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秋宅話談
童侃帶着秦鎮答覆的戰馬交易日期會鳳翔府覆命去了,秦鎮將日期定在了十一月初,離現在還有二十來天,這是秦鎮和郭威還有通安鎮的一衆主事之人商量的結果,這個時間對於秦鎮和通安鎮的來說還是有一些倉促了,但是如果再晚一些,隴右這邊嚴冬就要來了,如果再下一場大雪,道路封阻,戰馬的交易就可能會擱置到明年開春了,這是鳳翔府所不允許的,也是秦鎮所不允許的,通安鎮還在等着這些銀子救命吶。
陳落生帶着人也和童侃一同去了鳳翔府,除了作爲通安鎮和鳳翔府之間的聯絡員,協調雙方戰馬交易的事項之外,更重要的是找章玉海商議精鹽買賣和未來雙方的合作事宜。
雖然通安鎮的城牆依舊斑駁陸離,但現在的通安鎮已經與秦鎮第一次看到通安鎮的時候有了很大的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通安鎮百姓的數量和他們的精神面貌。
通過分地開荒的吸引,通安鎮現在登記在冊的百姓已經達到了一千五百六十二戶,八千五百四十六人,這已經快接近通安鎮巔峰時期的人口數量了。
儘管他們依舊穿着破舊、儘管他們依舊吃不飽,但是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活力,因爲他們每家都分到了自己的土地,有了土地,就能種出來糧食,就意味着他們能吃飽、有衣穿,所以他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通安鎮的開荒事宜暫且告一段路了,在韓文智的協調和組織下,通安鎮的男人們開始大規模修繕和搭建房屋,而女人們也在韓若芸的帶領下去上山砍柴,備好過冬的柴火,以期能夠應對接下來的嚴冬。
飛鷹團也進入了最爲嚴苛的軍事訓練,現在的飛鷹團已經有兩百多位新兵了,孟選作爲曾經的邊軍校尉,當仁不讓的做了訓練主教官,溫寒作爲副教官,協助和配合孟選的訓練,除了這兩人,包括秦鎮在內的所有飛鷹團成員都是被訓練人員。
卯時開始,便進行戰陣、隊列、口令的訓練,兩個時辰之後,便是體能和耐力的訓練,每人至少負重三十斤,進行二十里的長跑,然後便分批進行騎術訓練,孟選和溫寒也是打算在那五十匹戰馬交易出去之前讓他們的效益最大化。
下午開始,便是武藝技能的訓練,因爲現在飛鷹團最主要的武器便是橫刀和朴刀,所以孟選便主要教授拳腳和刀法,同時也讓大家訓練箭術,在這方面,孟選、薛遠、楊小七和薛景當仁不讓的成爲了教官,孟選和薛遠教大家拳腳和兵器,而楊小七和薛景教大家箭術。
令秦鎮沒有想到的是,薛景的箭術非常了得,甚至比楊小七更勝一籌,而且薛景在射箭的時候比楊小七更有章法,按照薛遠的話說,薛景在箭術上面的天賦遠高於他。
與薛遠的家傳武學不同,孟選的刀法當中帶着濃濃的軍人風格,更加簡單,也更加的彪悍,刀刀都是致命的殺招,能用一招斃敵的,絕不費力用第二刀,雖然兩人在武學上難分伯仲,但是孟選的刀法更適宜於這些沒有任何武學基礎的新兵,所以薛遠便主教拳腳,而孟選主教大家兵器。
武藝技能訓練完畢,晚餐之後,便是半個時辰的文娛時間,形式多樣,有人表演自己的絕技、有人訴說自己的從軍感想、也有的時候秦鎮、溫寒等人教大家識字,這麼做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讓大家恢復體力,二是因爲這麼高強度的訓練,勢必會讓一些新兵產生內心的躁動也壓抑,這樣一個文娛活動也可以給大家一個宣泄口。
文娛時間完了之後,趁着朦朧的夜色,又是一個二十里的負重長跑,負重長跑這個訓練項目是秦鎮提出來的,而秦鎮提出這樣的提議也是因爲對後世兩條腿跑過汽車輪子的印象深刻。
這樣高強度的訓練,讓這些新兵們苦不堪言,但是當他們看到作爲校尉大人的秦鎮也跟着他們一起訓練,絲毫沒有半分優待,而且訓練程度比他們更加嚴苛,他們負重三十斤,秦鎮卻負重四十斤,而孟選和薛遠等人更甚,負重六十斤,整整是他們的兩倍。所以他們再苦再累也沒有抱怨和懈怠的藉口,只能咬着牙堅持。
此時此刻,他們無比的懷念當初開荒的日子,那是多麼的愜意和幸福啊,虧得他們當時還一心想着趕快進行軍事訓練。
