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山神廟(三)

貢熱和拓跋野下令手下騎手下馬,用幾支勁駑守住來回的山路入口,等一切佈置停當,敵人卻還不見攻上來。此時月朗星稀,山野間蟲聲唧唧不絕,時而戛然而止,象是受到了驚嚇。朦朧的月色之中,時而能看到一些黑影沿着山路兩側縱橫跳躍,不停地接近。拓跋野隱身在一處山石之後,聽着四下裡正在靠近的腳步聲,不由暗自心驚。他能夠在河西軍作到校尉,內力自然不俗,耳音也格外聰敏,對方上來的人數着實不少,大約有七、八十人,而且個個身手矯捷,顯然武功不俗。

能夠養得起百十名高手的可不是什麼綠林山寨,就是把整個甘涼道的強盜全加在一起,也湊不出如此衆多的好手。況且來人毫無聲息,卻分頭迅速搶佔了各處地形要點,顯然是訓練有素,這也不是一般的綠林豪傑能夠做到的。拓跋野很快認定對手是來自西北割據的地方強豪,覬覦西北節度使一職的可不在少數,甘州的回紇部,瓜州的曹家,肅州的土谷渾慕容家以及河州、青唐的土蕃貴族尚家都有此野心,當然一直以來對西北狼顧鷹視的党項羌部也不能忽視。

從時間上來講,現在主掌甘州的回紇部族正在全力操控沙州的曹家,目前根本無力抽出精力來爭奪河西的控制權。河州的土蕃尚家一直安心所據有的河湟、青唐之地,日漸衰落,早已沒了當年尚婢婢時代的爭霸之心。況且土蕃內亂日久,原來的強大的土蕃早已四分五裂,各大家族早就絕了入主中原的雄心。河西的潘伽羅和尚家同屬河湟土蕃豪族,兩家世代相交,尚家也不肯爲區區一個河西節度使的虛名,徒與潘家交惡。

拓跋野很奇怪有誰會來搶奪這河西節度使的大印。說白了,在河西最終誰說了算,還是要憑實力來說話,僅憑一封大印,那些地方部落和豪族可不會買帳。

正思索間,忽聽得嘭嘭幾聲弓弦作響,隨即聽到不遠處兩聲慘叫,有兩名箭手身上中箭,摔倒在地。高升伏在一處矮牆後大聲叫道:“大家伏低身體,小心敵人!”隨着又是幾聲弦響,山上埋伏的駑手也紛紛向着山道間的黑影處進行還擊,但敵人隱身在岩石之後,射出的箭枝紛紛撞在石壁上,都落了空。

有幾條灰影趁着弓箭手甫一停歇的時機,又趁機撲近,拓跋野拉開一把強弓,嗖嗖嗖接連三箭,向着最前面的三人射去。他身經百戰,武功即高,箭術猶精,只近得對面一聲悶吭,有人應聲倒地,敵人的攻勢爲之一滯。隨之山上防守的箭雨又接連而發,山下首批進攻的敵人武功雖高,但山道狹窄,不易展開身形,又有數人中箭,只能又退到回山崖之後。

“相好的什麼來頭?涼州軍拓跋野在此,不怕死的就再上來!”拓跋野先聲奪人,大聲喝道,他的聲音用內力送出,在山谷中迴響良久,顯示出極深厚的功力。他這一聲大吼聲勢懾人,把敵人的氣勢頓時給壓了下去。山上的守軍膽氣立壯,有人不禁喝起採來。

喝采聲未畢,忽聽到在東北山崖後有人陰惻惻地說道:“拓跋將軍,我們能在這裡打你的埋伏,肯定謀劃了很久。現在整座山峰都讓我們的人團團圍住,各位就算是插了翅膀,這次也難以逃脫。你們一共有四十三人,我說的不錯吧。至於我們想要什麼,只要把那太監和河西節度使的敕令和印信留下,我家主公倒是可以放各位一條生路!”這聲音尖銳刺耳,但卻字字都清清楚楚地送入到衆人的耳中,顯示出說話者內功雖然是陰柔一脈,但內力卻絕不在拓跋野之下。

