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是在秦裴攻打江西的時候向楊渥進言,讓朱思勍、範思從、陳璠三人帶兵出征,以此來撈取軍功,以便提拔重用。
楊渥感覺這是個好主意,準了,然後三個人樂樂呵呵就跟着秦裴出征了。
這些人前腳剛走,張顥、徐溫就誣陷三人造反,派別將陳佑去軍中殺他們。
這個陳佑很給力,從偏僻小路日夜兼程,六天時間就趕到了洪州,穿着平民衣服,懷揣利刃潛行到主帥大帳中去找秦裴。
秦裴被嚇壞了,以爲是行刺的刺客。
隨後陳佑向對方轉達了張顥、徐溫兩個人的意思,然後把利刃攥在手裡,觀察秦裴的反應。
秦裴也是楊行密時代的老將,對楊渥很不感冒,心裡肯定是偏向於張顥、徐溫的,更何況對方還有個死士站在自己身邊,不敢不聽話啊。
於是乎秦裴出面召集朱思勍、範思從、陳璠三個人飲酒,飯桌上就把三個人綁了,押到大營門口斬首示衆。
楊渥手底下的嫡系軍馬就這樣被搞掉了。
楊渥畢竟是年輕人,沉不住氣,聽說三個手下被殺,心裡那叫一個怒,立刻就要對張顥、徐溫動手。
張顥、徐溫表示不用你動手,我們自己來,然後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帶了全副武裝的二百牙兵去楊渥的府中“問安”。
楊渥正在處理事務呢(難得沒有出去玩),猛然擡頭見了這羣大兵,被嚇得魂飛魄散,顫着聲音喝問道:
“你們真的想要殺我嗎?”
張顥、徐溫:“怎麼能呢,我們只不過是想要殺掉你身邊亂政的小人而已。”
然後把楊渥身邊的十幾個親信綁了,拖下去當場用鐵楇砸死,場面十分之血腥。
楊渥被嚇得兩腿發軟,不敢作聲,從此大權旁落,任由張顥、徐溫兩個人擺佈。
這兩個人一不做二不休,在掌權之後又對吳國軍政兩界進行了一次大清洗,把反對自己的力量消滅了一乾二淨。
世界瞬間安靜了。
有句話說得好,寧欺白鬚翁莫欺少年窮,更何況人家楊渥還是個響噹噹的官二代加富二代呢。
少年人沒有那麼多的顧忌,被惹毛了就要報仇,而且這個報仇還是不計後果的。
你想想撒,人家楊渥好端端地發憤圖強辦公呢,你張顥、徐溫兩個就過來殺人了,還神氣十足地耀武揚威了一把,人家年輕人臉往哪裡放,被傷害的自尊心往哪裡擱,你們這不是逼人家拼命嗎。
然後楊渥就開始拼命了,他要把欺負自己的人全部拿下,千刀萬剮。
這樣一來張顥、徐溫兩個人可就慌了,他們本來是託孤大臣,很想着竭心盡力輔佐少主開創一番事業。
但這個少主有點不着調,那就要好好管教一番唄,誰讓自己是長輩呢。
但你是長輩不假,但不是人家父母呀,父母管教孩子還沒那麼順心呢,更何況還隔着一層。
雙方矛盾由此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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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楊渥的拼命行動,張顥和徐溫在應對方面出現了分歧。
張顥主張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楊渥幹掉,自己來當家做主。
徐溫就要溫和許多,他說孩子還是要教的,他愣頭青你不能跟着愣頭青,要和風細雨地去感化他,跟他好好講道理,把矛盾化解開纔是王道。
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開始各行其是。
張顥雖然年齡大了,做起事來比楊渥還激進,這傢伙做事比較直接,開始搞恐怖襲擊活動,派了一批刺客去刺殺楊渥。
但他派去的人有點不專業,爲此險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楊渥當晚還沒有睡着,聽到響動驚問何事。
刺客裡面有一個叫紀祥的,是張顥親信,在他眼裡楊渥已經是個死人了,面對着一個死人的提問,也就不用拐彎抹角,直接哼了一聲:“我們是來殺你的。”
楊渥大驚,連忙說:“別殺我!你們肯定是張顥、徐溫派來的,他們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如果你們能夠反殺掉他們二人,我讓你們每個人都坐上刺史的高位!”
