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汐晴臉色慘白慘白,雙手緊握身下被褥強扼住痛楚,豆大汗滴從她額頭上不住掉落。方纔她忍不住悽聲呼叫,立刻便有宮娥將手腕伸到她嘴邊任她咬住。劇痛之下她自然毫不思索便緊緊咬下去,那宮女登時悶哼一聲,立時便有另兩個宮女跑來按住她手臂,動也不動,那宮女心裡知道自己的手怎麼樣不打緊,事後皇上自會重賞,但娘娘的嗓子可金貴的很,叫壞了誰來負責?
這原本可以用溼巾或是枕頭代替,但大靖貴妃何等尊崇,怎可以屈就身份?
自幼身居古墓的楊汐晴心思單純,如何知道那宮女心裡怎麼想的?她只道這小丫頭想必是練了什麼厲害的掌上功夫,是以並不懼自己的牙齒,然而片刻之後她便瞧見那宮女臉上的痛楚神色,眼神斜睨間又看見鮮血滴下,慌忙鬆開口來,想要措辭道歉,但接踵而來的卻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婆子在牀尾高聲叫道:“娘娘,用力!用力!”
楊汐晴不敢再呼痛,只是一口氣憋着強自忍住,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那宮娥將手腕湊過前去,但楊汐晴只不理睬,旁邊一個穩婆指着那宮女罵道道:“你個死丫頭,皇妃不呼氣,她有個好歹,要你好看!”
那宮娥急得快哭出來了,楊汐晴無奈,只得張口呼出氣息,那宮女一喜,忙將手伸去,卻聽一聲輕嘆,清朗又不失醇厚的聲音響起:“你退下吧,讓我來。”宮女見了來人。慌忙跪下行禮,旁人待看清是誰,又是慌不迭要俯身跪倒,那人卻喝道:“你們只管做自己的事!若皇妃有個好歹,朕要你們陪葬!若母子平安,人人皆有大賞。”來人正是當今武定帝。
他接過溼巾細細拭去妻子額頭汗漬,隨後將手腕伸到她口邊,柔聲道:“汐晴,忍不住痛便用力咬吧。不妨事的。”楊汐晴本欲說話,卻化作一聲痛呼,她知曉丈夫神功通玄,也就咬了下去。這一口咬得極重。武定帝眉頭一緊,縮成一個川字,他是斷然沒有運功抵擋地,甚至將奇經八脈中所有勁力都納回丹田,生怕一個不小心,散落在手臂經脈中的真氣會自動護主,傷到楊汐晴脣齒。
那些接生的婆子見到他來。臉上都是掩不住的驚慌之色,聞言先是一個激靈,後來卻是一喜,後見武定帝轉身背對衆人,本來想說的那句“皇上御駕到此,傳出去怕大家說閒話”便說不出口了。進進出出的宮娥不停換水,見他來此,也是一驚,有個正擰乾溼巾的宮娥小心翼翼的顫聲問道:“皇上。要是母子不能共全呢……”
青書眉頭又緊了緊,繼而一揚,道:“先保住皇妃性命。”他努力將這話說的波瀾不驚,其實卻以絕大毅力剋制住手背傳來地疼痛。好在他這些年在軍中爲將並未荒廢武功,相反修爲絲毫未退,斬殺數十名高手刺客。後來更內外兼修,更上層樓,否則也不能在天下將定時一舉擊殺司馬彌卿。故而外功到了他這個境界,一身筋骨皮之堅韌,絕非一般高手所能想像。所以經此齒噬之痛,也是未有傷筋流血。
楊汐晴聽他一句“先保住皇妃性命。”眼角不由流下淚來。想要開口說什麼,卻實在痛到難忍。
房外太監尖聲叫道:“崇明王、崇明王妃駕到!”
