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朝邊境,羣山連綿起伏,細雨霏霏,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頭毛驢載着一人緩步而行。只見那人倒騎毛驢,斗笠遮面,看不清容顏,只看到後背一個巨大的葫蘆,不知裡面裝的是水還是美酒。
遠處傳來牧童悠揚的笛聲,給這秀麗的春色憑添了幾分生趣。一個身着青衫的詩人,撐着油紙傘,正在向那牛背上的牧童問路。順着那牧童手指的方向,赫然看到寒風中飄舞的酒旗。那詩人頓時大喜,搖頭晃腦,口中吟詠: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此時朦朧的細雨越來越小,一縷縷陽光透過雲霧,將四周的青山照得一片燦燦的金色。那行者從毛驢上跳了下來,取下斗笠,露出了一張滄桑的面龐,額頭的皺紋和斑白的兩鬢,訴說着無盡歲月的洗禮。此人正是龍峰的千世,吳星峰。
踩着泥濘的山路,吳星峰不多時來到一處酒家。那酒家背靠懸崖,面臨山路,對面有一條小路蜿蜒而上,在半山腰有一處坡地,零星散落着十幾處竹屋,正是牧童口中的杏花村。此時酒店中聚集了三三兩兩的酒客,店小二正忙個不停。
客官,裡面請!
掌櫃是一箇中年人,眉目中現出生意人的精明,看到牽着毛驢的吳星峰,急忙笑臉相迎。
不了,把我這酒葫蘆灌滿就行了!
吳星峰對這種滿身銅臭氣的市井小人心中只是鄙夷,一擺手拿出了酒葫蘆。
貴客,請稍等!
那掌櫃接過酒葫蘆,親自動起手來。只見那掌櫃拔下瓶塞,在葫蘆口放一枚銅錢,從酒缸中取出一勺發黃的米酒,輕輕翻動手腕,一道細長的酒線緩緩流出,不偏不倚,從那銅錢正中央穿過,絲毫沒有觸碰銅錢。
萬掌櫃好手法啊!
此時店裡的酒客無不拍掌叫好。那萬掌櫃不爲所動,一勺接一勺打着酒,無一列外,不沾銅錢分毫。灌滿酒後,那萬掌櫃取下銅錢,塞上葫蘆蓋,對身後的酒客抱了抱拳道:
小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萬掌櫃的一手絕活,不禁讓吳星峰對其高看了兩眼,急忙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笑着說道:
掌櫃的,這是酒錢,只要回答我幾個問題,讓我滿意,多餘的酒錢就做獎賞了!
那萬掌櫃一看到白花花的銀子,頓時眼睛都亮了,謙恭的笑道:
貴客儘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無量山上可否有一無量真君?
聽到吳星峰說罷,那萬掌櫃眉頭一皺,面露難色道:
在方圓三千里無量山的主峰上,有一無量觀,那無量真君與鄙人曾祖是發小,恐怕早已駕鶴西去。
休的胡言,一年前,那無量真君還曾遊歷聖都,與我把酒言歡。
看到吳星峰臉色不悅,萬掌櫃驚愕道:
無量真君真乃仙人也!算將下來,此時已有十旬之壽。
萬掌櫃,像那修行之士,整日練氣打坐,氣血貫通,百病不侵,突破百歲大限並非難事。
吳星峰對一臉震驚的萬掌櫃心中嗤之以鼻,接着說道:
萬掌櫃,我要前往無量觀拜訪無量真君,能否幫我尋個嚮導?
這個恐怕有些麻煩。貴客不知,那無量觀有一顆菩提樹,甚是靈驗,只要將心願福袋掛在菩提樹上,定能心想事成。不過要去那無量主峰,卻是要過衆生河。
聽到萬掌櫃言罷,吳星峰不悅道:
一條河而已,尋一船家便可!
那萬掌櫃搖了搖頭,旋即苦笑道:
貴客是遠道而來,有所不知。那衆生河中有水妖出沒,船家都不敢擺渡。唯有衆生渡口有一個不知名的老翁,不懼河中妖物,常年在此擺渡。不過那老翁是個怪人,擺渡來往之人,不收金銀寶物,只要求來往之人將那稻米拋入河中,餵食河中錦鯉。
奧,那萬掌櫃就送些稻米,我現在就去那處渡口。
吳星峰也對那擺渡老翁感到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這個奇人。
我看貴客不如先租一塊田地,待秋後再渡河爲妙!
