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接近酉時末尾,天昏地暗,夜幕正式降臨之際。
做爲東道的李氏新家主,李匡義發表了一番深刻感言,李匡義乃是李全忠的子侄,以前也是一名鎮將,李家根深蒂固,幾十年間,幽州府節度使無論是如何更替,都是把持在李家,唯有今年才被晉王抽冷子換掉。
李忠全是從族兄李可舉手裡搶的節度使職,後來被兒子李匡威繼承,天道好輪迴,又被族弟李匡籌兵變奪了節度使,目前李家的家主換做四十出頭的李匡義,也算是臨危受命了。
不過李家目前也不好過,高家強勢崛起,盧家潛龍在淵,晉王一系的劉氏虎視眈眈,猛龍過江,三足鼎立被打破,最穩固的三角關係崩潰,這四條腿的凳子就有高有低了。
爲了維繫李家的尊嚴和數十年的地位,這次的翰墨文宴也是被提到了重中之重,李匡義遊說了諸方勢力,雖然沒請到一把手,倒也真正到場了幽州府最頂尖的權利層人士,比如高氏的肉山將軍高思祥,盧氏的大儒盧起先,以及晉王一系,劉仁恭的長子劉守文等。
大家的座次擺放也是出奇的講究,並不會因爲劉守光是劉守文的弟弟,就會安排在一桌,都是按照官位和品階成席。
劉守光這樣的勳貴子侄,暫時無品無權,就只能與同樣如此的幾人一桌,看着不少以前能說上話的好友,都在其他桌次,唯一幾個好友還都拿木笙船宴與翰墨文宴相比較。
期間不免就引到了劉申昨日之事上,而不聊劉申的,又都是些平日裡懶得理會之人,這讓守光兄不免對李氏有些不滿,以及對劉申更爲嫉妒。
那些聊劉申的,其中一人腹誹道:“如若這傢伙在此,會不會再來一次收繳財務的事,爲此,我這次出門可是沒多帶錢啊!”不免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爲了避免宴會出現狀況,李氏也是吸取盧家的教訓,官府、官兵、私兵共同出動,並給每個入場嘉賓都嚴厲警告,切不可打鬧生事,安全保衛系統標準達到了最高級別。
翰墨文宴既然成爲詩詞的盛宴,自然是以詩詞爲主,如果說木笙船宴是一場以拉攏感情爲基礎的晚宴,李家的這場宴會則是更以交流文化爲主,說是論壇會也不爲過。
所以,在舞臺兩側,還有專門區域,一側請來了一些大儒坐鎮,如若有才子創作了好的詩詞,則會被傳遞於此,幾位大儒對詩詞質量評頭論足一番後,幾人評定優良中差,當衆給予嘉獎或勉勵,屆時,就會有大員讓隨從記錄於心,宴會後招攬納賢。
另一側則有武道的高手坐鎮,如果哪位才俊對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就可在臺上劃出道來,但僅限點到爲止,不可生死之鬥,當然,這武道方面就與作秀也差不多少了,因爲想要上臺的武者,都是在臺下角逐而出,並不是你想上去就上去的。
能上去之人,也都被交代好,是以坐鎮的高手試探攻擊,自身以防禦發揮,最後幾名評委再與文人一般,評出個水平高低,給與專業的推薦方向,屆時,同樣前途可期。
大儒一方就有幽鬆書院的陸德真副校長,他口中的段監院,以及盧氏的一名老學者和幾位當地頗受尊崇的老儒客,在場的很多才子,其實多一半也是幽鬆書院出身,畢竟幽州府拿的出手的人,都在這所書院裡進學。
而那位蜜桃般的陳秘書也在女賓席之中,劉申所認識的不少人,如鐵柺李、獨眼龍之流,慕容雲雪與白、胖兩位舔狗,包括剛剛到場的王駱賓這些,都有一席之地,只是座位有所不同而已。
陸校長喝了口茶,坐在評委席,與幾人談笑風聲,一首首的唐詩被送來,卻難得有什麼佳句,幽州府地處北方,向來民風剽悍,常年與來自大草原的契丹一族對抗,所以在吟詩作對上,的確與中原腹地的才子們還有不少差距。
幾乎都是一些介於與打油詩相仿的詩句,如什麼“春天到來萬物長,萬物復甦百花放。”、“陽光明媚耀滿天,梅勝寒冬俏凱旋。”、“賞心樂事處處有、幽城阡陌盡陽春。”等等之流。
陸校長此時正好藉機與段校長聊起了劉申借書院才子講學之事,大概說了說事情的來龍去脈,隱去劉申的身份,只說與老段之前有些誤會等等。
“段監院,我觀那武書生如今的確心繫黎民,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況且這開辦義學也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不如就順水推舟,答應與他,不知可否?”
段校長也是個約莫六旬的老者了,不過他臉色紅潤,保養的不錯,乍眼看去,也就五十出頭的樣子,聽了陸校長所說,正舉着杯子,悠然自得的喝茶,眉目中略有思索的樣子。
老段暗自琢磨了一番,對劉申多少還有些印象,可由於兩年的時間不短,記憶也變得模糊了不少,好像是一個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學子,後來因爲打了自家的子侄,被他開除了學籍,這人多半沒什麼背景可言。
既然如此,兩人正是競爭關係,本來你好我好大家好,相互做些沒什麼交集的工作,就看誰更加出彩了,可你偏偏要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奇怪事,詢問於我,那你的主張,我勢必要反對嘍。
所以正如陸校長的推測,老段略一沉吟後,就搖了搖頭,說道:“陸監院,我覺得此事多有不妥,還需細細推敲,月前晉王大人訪院,讓書院之名大勝,如今瑣事繁多,不比往日清閒,這借調學子之事……”
“借調多久?借調與誰?誰去溝通?借調之人意願如何?統統都需要時間和人力的,書院最近忙碌成何貌,陸監院也是知曉的,更何況,萬一借調過去後,影響學子本身藝業,耽誤了晉王的大事,便不妥了,我看不如此事先行放緩,等書院清閒之時,再做打算最爲穩妥,陸監院覺得如何?”
老段倒是腦子機敏,經驗豐富,閱歷過人,搪塞的話隨口就來,絕沒有一絲的卡殼。
陸校長呵呵一笑道:“嗯,雖然段監院所言甚是,於情於理都是以書院爲本,不過,咱們畢竟都是老人家了,對於年輕的小輩,還是應該多提攜、提攜的,劉申這人,我觀其品貌不凡,爲人正直,既然想做些利民之事,不妨試一試看看,書院方面您老說的,是否有些過於謹慎了?借調書生只是小事,應該還不到如此地步吧?”
段監院搖搖頭,一本正經道:“非也非也,陸校長,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小事不明,則釀大禍,如今正值多事之際,還是以書院之事爲本的好。”
兩人又爲這事說了幾句,旁邊幾名老夫子偷偷拉長耳朵聽了事情的始末,別說勸解了,根本就懶得搭一句話,人人好整以暇看錶演。
大家都是人老成精,又在亂世紅塵裡打拼無數載的人,這二位因爲書院公事有所爭執,與自己有何干系?
再說這開私塾義學的事兒,十有八九里面有坑有雷,也難怪那段監院不同意了。
如今是什麼時代?你若走在路上,看見殺人放火搶劫,別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就是不落井下石,趁亂摸屍撿錢,那你都能當得起一聲謙謙君子了!
還開私塾給百姓無償講學?怕不是腦袋裡有包,就是敢在疫情裡發燒呀,這不沒事找事麼?說不得裡面藏着怎麼樣兇險的仙人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