拓跋野心中一懍,敵人果然是有備而來,而且估摸人數大約是自己的十來倍,那陰聲陰氣之人所言不虛,此刻只怕敵人已經將整個山道全部封死。但事已至此,投降是絕不可能做的,涼州軍能夠在土蕃、回紇、契丹等部族的夾擊間一直據有涼州之地,在大唐滅亡之後近百年間而得以生存下來,靠的也只有這股永不服輸的氣勢。

“多說無益,有本事你們就攻上來!”拓跋野執刀在手,豪氣頓生。

“很好,那就不客氣了!”那陰惻惻的聲音再次響起,話音甫落,突然間呼的一聲,從山崖後飛出一個人來,直挺挺的就摔在地下,一動也不動。這人臉上血肉模糊,喉頭已被割斷,早已氣絕多時。山上衆人就着模糊的月色還能分辨出,這正是拓跋野剛纔向山下所派出探路的一名偵騎。

野狐嶺上的山神廟位於半山腰,敵人早已悄無聲息地佔領了山頂,貢熱帶領的這隊人馬被兩面夾攻,形勢大爲不妙。所幸這山神廟位於山腰一處小坡上,大家還能勉力支持。

敵人的進攻首先從山頂向下攻入,貢熱和他手下,當先與敵人交起手來。貢熱手持一柄大號西域彎刀,擋在敵人上坡的路口前,只聽暗器嗤嗤的向他射來,都被其揮動彎刀給激飛了出去。貢熱的武藝在年青時受到過曾刺殺了藏王達瑪的丹鬥寺喇欽活佛的指點,相當精湛,加上身上穿了厚厚的牛皮戰甲,敵人的暗器一時間還奈何不得。

貢熱正在專心對付正面的敵人,覺得腦後一陣勁急的風響,一條鋼杵從身後砸到。但聽在劈風之聲,便知這兵刃十分沉重,貢熱不敢硬接,錯身一竄,那鋼杵在身旁砸落,落在山岩上,只聽得哐噹一聲巨響,震得人耳根發麻,地上更是激起了一團火星。

“加吧(畜牲)!”貢熱大喝一聲,手中彎刀划起一道弧線,向偷襲者右肩砍去,卻見兩杆長槍同時向他腰間刺到,只得橫刀一格,將長槍盪開。那鋼杵又向他橫掃而來,貢熱向前一衝,彎刀搭上杵杆,順勢削了過去,一杆長槍卻已刺向他左頸,貢熱只得放過敵人,向右急退。此時已經有七名身穿黑衣的敵人攻上了道口,這些人臉上都蒙了黑巾,看不清長相,貢熱帶着手下和這些黑衣人戰成了一團。

拓跋野見上面山口告急,立即飛奔而上,趕來增援,眼見兩名手持長刀的黑衣武士正將兩名土蕃騎手逼得不住倒退,貢熱手下的土蕃騎兵與對手武功相距甚遠,只是憑着一股悍勇之氣,在竭力拼爭。拓跋野一聲大叱,手中的長刀直刺而上,只聽呼呼風響,一枚拖着長鏈的流星錘向他直擊而來。

拓跋野手持的是制式唐刀,不敢與之硬碰,側身遊走,敵人手中的流星錘不住擺動,如同一團大鐵球,向他滾來。只見拓跋野向後急退,待流星錘舞動稍緩,身形驟起,長刀直刺而入。這幾下兔起鶻落,那使流星錘的黑衣壯漢猝不及防,再想還擊已然不及,只聽嗤的一聲,長刀從他脅下直沒而入。那黑衣蒙面壯漢一聲大叫,揮動手中鐵鏈,把刺入身體裡的唐刀打斷成兩截,饒是悍勇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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