聽到萬掌櫃之言,吳星峰大感意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看到疑惑的吳星峰,萬掌櫃貴嘿嘿一笑:
貴客不知,那擺渡老翁還有一條規矩,必須是本人親手種下的稻米才能算數。
奧,這還不簡單,只需謊稱這些稻米是我種下,那擺渡老翁又如何得知!
吳星峰心中一想,想出了一個好主意,順口說了出來。
那萬掌櫃又搖了搖頭,接着道:
據說那擺渡老翁鼻子特靈,只要嗅一嗅,便能分辨真僞,一旦被發現作弊,就算上了黑名單,今後縱然拿着自己種出的稻米也不能過河了。
原來如此!不知萬掌櫃可否做箇中間人,與我尋一處肥田,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吳星峰聽到萬掌櫃的話,恍然大悟,急忙問道。
肥田有是有,前方山坡上就有小可一分薄田,一年租金黃金百兩。
什麼!百兩黃金!
吳星峰大爲驚訝,想自己作畫名動京師,一副畫作也不過百金,這窮鄉僻壤的一塊爛地一年竟然也要百金,他媽萬掌櫃的心比碳還黑。吳星峰還以爲自己聽錯了,衝着萬掌櫃一瞪眼怒道:
好你個萬掌櫃,莫不是欺我外來的,想狠狠宰我一刀。
萬掌櫃卻也不生氣,依舊笑呵呵的說:
貴客且聽我把話說完,每年祈福的外來人多如牛毛,附近村寨的田地供不應求,價格自是水漲船高。客官若嫌貴,那就請回吧,在家鄉尋一處田地,親自種下,來年再來不遲。
看到吳星峰爲難的樣子,萬掌櫃知道其人必是囊中羞澀又喜歡充當有錢人的主,話語中也開始冷嘲起來。
萬掌櫃借桌案一用!
吳星峰將毛驢栓在店門外的酒旗杆上,從被囊中旋即拿出了一張畫紙,筆墨硯臺,鋪在一張空白的酒桌上,以酒化墨,揮毫瀟灑,如行雲流水,片刻功夫,一副牡丹富貴圖呈現在衆圍觀的酒客面前。看到畫中栩栩如生的牡丹爭奇鬥豔,衆人皆是嘖嘖稱讚。
朋友,不知這幅畫作價幾何?
一個酒客似乎看上了這幅畫,急忙笑着問道。
吳星峰伸出一根手指,笑而不語。
一兩白銀?是貴了點,不過懸在客廳,倒也值了。
說着那酒客掏出一錠碎銀,吳星峰看到搖了搖頭。
十兩白銀?
那酒客一臉震驚,不敢相信吳星峰的畫能值十兩白銀。
不是十兩白銀,而是百兩黃金!
吳星峰的聲音如同一顆炸雷,在衆酒客的心中泛起了軒然大波。這些酒客也是非富即貴,見多識廣,依然被這百兩黃金的天價雷到了。
哼,據說當今畫聖吳星峰的大作也不過百金,你這畫師大言不慚,一幅區區牡丹富貴圖,竟然也要百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酒客也動了真火,大聲斥責。其他酒客也跟着起鬨,紛紛對吳星峰投以鄙夷的眼神。就在此時,店裡嗡嗡作響,衆人尋聲望去,只見一羣蜜蜂飛了進來,從衆人頭頂一躍而過,紛紛停留在那牡丹圖上,在那花瓣上不停蠕動着。
衆酒客大驚,眼睛一動不動盯着眼前的一幕。下一刻,一個酒客開話:
我出百兩黃金,要這幅畫。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門口站着一青衫少年,身後跟着兩個僕人。那少年在衆酒客吃驚的目光中緩步向前,對着吳星峰抱了抱拳道:
這幅畫還沒有落款,還請星峰大師蓋上寶印。
那少年說什麼,星峰大師!難道你就是當今畫聖吳星峰!
之前出言不遜的酒客口中喃喃,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吳星峰卻也不理會此人,從腰中取出寶印,在畫作的邊沿猛的一按,一枚紅色的印章分外醒目。
衆人看到吳星峰三個大字,方纔信服。都對那少年報以豔羨的目光,之前的那酒客腸子都悔青了。吳星峰大師那是一畫難求,吳大師一年只做四幅畫,從不列外。如此巨幅牡丹富貴圖,恐怕少年只要肯出手,數百金也有人爭着要。
僕人雙手奉上十錠黃金,吳星峰示意萬掌櫃收下。在衆人的議論聲中,二人出了酒館,向前方山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