這個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從刺客搖身一變做成刺史,這絕對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這羣不專業的刺客都動了心思,商量一番竟然答應下來,回身就要去殺張顥。
面對這一羣不着調的二桿子,紀祥急了。但急也沒用,你一個人也不可能拉住這一羣人幹仗吧。
關鍵時刻,就要抓關鍵點,而此時此刻的關鍵點就是楊渥!
紀祥二話不說,掄起大刀就向楊渥身上招呼。楊渥躲避不及,狠狠捱了一刀倒地。
紀祥看對方還沒有斷氣,找了一根繩子往楊渥脖子上一勒,活活把對方勒死。
其他的刺客傻眼了,新的僱主已經被殺死了,刺史的位子也就不用想了,那就只能回去跟張顥覆命了。
張顥聽聞刺殺得手,帶着一羣大兵就去了楊渥府上,並召集諸將前來議事。
議事,議事,議的哪門子事呢。他剛殺了楊渥,肯定不會議誰是殺人兇手的事,而是要議誰來掌權做新主人的事。
吳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大半夜的被人從被窩裡叫起來,大家都挺冒火的。
但到了楊渥府上這火氣就冒不出來了,因爲張顥手下的士兵手持利刃,殺氣騰騰,肅立在道路兩邊,看樣子隨時都可能衝出來殺人。
這時候張顥發話了:“大王暴薨,軍府之事該由何人來主持呢!”
這一聲喊把衆人的心都喊到嗓子眼上來了。
什麼,大王薨了,怎麼薨的?二十幾歲的小夥子說是病死的也沒人信啊,那就只能是謀殺了。誰殺了他呢,這還用問嗎,看看站在臺上講話的那個人是誰不就知道了。
張顥想要上位,所以急於讓大家表態。
而大家卻都不吭聲,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地集體裝聾作啞。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那也是有原因的。
一來是因爲楊行密的威信太高了,大家打心眼裡還都想念着這個老主人,雖然楊渥這兒子有點作,但大家都受了楊家的大恩,怎麼能夠輕易反叛呢。
二來還是張顥這個人的威望不夠,你手裡掌握着牙軍又怎麼樣,有兵就了不起了呀。大家都是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誰手裡還沒個把兵呢。你現在殺了少主還想上位,憑什麼,拿我們當傻子不成!
張顥沉不住氣了,又把同樣的話喊了兩遍,聲調一次比一次氣急敗壞,但硬是沒一個人迴應。
張顥焦慮了,他殺了人,這個被殺的人還是自己的主子,本來以爲自己登高一呼,大家會羣起響應的,未曾想人家根本不接你的話茬!
這說明衆人並不認可自己的弒主行爲,現在他們不認可,明天就有可能殺了自己來平叛。
怎麼辦,怎麼辦!身家性命怕是要不保了呀,我該怎麼辦!
張顥慌了,他現在思考的問題是把衆人都殺還是放這些人回去。
把人都殺了肯定會軍政大亂,自己會吃不了兜着走,但如果不趁着現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把衆人殺了,以後他們找自己算賬可就不妙了。
張顥現在無論是做什麼還是不做什麼,都是錯。
這時候解圍的人出現了,這個人曾在楊渥繼位的事情上出過大力,他就是嚴可求。
嚴可求走到色厲內荏的張顥身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軍府的事情至關重要,肯定只有張將軍您才能主持呀。可這個事情急不來,如果今夜上位的話,恐怕要出問題。”
張顥就問了,能出啥問題。
嚴可求:“先王(楊行密)的舊人還有很多,像劉威、陶雅、李簡、李遇等人,現在都領兵在外,您如果想要自立爲王,他們會同意嗎?不如先把楊家的後人扶上位,假以時日,待到時機成熟了你再頂上來也不遲。”
張顥聽了這番話,反覆思量一番,猶豫不決,不吭聲了。
嚴可求瞅準機會,帶着衆人一同到了節度使大堂,自己轉身進了內堂,不一會兒就跑了出來,手裡多了一張文書,大呼道:“太夫人有教令,請大家靜聽!”