青書聞聲皺眉。心道:“他們來作甚?”他擡眼看向門外。卻見透過昏黃窗外。守住門口地太監橫身一攔。喝道:“王爺。貴妃娘娘正生產。皇上嚴令。任何人不得入內!”語氣尖厲。氣勢十足。
但見一個人影晃上前。扇了那太監一個巴掌。喝斥道:“狗奴才!好大地膽子!我夫妻二人有軍機大事。還非見皇上當面稟報不可。”聽聲音是趙敏無疑。顯然是被那太監語氣給刺激到了。惠帝原來甚是寵她。她要進宮出宮。見誰殺誰。都是一任自由。
她正要推門。卻見另一條人影縱上。伸臂拉住她。沉聲道:“敏敏。收斂些。武定帝悠悠道:“無忌。有何事致深夜入宮?”聲音不大。卻蓋過身旁嘈雜。
卻見那道人影一縮。顯然是跪倒在地。另一條人影晃了兩晃。終是跪下。卻聽張無忌沉聲道:“秉陛下。有八百里加急線報。前元逆賊王保保引軍犯我邊疆。守關將領呼蘭叛變。逆賊連克數城。大肆劫掠。或有長驅直下。進攻北平之意。”
青書胸口怒氣一涌:“王保保?那可是你枕邊人地哥哥!”他心道天下初定。北方百姓未安。若任那王保保再來劫掠幾回。定然民心不穩。至於進攻北平。諒他沒那個膽子。想是趙敏危言聳聽之言。想到此處。方要擬定對策。心頭卻突然一跳:“他早不來。晚不來。爲何現在進宮?”卻聽他徐徐道:“依你之見。朕該當如何擬定戰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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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明顯怔了一怔。趙敏卻道:“臣夫婦愚魯。才得線報。便火速進宮。稟報皇上。恭聞聖裁。”
青書方要說話,手上卻猛地一疼,卻是楊汐晴倒抽了幾口冷氣,咬得他一陣皺眉,幾乎便悶哼出聲。武定帝緩緩道:“你們呆在門外,朕有一策……”
趙敏打斷他道:“陛下,此地非議事之所,還請移駕上書房!”青書皺眉道:“那留待明日再……”張無忌緊接着道:“況且皇妃生產,陛下身處是非之地,還怕天下之人非議。”
這兩人一唱一和直聽得大靖地武定帝胸口怒氣翻涌,忍不住喝道:“非議便非議,莫說還反了不成!你二人於是非之時趕到,便不怕朕非議嗎?”說到此處,他忽地轉過身來,目光如電,一一掃過所有在場穩婆宮娥,登時有個宮女守不住心神,膝蓋一軟倒在地上,端着的水盆也“哐啷”落地。
張無忌慌忙道:“陛下……”話說不到一半,趙敏卻厲聲接口道:“陛下,軍機大事亟待聖裁,國事爲重!”
青書又掃了一眼這些婆子宮女,冷笑道:“朕還偏偏以家事爲重了,如何?”話一出口,又覺出手上痛意,忍不住斥道:“你們楞着作甚!”
趙敏大聲道:“皇上新近登基便如此作爲,不怕天下人齒冷麼?”
武定帝目光冷森森的,直盯的一干宮娥和站起來的穩婆瑟瑟發抖,卻聽他緩緩道:“知我如此作爲者,不外乎在場諸人,如有絲毫風聲在外……”說到此處,忽聽得一個穩婆尖叫道:“出來了,出來了!皇妃,使勁!”
楊汐晴痛得張開了口,悽聲慘叫。青書見如此情形,心中一凜:“我糊塗了不成,這情形還顧着發怒!”忍不住柔聲道:“汐晴,你忍着些,再過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那個穩婆又尖聲道:“逆生,是逆生!”但凡嬰兒出世,大都首腦先出,腿腳隨後,鮮有腿腳先而頭在後的。如此稱作逆生,又叫寤生。逆生大都難產,接近生出尤要謹小慎微。那穩婆一雙手已忍不住抖了起來。她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接引出來,進行到一半之時忍不住叫道:“恭喜皇上,是位小王爺!”
武定帝連忙沉聲道:“你好生把握,朕定然重重有賞!”
穩婆一隻手握住嬰兒腿部微微向上,另一隻手一把托住他屁股,緩緩向上用力。皆因胎兒在母親腹內時,都是蜷曲而臥,似那穩婆那般,不外乎“順勢而行”四字,也自合乎道理。但此刻楊汐晴已自痛到極處,脣齒用力也大到極處,青書痛得悶哼一聲。而後一聲嘹亮啼哭劃破夜空,早有宮女展開燦黃錦布,裹住新出世地男孩兒。
武定帝一把報過孩子,仔仔細細看了又看,終是忍不住縱聲長笑。他將孩子抱到楊汐晴面前,呵呵笑道:“你瞧,這是咱們的兒子。”
楊汐晴蒼白的面容滿是虛弱,卻依然掩不住欣喜之色。強笑道:“是啊,咱們的兒子。”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他該叫什麼名字好呢,哈哈,哈哈……”大喜之下,他竟是連“朕”都忘稱了,“鄭莊公寤生驚其母武姜,武姜遂厭之,他名字也就叫做寤生,嘿嘿,咱們不學他,汐晴你可千萬別討厭咱們的兒子。唔,寤者悟也,生麼,這孩子他母親音律超凡,可取諧音笙字,悟笙,哈哈,他小名就叫悟笙了!”
一干宮娥婆子都是齊稱“吾皇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