪運的手指向了謝靈運。
難怪謝靈運年紀輕輕卻是洪運的真傳大弟子，正是氣數使然。
耿直猜到數字很低，可是聽到成功率居然這麼低，而天運宗居然只有一個謝靈運是青銅等級的強運者，還是吃了一驚。
青銅等級的氣數已經如此難以達到，那麼白銀、黃金、白金乃至鑽石和最強王者的氣數得達到什麼程度？
天運宗又爲什麼花這麼大心思尋找白銀等級的強運者呢？
洪運繼續道：“氣數之輪是五品寶器，必須湊齊十個青銅等級強運者才能開啓。天運宗湊不齊這麼多強運者，只能到處尋找邀請。十年前那一次準備不夠充分，結果失敗了。這一次我邀請來的十一個競爭者都是青銅等級氣數強者中的佼佼者，其中有好幾人都有潛力晉級白銀級。”
“氣數之輪居然是一件五品寶器？”耿直暗暗心驚。他也擁有幾件寶器，儘管都是七品卻已經覺得十分出色，真不知道五品寶器會如何神奇。
洪運又道：“當然，氣數之輪中的機緣和寶物不是白白給你們的。進入氣數之輪之前，十個競爭者都必須和天運宗做出承諾，倘若有人能夠晉升白銀等級強運者得到氣數之輪的承認，須得前往天龍國，幫助我們天運一脈的總門天運神宗完成一樁任務。”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也是耿直等待的答案。
而耿直也敏銳的從洪運的話中又獲得了一個重要信息，堂堂雲麓國第一大宗門天運宗居然是天龍國一個更大宗門的分支？
天龍國……是西域三大國之一的那個天龍國嗎？
風雲大陸的西域地大物博，方圓千萬裡。雲麓國只不過是西域邊陲的一個小國而已。據說在西域遼闊的土地之上一共有三個超級大國，每一個大國的領土都是雲麓國的百倍千倍，人口數百上千億，國土之中的七品宗門多如過江之鯽，甚至還有五品宗門的存在！
僅僅只是一個分支的天運宗就在雲麓國擁有深厚底蘊，天龍國總門或許就是一個五品宗門也說不定！
知道天運宗的底細，耿直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龐然大物，擔憂卻少了幾分。
“什麼任務？”耿直問道，“很危險嗎？”
“危險談不上，只是很麻煩，需要一年時間。”洪運道，“如果不是氣數之輪認可之人，天運宗不會做任何要求，從氣數之輪中得到的一切也都儘可以拿走。至於被認可之人也不會白白浪費時間的，不但天運神宗會給予最優厚的修煉資源，事成之後也有一份滿意的酬勞。”
洪運的話很可信，十年前氣數競爭之後，似乎沒有競爭者被挑選上，每個人都帶着巨大的好處迴歸各自的宗門家族。
以天運宗這種大方的程度，真若是幫他們完成了任務，肯定有不菲的酬勞。
洪運的大概緩解了耿直的疑惑，他思索了片刻之後道：“好，既然洪宗主非常坦誠，我再考慮一下。”
洪運也不急，意味深長的道：“你不會後悔的。”
從耿直的小樓走出來，黑衣人一直沉默不語。
洪運道：“師兄，你看到什麼了嘛？”
黑衣人道：“沒有……此人果然有點古怪，我施展了三種觀氣術，卻都看不出他的氣數來。唯一能夠斷定的是，他符合氣數之輪的進入資格，氣數至少在青銅等級。”
猶豫了一下，黑衣人又道：“洪運師弟，此子如果不答應，競爭者的數目豈不是少了一個，那可就打不開氣數之輪了！你這……太冒險了！”
洪運嘆口氣道：“師兄，我們只有二十年時間，如果完不成總門交給我們的任務，師父將會永不見天日，你我也再也沒有迴歸門牆的可能。十年前我已經失敗一次了，這次若是再失敗的話，你確定十年以後我還能找到更出色的強運者嗎？既然碰到了耿直這樣的人，我怎麼能不試一試呢？”
黑衣人呆了一呆，慚愧的道：“師弟想的比我仔細，是啊，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要搏一搏！”
“而且我有一種直覺，或許耿直就是氣數之輪要找的那個人呢！”洪運的臉上又現出一抹笑意來，“他也一定會答應的！”
西門博之死帶來的震動很快就被抹去，第二天的天運宗恢復了正常，只是每個從那座垮塌小樓的廢墟前經過的弟子總會不自覺的看上一眼隔壁完好的小樓，對居住在這裡的人有着極爲強烈的好奇心。
第二天的午後時分，剛剛從星月宗趕來的雁踏月和大長老來到了耿直的小樓，一見面就劈頭問道：“你怎麼惹下了這麼大的禍事？”
耿直不解的反問道：“什麼事？”
“西門博是你殺的？”雁踏月一向雍容的臉上帶着一絲憂色。
耿直點點頭道：“是我殺的……天運宗告狀了？”
“天運宗沒告狀，可你知道西門博是什麼人嗎！此人是邊荒人，出身於一個叫噬魂門的宗門。那噬魂門的門主是個根輪武宗，號稱噬魂魔主，在邊荒稱王稱霸，一呼百應。你殺了他的門人，噬魂魔主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雁踏月道。
耿直卻微微一笑道：“宗主放心，噬魂魔主不來找我的麻煩還好，他若是來找我，保證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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