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星峰來到大殿門前,擡頭望去,赫然看到大殿門口一側金漆大字寫着:
無量山上無量觀,無量真君觀無量。
下聯空着,顯然屬於絕對,一時難以找到合適的下聯,因而空着。
吳星峰沉吟片刻,放聲大笑:
衆生河邊衆生渡,衆生老人渡衆生。
無量天尊!此聯八十餘載無人能對,今日貴客脫口而出,總算了卻家師的一樁心願。貴客,請隨我入殿,家師有請!
清風道長揹負長槍立在殿外,看向吳星峰目露讚許。吳星峰抱拳回禮,跟隨清風進入大殿。
闊別一年,無量道友別來無恙!
吳星峰抱拳,對着無量真君寒暄了一句。
吳大師快請上座。久聞吳道友畫冠九州,才高八斗,今輕鬆破了我這上聯,貧道佩服!
無量真君起身,示意吳星峰落座。吳星峰也不矯情,就坐了下來。童子奉上香茗,吳星峰掀起杯蓋,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入口之後,喉嚨一片清涼,頓覺神清氣爽,登山之疲憊瞬間消失。心中暗歎此茶絕非凡品。
無量道友,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幅山水畫還請收下。
無量真君命弟子取來畫卷,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觀看。
許久之後,微微頷首嘆道:
吳道友此畫已入化境,堪稱神品。
雕蟲小技,無量道友過譽了。
吳星峰聽到盛讚,不覺越發謙恭起來。
那四個弟子也都好奇起來,能得到家師如此誇讚,四人都想一睹爲快 。
無量真君首先將畫遞給了大弟子清風,清風觀看了片刻,又把畫遞給了二弟子明月。四大弟子看完之口,又將畫畢恭畢敬的交給了無量真君。
清風,快說說此畫意在哪裡。
清風聽到家師之言,不敢怠慢,恭敬而言:
此畫中有一騎牛牧童,正如我等隱修之人,功名如浮雲,笑看風雲起。此畫名爲山水,實爲託物言志。
二弟子明月急忙搖頭言道:
師兄此言差異,吾以爲此畫重點在那空中之雄鷹,俗話說鯤鵬扶搖萬里程,錦繡山河展宏圖。此鷹霸氣盡顯,有王者之氣。吳大師其志非小,日後定能一飛沖天,一展宏圖。
明月品評一番,不忘對吳星峰誇讚一通。
三弟子白雲接着說道:
弟子以爲此畫主題就是那騎驢之人,雲霧繚繞,山青水秀,皆是其所見。遊人騎驢,笑看山水,來往之人,頗有幾分興致。
此畫處處透着人生智慧,山則厚重博大剛陽,水則輕靈婉轉陰柔,陰陽相合,乃是乾坤。鷹乃進攻迅猛,牛乃守成溫馴。山水爲實,雲霧爲虛。問路行人是客,騎牛牧童爲主。
四弟子讚歎不已。
無量真君讚許的點了點頭接着言道:
爾等各抒己見,卻忽略了一點,就是那人倒騎毛驢擡頭看的方向。那裡正是一處懸崖峭壁,上面有一株老鬆。那松樹虯枝如龍,經歷無數風雨,傲然屹立。不管腳下的土地如何貧瘠,不管風吹雨打,哪怕一千的孤獨,一萬年的沉默,它何曾向命運屈服。它的根深深扎進巖壁之中,努力吸收每一滴水源,它的枝幹向四周延伸,爭取每一分陽光,它定然沒有在沃土中生長的樹那麼高大那麼粗壯,但它將自己的潛能發揮到了極致。下人比力,小人求利,中人求功,上人鬥法,大人爭勢,聖人爭德,至人無爭,神人我亦不知。愚蠢之人,不斷增加自己的力量,所做皆是苦力,與人比力,勝則沾沾自喜。天下小人,唯利是圖,挖空心思,賺取金錢,不過市井販夫耳。君子賢士所求無過於建功立業,流芳百世,可爲中人。上人多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諸葛亮,司馬懿是也。大人者,開國帝王也,聖人者,如孔子,老子。至人,神人,古今難出。那樹已修成了生命的極致,算是至人的化身。命運沉浮,世人皆是在河中掙扎,慾海無邊,世人皆是在其中沉淪。世人之命運各有不同,有的出身豪門,出生則錦衣玉食,有的出身貧寒,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俗話說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其實不然。嬰兒一旦出生,它有怎樣的家庭,有怎樣的社會環境,是生於治世,還是亂世,都不是其能左右的,七八分已經註定,不能改變,日後其人學習拼搏,也只是爭取那二三分。就像有的人出生便是太子,其人若要榮登大位,可謂近在咫尺。而那些開國帝王,哪一個不是經歷腥風血雨,從死人堆裡殺進殺出。
無量真君說罷,看向吳星峰,接着又道:
吳道友,貧道說的可對?
吳星峰聽罷,心中暗暗讚歎。昔遇黃威,今又有無量真君,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吳星峰倒好,偏偏遇上了兩位。
無量道友目光犀利,一語道破,此畫寫的正是衆生相。山非山,水非水,樹非樹,鷹非鷹,人非人。一切便是道,萬般皆是命,正如吾那愛人已成陰鬼,被一千年屍怪控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吳某有一事相求,還請真君出手,剷除那怪物,好教吾那愛人輪迴轉生。
接着吳星峰又把春滿樓之事的來龍去脈說於無量真君。
無量真君冷眼看向大弟子清風厲聲道:
清風,你可知罪!
徒兒一時不察,還請師尊恕罪。吾願前往除妖,將功補罪!
好你個清風,師尊不是雲遊就是閉關苦修,觀內觀外都交於你負責,現如今那春滿樓不知害了多少無辜生命,你如何補過,難道那些死去之人還能復活不成!師尊,清風其罪之大,縱然斬去妖邪也難補其過,我看不如將其逐出山門。
清風說罷,不管白雲飛流如何求情,明月趁機發難,大有不把清風踢出去不罷休的架勢。
無量真君臉色一冷,厲聲道:
如何處置清風,爲師自有定奪。明月,白雲,飛流,爾等也去協助大師兄除妖,不得有誤!
四人領命而去,吳星峰則和無量真君喝着香茗在大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