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王宗弼傻眼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唐-軍的進攻速度如此之快,看來據蜀稱帝的夢想是不可能實現了,下一步要快速組織投降,晚了容易捱揍。
但投降可以啊,你要有門路,你如果不認識人,怎麼跟對方籤協議呢。
王宗弼認識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剛好是唐-軍的先鋒之一。
不錯,他就是李嚴。
之前李嚴代表大唐出使蜀國的時候和王宗弼打過交道,宗弼同學對李先生的印象還不錯,認爲和這個人談談投降,靠譜。
現在的形勢是一邊倒,想要投降可以,必須先表示誠意。
於是乎,王宗弼立刻給漢州的唐-軍送去錢幣、良馬、牛酒,這項工作的學名叫做犒軍。
犒軍除了跟對方建立良好關係外還有一個作用,可以通過這項工作給唐-軍發出一個信號:我們是朋友了,你就別再往前打了,不然擦槍走火什麼的算誰的?
在保證己方不捱揍的前提下,王宗弼僞造了一封蜀帝王衍的手書,派人送到漢州唐-軍大營,點名讓對方派李嚴到成都一敘,並說了一句話:
“公來我即降!”
意思是說,你李先生到了成都,我王衍就投降!
李嚴這個人不簡單啊,之前被後唐派去蜀國刺探對方虛實,然後回來後極力鼓動後唐伐蜀的人是他;
帶兵伐蜀做先鋒,斬殺畏死將官,整頓部隊紀律的人也是他;
現在,他即將再接再厲,完成蜀國投降前的溝通接洽工作。
李嚴藝高人膽大,既然對方點名讓自己去,那就去唄。
這裡還沒走呢,有人來勸:
“當初提議伐蜀的人是你,現在你又是領軍先鋒,蜀人肯定恨死你了,你還敢去?不怕有去無回嗎?”
對一般人來說,這是個問題,但李嚴不是一般人,他是個天才的外交家,而且還是外交、軍事兩棲型人才。
正所謂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兒,他認爲問題是有的,但可以忽略不計,於是面帶微笑,只帶了幾個隨從就跑到成都去了。
李嚴進城之後做了以下幾件事:
安撫軍民,給大家拍着胸脯保證,唐-軍來後是會秋毫無犯滴,你們磨豆腐的繼續磨,賣蔬菜的接着賣,種莊稼的接着種,當兵的想當就接着當,不想當就回家陪老婆孩子去,沒人搶你們的飯碗,也沒人會欺負你們。
這樣一來,軍隊百姓都安心了,說白了誰也不想喊打喊殺的,管你是後唐還是前後左右唐呢,只要不搗亂欺負人,搞和平演變我們還是支持的,畢竟誰來當家做主都一樣,跟百姓和當兵的關係不大。
解決完這些基層羣衆問題,李嚴接着解決高層問題。
高層特指皇帝和太后這幫子皇親國戚。
亡不亡國的,百姓和軍隊無所謂,對他們來說只是換一個主子來服侍而已,該吃苦受罪的還要接着吃,該沙場流血的還是要接着流,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戲碼對他們影響不大。
但以王衍爲代表的這一幫子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是統治階級頂層人物,在百姓眼裡這就是站在雲尖上的人物,亡國啥的主要就是亡他們。
既然這些人是被滅亡的對象,你還去跟人家談判,談個啥?談一談對方想怎麼死咋地?
當然,如果王衍沒有被王宗弼給控制住,李嚴打死也不會來成都的,既然對方這個皇帝已經成了光桿司令,那來談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忽悠一下對方,讓他配合一下搞一個投降儀式就可以了。
李嚴先跟對方談死不死的問題。
窮途末路的王衍見到李嚴就是嚎啕大哭。李嚴就說別哭啦,只要你肯投降,保你全家無事!
此話一出,王衍哭聲頓時止住。好嘛,投降不僅免死,還免全家人的死,這感情好啊,自己最擔心的就是性命問題,既然這個問題不成問題了,那也就沒有其他問題了。
於是乎,王衍讓李嚴去見太后,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們。
然後一家人算是鬆了一口氣,國家雖然亡了,但是命保住了,之後富貴生活照樣過,還有什麼不好的呢。
既然皆大歡喜,那就開始忙正經事吧!
投降儀式
投降是個技術活,技術含量主要體現在程序上,這是個實打實的以形式主義建造的形象工程。
首先要起草降表,這裡面有學問,措辭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軟,太硬了說明你還不服氣,估計要接着打;太軟了會讓對方很沒有成就感,人家心裡不舒服,容易給你小鞋兒穿。
所以說這降表既要鼓吹對方的武功,又要表達自己的誠意,而且這誠意還必須是被對方打出來的,這樣一來對方既師出有名,又功德圓滿,皆大歡喜。
起草降表這項工作由蜀國的兩位筆桿子來完成,其中一個是翰林學士李昊,另一個是同平章事(宰相)王鍇,這兩位老先生絞盡腦汁,費盡心思,總算是把一封光輝燦爛的降表給寫出來了。
然後皇帝簽字(蓋章),找人送到唐營去。
送降表的這個人也是精挑細選,是誰呢,歐陽彬,這個人大家不用記憶,但要了解他當時的官職——兵部侍郎(相當於國防部副部長)。
好吧,蜀國的兵確實不咋地,打仗那叫一個稀爛,兵這麼爛,領導要負責,你的兵打了敗仗,做領導的就去送降表吧,對口接待,嚴絲合縫。
歐陽侍郎也很光棍,把心一橫,帶了幫隨從,快馬加鞭就跑到唐營裡去了。
後唐大軍統帥李繼岌,副統帥郭崇韜接到降表,大喜。
這兩個人當時還在趕往漢州的路上,心想既然蜀國已經降了,那就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趕快去受降吧。
在趕去受降的路上,王宗弼又派人給李繼岌和郭崇韜送來一封信,連同書信一起送來的還有大量金銀珠寶、後宮珍玩,書信的內容很簡單:
“蜀國已滅,封我個西川節度使噹噹唄!”
看到沒,現在就已經開始討官要官了,然而這也無可後非,人家王宗弼同學又是利州又是成都的來回跑個沒完,上躥下跳又把蜀帝給控制了起來,忙活了這麼大半天了,爲的啥?還不是衝着利益來的嘛。
既然現在工作做的差不多了,當然要在協議簽署之前爭取自身利益最大化呀。
畢竟協議簽署之後,自己可就沒有多少籌碼來討賞了。
但是他想錯了一點,那就是現在他手中也沒有什麼籌碼。
討賞跟談判有個共通之處,談判需要勢均力敵,要不然直接碾壓就行了,何必繞彎子坐下來商量呢;討賞也需要有個前提,那就是你要有利用價值,如果連價值都沒有,憑什麼要賞你?
在李繼岌和郭崇韜眼裡,王宗弼毫無價值,或者說價值不大。他們要對蜀國擁有絕對的控制權,不需要代言人,更不需要地頭蛇,所以說這裡的人要全部換成自己人。
而王宗弼,有點礙事。
李繼岌甚至沒有跟王宗弼回信,只是指着對方送來的一大堆珠寶對使者說:
“這些東西都是我家的,何必讓你們來獻!”
意思很明白,蜀國都已經要投降了,這裡的東西都是我的,你來回地倒騰這些東西,不覺得費事嗎?
霸氣啊,然而擁有絕對的實力做支撐,李繼岌有霸氣的資本。
接下來就要操作投降的具體事宜了,王宗弼在漢州迎接到李繼岌和郭崇韜,然後大家一起往成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