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縣令名叫羅貫(不是羅貫中),性格跟郭崇韜很相似,又強又硬又直,兩個人惺惺相惜,很受郭崇韜賞識關照。
河南令近在京畿,宮裡的伶人、宦官經常派人來給羅貫送條子打招呼。
羅貫照單全收,但是事情一點也不辦,直接把條子原封不動送給郭崇韜。
郭崇韜接一把手,又原封不動送給皇帝李存勖,末了還不忘說一句:“看好你身邊的人,你看這都成什麼樣子了!”
李存勖心裡明白,但也不會爲這種“小事”去苛責身邊的人,但是沒事兒說他們兩句肯定是有的。
這樣一來,伶人、宦官不幹了。
好你個羅貫,託你辦事是看得起你,你這小子不上路啊,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找死!
伶人、宦官想讓羅貫死,皇后黨的骨幹成員張全義更想讓羅貫死。
張全義本來算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人不代表不會做壞事,他跟羅貫尿不到一個壺裡,偏偏兩個人還是同僚,低頭不見擡頭見,這老小子早就想把羅貫給踢開了。
但羅貫身後有個郭崇韜,你怎麼踢得開?
不要緊,自己踢不開,讓(幹)女兒來踢。張全義找到了劉皇后,讓她想辦法。
劉皇后不用想辦法,這娘們兒直接給李存勖吹了幾道枕頭風,說羅貫如何如何與郭崇韜勾結,如何如何不法,反正有的沒的,往死裡說。
李存勖心裡有數了,原來羅貫是郭崇韜的人,辦他!
辦人需要找機會,而機會無處不在。
曹太后前一陣子薨了,現在要張羅着葬到坤陵裡去。落葬之前皇帝要先到皇陵去祭祀一下,告訴祖先這裡又要來新住戶了,下一步要破土動工,你們這些老人家多擔待擔待,別作妖。
這是個常規動作,要說也沒啥事兒。但老天爺說有事兒,那就有事兒了。
李存勖去的這一天,剛下完雨(水澇災害,其實這雨基本沒停過),道路泥濘不堪,橋樑也毀壞了。
李存勖不高興了,問身邊的宦官:“這一塊兒是誰負責的,怎麼道路都沒有提前整修呢?”
宦官一迭聲地說:“是羅貫!是羅貫!”
羅貫?奧~,是他呀,把他叫來!
羅貫來了,李存勖大喝:“這路怎麼修的,你解釋解釋!”
羅貫:“這有啥好解釋的,這路平日裡也沒人走,修它幹啥?”
李存勖一愣,沒想到這傢伙這麼有種,說得還蠻有道理的樣子!
“通往皇陵的道路,難道不該整修?”
“現在天災連綿,百姓流離失所,救災救百姓還來不及,誰還操心修你的路!”
是啊,老百姓都沒法兒活了,你這路緩一緩唄,反正不修也能走。
估計這個羅貫對李存勖也有氣,你個皇帝整天不是玩就是唱戲的,還把伶人、宦官個個都封了高官,搞得大唐上下烏煙瘴氣,現在還有臉過來說修路的事兒,要臉不!
羅貫啊羅貫,這比郭崇韜還要虎啊。
李存勖氣得直打哆嗦,當即命令把羅貫下獄,先打一頓再說。等到李存勖從皇陵回來,羅貫已經被打得體無完膚,氣息奄奄了。
李存勖還不解氣,下令殺了他。
郭崇韜聽說後火速進諫:“羅貫只不過是失修道路,罪不至死!”
李存勖大怒:“太后靈駕將發,天子朝夕往來,橋路不修,還能說是無罪嗎?”
郭崇韜據理力爭:“陛下您貴爲天子,竟然針對一個縣令,難道不怕天下人指摘陛下用法不公嗎!”
李存勖拂衣而起,邊走邊喊:“你就是羅貫的同黨!既然這麼重視羅貫,你自己去裁決吧,何必問我!”
按說皇帝都把話說道這個份兒上了,大臣應該是惴惴不安,哆哆嗦嗦退下了。
郭崇韜不,皇帝你想跑,沒門兒!你跑我跟着,聽我把話說完才行!
君臣兩個一前一後,在宮裡風風火火展開了一場競走運動,後面的郭崇韜邊走還邊說個不停。
李存勖那個火大喲,最後沒辦法了,衝到自己房間裡,“哐當”一聲把房門給鎖上了,讓你再跟着我!
最後,羅貫終究還是被殺了。而且死狀極慘,暴屍家門口,無人敢去爲他收屍。
殺一個羅貫很簡單,但殺人後的影響卻十分惡劣。
羅貫是個標杆性的人物,他是個好官,不媚上,不結黨,不收禮,不害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百姓的生活能夠過得好一點。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朝廷上下齒冷不已,轄區百姓更是呼天搶地。
但高興的人也不少,主要是伶人、宦官還有皇后黨。他們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藐視着郭崇韜,表達的意思很簡單:下一個該你了!
郭崇韜的日子並不好過,他所代表的的百官集團也並非鐵板一塊,比如說孔謙。
孔謙
人多少都會有利己、自私的心思,而孔謙這方面的心思有點重。
孔謙這個人我們之前提到過,他在魏博擔任度支使,爲前線提供軍需。這傢伙斂財很有一套,狂徵暴斂差點激起民變。
不過人家還是爲後唐做了很大貢獻的,於是乎,在李存勖征服中原以後,孔謙認爲自己好歹也能混個租庸使噹噹。
果不其然,孔謙確實做上了租庸使,只不過前面要加一個“副”字。一字之差,正副之別可就大了去了。
一個部門裡正職說了算,副職只是打下手的;正職喝酒吃肉,副職連口湯都喝不到;正職每天人五人六吆喝個沒完,副職累死累活還得陪着笑臉,你說這跟誰說理去。
而租庸使權力大得很,相當於國家的財政部長,專管國家稅收,戰爭的時候還要掌管軍需,實打實的要害部門。
孔謙也不灰心,他認爲革命尚未成功,老孔我繼續努力。努力幹啥呢,努力把正職擠走,正職走了,不就是我來接替了嗎。
當時後唐的租庸使是張憲,郭崇韜任命的,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手下,張憲跟郭崇韜一樣,剛正不阿,其之前的職位是魏博節度判官,跟孔謙也是老搭檔了。
孔謙有點懼他,找時間跟郭崇韜說道:“北都(鎮州)是個霸鎮,需要重臣去鎮守,人選非張憲不可。”
郭崇韜一想也對,奏明李存勖,讓張憲走馬上任了。
張憲一走,租庸使的位子就空出來了,孔謙喜笑顏開,心想我略施小計,大事得逞,真是快哉。
可惜痛快的太早了,郭崇韜似乎很不看好孔謙,讓宰相豆盧革來兼任租庸使,孔謙還是副的。
我了個去,還能這樣玩兒,你郭崇韜這是有多不待見我孔謙吶,讓人來兼任都不把位子給我。
算了,胳膊擰不過大腿,我還是自己去取吧!
孔謙再接再厲,衝着豆盧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