文書的內容很簡單,先是把楊行密、楊渥兩個人的死哀悼了一番,然後切入主題,任命楊家的次子楊隆演爲新王,讓大家好好扶持新主,不要辜負楊氏云云。
這封文書墨跡未乾,肯定是嚴可求僞造的,但文書是不是僞造的大家並不關心,裡面的內容給力就行。
然後大家都開心了,紛紛表態,要以死效忠楊氏家族,一心一意來扶持幼主。
表完態之後大家還不忘狠狠地剜旁邊的張顥一眼,心想這貨啥玩意兒,竟然想造反,爺爺們還沒答應呢,你蹦躂個什麼勁!
一場風波算是平息下來了,楊隆演順利繼位,當上了新的吳主。
吳主新立,掌權的人還是張顥。
張顥開始反思這次叛亂失敗的原因。
他就想啊,我佔據了天時地利,咋就沒有成功呢。問題還是出在一個人的身上。
別人都不聽我的也就罷了,徐溫這傢伙可是我的盟友啊,他也不說話,這就說不過去了啊。
所以說出問題的人是徐溫。
既然這個傢伙有問題,那就想辦法把他搞走吧。
張顥向楊隆演請示說:“揚州有我一個人輔佐您就夠了,徐溫功大,地方上又缺少得力的幹才,不如把他下放到浙西去當觀察使吧。”
這個提議絕對是不安好心。
因爲浙西是錢鏐的地盤,吳國在那裡只有一個蘇州,最近兩國之間關係又鬧僵了,開始在邊界那裡打仗,就在前不久雙方還在衢州那裡猛掐了一把,打了個雞飛狗跳。
張顥讓徐溫到那個地方去,無外乎是想借刀殺人。
這件事情讓嚴可求知道了。
嚴大人馬上給徐溫通風報信:“徐公呀,張顥想讓你到地方去任職,肯定是想把弒主的罪狀安到你頭上,大禍將至啊!”
徐溫慌了,問該怎麼辦。
嚴可求:“問題倒是不難解決。張顥這個人吧,智商不高,野心挺大,我略施小計就能救您脫身,但您得按我的計策來行事。”
徐溫一聽可以活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已。
嚴可求愁眉不展地找到了張顥,滿懷憂慮地說道:“張公啊,您知道嗎,現在大家都在議論您呢!”
張顥蒙圈兒了:“議論我什麼?”
嚴可求:“議論您鼠肚雞腸,不能容人。”
張顥:“胡說,我大肚能容,天下還有我不能容的事嗎!”
嚴可求:“聽說您要把徐公調到地方去任職,別人說您這是要剝奪徐公的兵權,意圖加害,有這回事嗎?”
張顥:“有這回事,但我沒這個意思啊!”
嚴可求:“人言可畏啊,張公您做事也真是欠思量。現在這件事已經傳開了,如果被徐溫聽到了耳朵裡,因此而起了疑心,到時候從外面帶兵殺入揚州來清君側,張公您又何以自處呢。”
張顥本來就是個多疑寡智的人,聽嚴可求這麼一說,還以爲是幫他的話,立刻去見楊隆演,取消了徐溫外任的決議。
楊隆演倒是無所謂,你說啥就是啥,我只管點頭就行了。結果就是徐溫從鬼門關那裡饒了一圈又回來了。
當時李承嗣在淮南做節度副使,看不慣嚴可求和徐溫的做派,倒是和張顥走得比較近。
眼看着張顥被人耍猴似的搞來搞去,他心裡不忍,就點了對方一句:“嚴可求已經投靠徐溫了,你心裡沒點破數嗎,還對他言聽計從的!”
一語點醒夢中人。
張顥把之前的事情翻來覆去思量一遍,才知道自己被人當猴兒耍了,大怒,然後繼續搞恐怖襲擊,派人去刺殺嚴可求。
不得不說張顥的腦子不夠用,在識人方面也差勁得很。上一次他派刺客去殺楊渥,半路差點被反殺,多虧有個心腹紀祥在纔沒有出事兒。
這一次更離譜,他認爲嚴可求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殺這樣的人不用把動靜鬧得太大,派個得力的人去悄無聲息地把對方做掉就行了,如果再能僞造一個入室盜竊不成轉而殺人的現場就更完美了。
想法確實挺不錯的,但你好歹要找對人啊!
歷史上這位絕無僅有的刺客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