就在飛鷹團訓練如火如荼的時候,鳳翔府節度使官邸不遠處的一處宅子裡,童侃正恭敬的向面前的一名男子彙報着情況。
這所宅子雖然離節度使官邸很近,但是於官邸的開闊壯觀不同,宅子並不是很大,周圍綠樹成蔭,顯得極爲幽靜,宅子的正門上懸着一塊木匾,上書兩個大字:秋宅。
童侃面前的男子身形消瘦,臉色看起來比常人要白出幾分,面額也看起來比常人略窄一些,鼻樑高挺,眼睛深邃,兩頰無須,但是下巴上的鬍鬚卻長得十分濃密,他坐在太師椅上,靜靜的聽着童侃的彙報,顯得極爲儒雅。
能在秋宅當中讓童侃如此恭敬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這所宅子現在的主人,鳳翔府行軍司馬,李從曮帳下第一智囊,秋未然。
聽完童侃此行隴西的全部彙報,秋未然坐在太師椅上沉思片刻,然後徐徐說道:“照你這麼說,這個渭州折衝府校尉秦鎮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吶,他一眼就看出了民生之根本問題,不但有識,更是有膽,剛到渭州一無根基二無人脈就敢越俎代庖的分地開荒,只這一件事情,其格局之開闊、心思之敏銳、膽識之過人,可見一斑。”
童侃極爲認同道:“是啊,秦鎮此人雖然只是少年,但其眼光之毒辣,心思之深沉遠不是我能比的,在和孟選、陳落生兩人去隴西的路上,我從未透露過此行的真實目的,但是我剛一到通安鎮,還沒怎麼和他溝通,他便猜出了我進隴西的真實目的,說實話當時他試探性的說出我此行的目的之後,我着實嚇了一大跳。原本剛開始看到一位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竟然做了折衝府校尉,我極爲驚訝,到後來和他接觸之後,我就有些驚嚇了,越和他接觸,我就越看不透他,我感覺他身上有一種東西和軍師很像,但是具體是什麼東西我也說不清。”
秋未然雖然現在的職位是鳳翔府行軍司馬,但是在鳳翔府內部,其部下更習慣於稱呼他爲軍師。
秋未然微微笑道:“這就是秦鎮此人格局開闊和心思敏銳之處了,他一定是從如今影響最大的河東之戰、我們鳳翔府所處的位置、還有你一個堂堂岐山折衝府校尉竟然爲了五十匹戰馬親自跑去隴西商談,這些事情表面上毫無關係,但是其背後有着一根隱性的紐帶,他抓抓住了紐帶,能猜到你此去隴西的真實目的,也就不足爲奇了。但是,這個世上,能夠敏銳的抓住這個紐帶的又有幾人呢。”
童侃無不惋惜道:“這樣的人物,要是能來我們鳳翔府就好了,我想只要軍師在,他一定可以在鳳翔府一展宏圖,我明示暗示過他好幾次,但可惜的是,每當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總是改變話題,根本不搭這個話茬。不要說秦鎮了,就是他手下的那些人,也對我提出的招攬根本不動心,就說那個孟選吧,在渭州只是一個隊正,我曾經暗示過他,只要他來鳳翔府,至少坐上校尉之職,但是他只是笑笑,顯得毫不動心,我就不明白了,論富庶和實力,我們鳳翔府比起一個貧瘠的渭州不知道好多少倍,爲什麼他們就願意在一個小小的通安鎮做一個隊正,甚至是普通的軍士,而對我們鳳翔府開出的優厚條件不感興趣呢?”
秋未然嘆道:“有些人可以利誘,但是有些人卻沒有辦法利誘,而這樣人恰恰是我們最爲需要的,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通安鎮,竟然聚集了一羣這樣的人。像秦鎮這樣的人,他的野心和抱負很大的,即便是真到了我們鳳翔府,我想遲早有一天他會離開的,因爲我們鳳翔府給不來他施展抱負的平臺,我給不了,曮公也給不了。”
童侃有些不明所以:“我並沒有在秦鎮的身上看到多大的野心,而且我也試探過他,他也說過,渭州土地貧瘠,長不出來大樹,而且我看他也沒有任何想離開渭州的意思,如果我們鳳翔府都沒有辦法撐起秦鎮的野心,那貧瘠破敗的渭州又如何能撐起他的野心?”
秋未然輕聲道:“若是能讓你看出他心中抱負和野心,那他也就不值得我去重視了;渭州的土地貧瘠是沒錯,但是他不是已經開始開荒種地,培植土地了嗎,隴右或許現在長不出來大樹,但是以後就說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