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六章 奢望

男人和女人在牀榻上的戰爭,大都是男人佔據主動攻勢的。女人們或出於臉皮薄羞澀兮兮或出於氣力小抵抗不來,極少不是被動劣勢。

這種現象在封建王朝尤甚,儘管是處在江湖之遠,而不是廟堂之高。

饒是以青書老臉之厚,想到這裡也不禁微微一紅,回想起昨夜的美妙滋味,又看了一眼周芷若曼妙背影,如花莖一樣的脖頸微微露出一段,白皙滑膩,活色生香。

他心中涌起陣陣波瀾,複雜的讓他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何滋味,憐意有之,愧疚有之,回味有之……

靜悄悄的穿上衣物,他見她提筆的手不斷揮着,不願滋擾到她,舉重若輕的武學修爲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絕然沒有發出任何一絲響動。

不顧風度躡手躡腳的走到周芷若背後,卻見她筆已停住,懸在墨跡淋漓的宣紙之上,另一隻手託着腮,看着正在變亮的天空,怔怔出神。

目光瞥到宣紙上的詞作,是一首《虞美人》。

經過和羅貫中這類出口成章的斯文禽獸一番鬥詩填詞,於詞功而言,青書少說也有一番修爲,細細將這首詞品完,他胸中驀然被一陣滿足感填滿,難怪唐明皇得到楊玉環填的《得寶子》一曲會雀躍的像個老小孩一般----征服令自己身心愉悅的紅顏知己比征服了天下還令男人驕傲。

睥睨天下的傲氣似乎重新迴歸,時光彷彿在這瞬間停止,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輕輕在她耳後哈着氣:“後天咱們下山去建康府,好不好?”

周芷若嬌軀一顫,白皙的臉龐露出一絲微笑。回眸嫣然,點了點頭。

西路軍軍務全權委任劉伯溫、李善長二人,鄧愈父子爲先鋒將。一路勢如破竹,南路軍羅貫中數日前與陳友諒交鋒洪都城外梅嶺,被其大敗,圍在山谷之中,適後將軍傅友德至,兩方合軍,用計火攻,反敗爲勝。陳友諒見機得快,遁入山林,蹤影不見。

徐壽輝大爲恐慌。四大金剛已去其三,江西湖南二省也快被攻陷,敵人就要打到漢陽城了,到時候該如何抵擋?

敵人明明還有近千里的路程,徐壽輝卻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躥逃了。他這人頗好面子,逃跑還會找個冠冕堂皇風水方面地理由:“漢陽地僻而少龍氣,咸陽始皇龍興之地,不如北上。”

攜着丞相將軍,領了三千騎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咸陽。半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劉伯溫聽了消息自然是冷笑連連,也好,徐壽輝你跑得越快越證明你心虛,越證明我等是仁義之師。跑得好,跑得妙!

是不是真的仁義。鬼才管它!只要天下百姓以爲是,那就是。

這原本只是個名頭而已,宣傳工作做好了,就得道了,歷史上那麼多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數不過是暗箱操作出來的陰謀。曹孟德挾天子令諸侯還名正言順的一手建立魏國的基業,這個名聲的威力可想而知。

在徐壽輝逃跑的第七日上,鄧愈領一支彪軍,毫無抵抗的就到了漢陽城下。守軍早已跑得不見蹤影。這座城除了還有數萬戶的百姓之外,基本上可以說是空城。

百姓們並不反對仁義之師的入城。相反,他們還夾道歡迎,劉伯溫的手段太有效用了,將約束軍衆之法公諸於衆,百姓看見如此條例,更加確定了宋軍仁義之名,雖不至於到歡呼地地步,但一經說書人的三寸不爛之舌,一切一切便都給變了個模樣,昇華的無以復加。

次日,在內室品茗的劉伯溫收到一封拜謁,署名是“敗軍之將倪文俊”。

倪文俊是徐壽輝親封的丞相,恩極隆寵。他這次重回漢陽,可算是苦心孤詣的準備了一份禮物,還賠笑指點,信誓旦旦的指天盟誓以求增加他言語的真實性。

劉伯溫好生端詳了這份禮物,讓許多人來指認了一番,確認了真實性之後,揚手就招來護衛,喝令將這倪文俊斬首示衆。

倪文俊死的也不冤,他的死給宋軍地聲威又帶來了一次昇華,經過十分膜拜金錢又無所不在的說書人的口傳播出去,仁義這個詞在老百姓看來簡直就是爲了龍庭府兵所造的。

只因爲倪文俊送來地禮物太有特點了,是一顆用石灰醃製皺巴巴的人頭----徐壽輝地人頭。

誘惑如同吸食鴉片,染上一丁點就欲罷不能,越是能束縛男人的女人就越是讓男人無法自拔。周芷若冰雪聰明,這之間的度把握的恰到好處,輕嗔薄怒,巧笑嫣然,欲擒故縱的欲拒還迎,種種曼妙手段層出不窮,這個外表溫柔內裡剛強的女子在不知不覺中已將百鍊鋼化作繞指柔。

