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叛亂都是有原因的,魏博的叛亂也不例外。
說簡單一點,這場叛亂是由賭博引發的。
當時魏博指揮使楊仁晸帶兵戍守瓦橋關,轉眼過了一年,期限已滿,可以回去了,就往回趕。
趕到半路,到了貝州,朝廷下了一道命令,說你們別先回去,在貝州休整,等待後續命令。
這樣一來大家就都有意見了,當兵的都是有家室的人,一年沒見老婆孩子了,挺想念的,你朝廷說了讓我們戍守一年,期限已滿卻不讓我們回去,這不是食言而肥嗎?
但是你也沒辦法,當兵吃餉,那就要服從命令,朝廷命令在那裡,你敢不聽?不聽就是造反。顯然大家現在還不想造反,那就在貝州帶着唄。
朝廷之所以不讓這些人走,那是有原因的,因爲魏州軍力空虛,怕這些人到了那裡據城造反。
這就有點不應該了,自己的軍隊,你防的也太過了一點,這些人你都信不過,那還信得過誰?
人吶,所處的圈子很重要,和誰交往也很關鍵。
之前李存勖創業的時候在軍隊裡泡着,同吃同住同戰鬥,他的思想也很開明,在軍隊裡如魚得水,是不會防着對方的。
現在不一樣了,他做了皇帝,整天和一幫子伶人、宦官在一起,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吃喝玩樂,銳氣消磨殆盡,完全脫離了羣衆(軍隊)。
而五代十國又是個武夫亂政的時代,你脫離了軍隊,又要保證對他們的控制,那就只能嚴防死守了。
防着防着,容易出問題。
暴動因子皇甫暉
一羣大老爺們兒在一個地方呆着久了總要找點事情做,當時最流行的事情就是賭博。
大家圍坐在一起,開賭!
賭博嘛,肯定有輸有贏。
大家賭了一夜,有一個叫做皇甫暉的士兵輸了個精光。輸光了還不算,他還想借錢翻本兒,結果這兄弟手氣真差,接着又把借來的錢給輸光了。
這下好了,工資輸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這日子沒法過了呀。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也就喝口悶酒,倒頭就睡,第二天也就沒事兒了。
皇甫暉這傢伙不是一般人,他沒好日子過,也不讓別人好過,登高一呼,扯起大旗造起反來了。
還別說,造反這項運動在當時很有市場,這傢伙一帶頭兒,大家把心裡的鳥氣一撒,羣起響應。
既然有這麼好的羣衆基礎,那就找主將去聊聊天吧。
大家一擁而上,劫持了主將楊仁晸,讓他帶着大家一起反。
楊仁晸大怒,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打死也不從。
這也情有可原,士兵都是無產者,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了也就反了。
人家楊仁晸不一樣啊,他是一軍主帥,是個實打實的有產階級,造反的意願肯定不強烈。
而且主帥造反危險更大,一旦不成功,肯定要被滅族,這和小兵是有本質區別的,所以人家不同意也很正常。
但是造反沒有回頭路啊,你主將不同意,那就是站到了大家的對立面上去了。
既然是對立的,那就殺了他吧!
於是乎,楊仁晸的一顆腦袋很快就被皇甫暉給割了下來。
殺人容易,但是問題還沒有解決,你總要選個帶頭人出來啊。
皇甫暉隨後又找了個小校,讓他做老大。
小校說讓我跟着造反可以,老大這個位子還是給別人吧。
皇甫暉大怒,你這個沒擔當的傢伙,留着何用!隨手一刀,又把小校給殺了。
好吧,現在殺了兩個人了,老大硬是沒選出來,咋辦呢,這事兒挺急的。
這時候皇甫暉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是銀槍效節軍指揮使,趙在禮。
劫持這個人有個好處,不僅可以立他爲老大,還能順帶着把銀槍效節軍拉下水。
說幹就幹,大家一哄而上,衝着趙在禮的住處就奔了過去。
趙在禮睡夢中聽到響動,大驚,披上衣服就跑,翻牆而走。
可惜沒有翻成功,後面皇甫暉趕過來了,一把抓住對方腳踝,扯了下來。
皇甫暉單刀直入問了一句:“做我們老大如何?”
趙在禮不傻,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先遲疑了一下下。
皇甫暉隨手就把前面那兩個人的腦袋給拎出來了,那意思很明顯:你想學他們?
沒辦法了,形勢比人強,不點頭現在就是個死啊,趙在禮還不想死,於是他就成了亂軍的老大。
帶頭人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大家就開始做正事兒吧。
亂軍的正事兒不外乎燒殺搶掠,這幫子人從貝州一路搶了過去,南下臨清、永濟、館陶,直撲魏州。
魏州是誰在坐鎮呢?王正言。
但王正言這個人不怎麼管事兒,城池的實際控制權在史彥瓊手裡。
而史彥瓊是個伶人。
好了,情勢對亂軍來說實在是太有利了。
有人從北而來,到魏州報信,說叛軍馬上就要來了。
魏州都巡檢使孫鐸是個明白人,更是個做實事的人,他跑到史彥瓊那裡去彙報,要求徵兵、開兵庫,發給百姓武器,讓他們去守城。
這是一個正確的建議,也是一個常規動作,畢竟亂兵都要來了,你總要做好準備呀。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要求,史彥瓊竟然不同意。
不同意的理由是他懷疑孫鐸想作亂,開玩笑,兵器庫是想開就能開的嗎,打開了以後你們武將作亂怎麼辦?
本着這樣的想法,他敷衍了一句:
“沒聽到報信的人說嗎,亂軍纔剛到臨清,到這裡還有一段路程呢,等他們到了再開府庫也不遲!”
孫鐸急得一頭包,苦口婆心地接着勸:
“賊人既然要做亂,肯定不會用常規速度行軍,定然會晝夜兼行,倍道而馳!請您帶着士兵守城,末將招募士兵千人到王莽河設伏,只要一戰而擊敗叛軍,他們定然會四散而走,到時候乘勝追擊就能大獲全勝。如果等到敵人來圍城,一旦有奸人做內應,魏州危矣!”
這番話可謂直中要害,若是按孫鐸的建議來行事,趙在禮那幫子人估計就要止步於魏州城下。
可惜啊,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偏偏這個豬隊友還是魏州的最高領導。
現在史彥瓊滿腦子想的不是怎麼打仗,而是如何防着孫鐸,對方提的建議越多,他就越是起疑。
於是乎,孫鐸磨破了嘴皮子只換來對方一句話:
“好好守城就行了,何必出城逆戰呢!”
兵庫也不開,也不讓孫鐸帶兵出城設伏,就等着別人來打,還不做準備。
這是作死的節奏啊!
當夜,亂軍抵達魏州,開始攻城。
攻打的地方很特別——北門。
而帶兵駐守北門的恰巧就是史彥瓊。
接下來就沒懸念了,對方還沒怎麼打呢,只是在城下大呼小叫吆喝了一陣,就把史伶人給嚇得落荒而逃了。
主將都逃了,還守哪門子城呢,士兵也就一鬨而散。
然後北門洞開,雄城魏州就這麼被攻陷了。
史彥瓊單騎逃回洛陽,孫鐸帶人很是抵抗了一陣,但城池已破,在打下去也沒意義,也帶人逃了。
這些人都走了,魏州名義上的一把手王正言還在家裡憋着沒出來呢。人家也不走,也不逃,在家裡幹啥呢,寫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