她自己的堅強,她男人的冰冷,都被化的徹徹底底,乾乾淨淨。

豈止是女人有貞潔呢,連男人也是有貞潔地。這貞潔不僅是身體地,也是精神的。當宋青書看到那首《虞美人》心生感慨地用手攬住周芷若嬌軀的時候,他已經二次失貞了。

說起來周芷若頗有些喜新厭舊的脾性,原本熱衷古琴的她在宋青書提到蘇若雨也擅長此道的時候就毅然轉學箜篌。她聰明絕頂,從武當山上下來,三數日間就學會《思凡》、《湘妃竹》這兩首曲子了。而青書則是她唯一的聽衆。

有什麼比看到一雙白皙且柔弱無骨的纖纖素手在琴絃上撥弄,然後聽着悠揚的曲調在耳旁靜靜迴響再輕輕啜一口佳茗更讓人沉醉的呢?

溫柔鄉或許是英雄冢,但放在宋青書這裡,這個顯然不成立。周芷若見識獨到,往往一語中的,天下大勢被她這個足不出戶的黃花大閨女(噢,現在不是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當跟劉伯溫等人制定的計劃從這櫻桃小口中說出的時候,青書頗是震驚,先滅徐壽輝,再挾威北上,平劉福通,而後便是韓山童。至於張士誠與元廷,變數或許太多,還未定計何如。

痛陳利弊,條理清明,賢內助或許就是這樣的吧,周芷若滿臉通紅的一把按住青書不安分的手,渾然不知道他那顆腦袋裡轉着這樣的念頭。

建康府。

當楊汐晴瞧見攜着周芷若手的宋青書,臉色刷的一下就慘白了,快步踱入小小的房間裡。周芷若巧笑嫣然,拉着青書的手,若嗔若喜的道:“師兄,楊姐姐該不是吃醋了吧?”

不知怎地,青書心頭一沉,攜着周芷若的手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周芷若瞧他神色,俏臉也漸漸拉了下來,她心裡只盼着這個男人能巧言哄她兩句,哪怕不是真話,也是愛聽的。怎料到卻是這樣一個榆木疙瘩。

想到自己把一切都交給他了,他還心心念念着別的女人,甚至連一兩句甜言蜜語都吝惜成這模樣。周芷若忍不住一陣酸楚。

從幼時便接受宋遠橋儒家思想薰陶的她極重禮法,但千古之下,慎獨最難,同處之時,起了的念頭又如何容易熄得下去?一發而不可收拾,半推半就,終至委身於他。

而這個時候,佔據高地上的便再不是端方四正的儒門思想而是小女人的心有慼慼焉了。

但她心有慼慼焉,青書這個時候是不會怎麼知道的了,絲絲縷縷的琵琶聲從窗室內盪出,抑揚頓挫,鬱郁沉沉,哀婉悽絕。他伸手入懷,掏出一柄用紅絲帶纏着的小小木劍----這是昔年離開古墓時,什麼都不會的楊汐晴特地向小虞學了雕刻的手藝刻成的。

儘管邊緣被磨得厲害,紋理也有些看不清了,但劍柄處的一點深褐紅色仍在,彷彿當一開始從指尖跌落時便已經深深鐫刻到杉木髓裡去了,即便經年累月也化之不去。

這曲《鴛鴦》原本該是歡快嬉戲的調子,但這時靜靜聽去,音調仍是如原先一般,意味中卻帶了一縷拋不去理不清斬不斷的哀絕情絲。

和周芷若這些日子來的情意綿綿一下子被拋到九霄雲外,他胸口驀然生疼。她似乎在漸行漸遠,他甚至有種感覺:他將永遠再無法同她一起練劍,一起品茗,一起看日出,一起聽松濤,一起……

周芷若眼眶裡漸漸漫起淚水,恨恨的甩掉青書的手,掉頭就走。

青書霍然轉頭,卻究竟沒有追出,甩手給了自己重重一巴掌,微微失神的臉上頓時浮腫起來,但更多的卻是茫然神色:這樣的女子,任得其一就是天賜之福了,宋青書你他媽何德何能?這般奢望,不怕天打雷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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