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樣做到的。
話說朱瑾當時身兼平盧節度使、同平章事、諸道副都統等多項高位,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其實這就是徐溫的高明之處,他通過這些手段來籠絡功勳宿將,團結了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所以才能在吳國一手遮天。
但老子的本事徐知訓這個兒子半分都沒有學到,像朱瑾這樣的人物你就得供着,千萬別去捋虎鬚。
徐知訓有點兒愣,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專門和朱瑾槓上了。在他看來,揚州我最大,你朱瑾來了我就不是最大的了,這不行,我要把你整下去。
整下去的手段很生硬,他在泗州那個地方設立了一個靜淮軍,讓朱瑾去做靜淮節度使。
此節度使非彼節度使,雖然都是節度使,但轄區不一樣,所以含金量也就不一樣。
說白了,這就是專門貶人家朱瑾的官呢,說通俗一點就是流放。
我的乖乖,朱瑾是誰?虎將!你敢跟虎將下套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朱瑾決心教一教對方寫字,所以開始反擊。
反擊的手段很凌厲,也很直接,那就是肉體上消滅,換句話說就是殺人。
殺人不能到大街上去殺,最好在家裡殺,對方家裡的環境咱不熟悉,所以還是在自己家裡殺比較方便。
爲了這個方便,那就要設局。
你徐知訓不是喜歡藝伎嗎,我把最美、最具才藝的美女拿出來給你。
這還不算,沙場馳騁的武將都偏愛名馬,朱瑾有愛馬,冬天設立帷幄給它遮寒,夏天支起紗帳給它避暑,伺候的比人都舒坦。
美女加名馬,這都是極品,用這些來做誘餌,足夠了。
徐知訓如約而至,他是來給朱瑾送行的。送啥行?朱瑾要去泗州做節度使撒!
朱瑾不動聲色,擺酒招待,酒席間讓美女出來獻舞,徐知訓看到那國色天香的女子,眼睛都直了。
朱瑾又獻出名馬爲對方祝壽。
祝壽?徐知訓說這日子不對啊,我還沒到過壽的時候啊。朱瑾說這沒關係,你總要過壽的,先把禮物給了。
徐知訓感覺非常有道理,照收不誤。
戲演得差不多了,朱瑾說咱倆關係都好到這份兒上了,到我家中堂去看一看吧。
中堂就是正室,也可以理解爲廳堂,反正就是到人家內院裡去了,那裡有什麼呢?金屋藏嬌?徐知訓兩眼放光。
到了中堂,還真有個女的在等着,誰呢?朱瑾的妻子,陶氏。
能請出妻子給對方相見,這說明兩人是非常要好的兄弟了。
朱瑾讓老婆給徐知訓行禮,這邊施禮了,你就要回禮。
回禮就要彎腰答拜,這裡徐知訓一彎腰,朱瑾抄起笏板(上朝用的那東西)狠狠給他後腦上來了一下。
“啪”的一聲,徐知訓當場昏厥,倒地不起。
四下刀斧手涌出,亂刀把他給斬了。
徐知訓還帶了許多護衛過來,爲了防止殺人的時候這些人聽到聲音涌進來,朱瑾把兩匹野馬放在了走廊上。
野馬嘛,還沒有馴服,性子野得很,兩匹馬相互踢打、撕咬,聲音很大。這樣一來,屋裡面發生了什麼,外面人根本聽不到。
於是乎,這裡徐知訓已經身首異處了,外面的人還在抽菸聊天呢,根本不知道。
他們不知道,那就讓他們知道。
朱瑾提着徐知訓的腦袋就出去了,衝着這幾百人的衛隊大喝一聲:“賊人已死,汝等還待如何!”
衆人大驚,撒丫子快跑,作鳥獸散。
要不怎麼說朱瑾是虎將呢,一聲喊,把幾百人都給驚走了,根本就不用動手打的。
這些人跑了,朱瑾提着腦袋招搖過市,跑到吳王楊隆演府中去報告,對楊隆演說道:
“臣下已經爲大王除害,請您下令討賊!”
徐知訓已經死了,還要討啥賊啊。
兒子死了還有老子呢,徐溫不是還在外面做節度使嘛,這個徐老爺子不是還有很多其他兒子在領兵嗎,這些人要一起除掉,要不然這事兒不好收拾。
要想收拾剩下的徐家人,就要藉助楊隆演的名號,人家是吳國之主,徐家是楊家之僕,主人殺僕人,天經地義。
只要楊隆演肯下令,以朱瑾的威名和號召力,打倒徐溫不成問題。
朱瑾的這個算計應該說是很到位的,但他少算了一點,那就是楊隆演的膽識和魄力。
這位楊家之子絲毫沒有遺傳老爺子楊行密的優秀基因,或者是也遺傳了,但之前被徐知訓給欺負沒了。
所以說當朱瑾提着徐知訓的腦袋說出上面那一番話的時候,楊隆演被嚇蒙了,立刻拿着袖口遮住臉,撒丫子跑到內堂裡去了,邊跑還邊說:
“這是你自己做的事兒,我可不敢參和!”(舅自爲之,我不敢知!)
意思是說你今天沒來過,我也沒見過你,更沒聽到你說過什麼話,你趕快滾蛋,別連累我!
被人欺負慣的人再生起反抗的心思是很難的,特別是徐溫父子已經在楊隆演這裡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他很難擺脫,也不敢擺脫。
朱瑾是員武將,殺人除賊就像是行軍佈陣,他很在行;但他不是政客,玩弄陰謀詭計耍花招他不擅長。
所以說在楊隆演不配合之後他沒轍了。
他行動之前沒有提前聯繫其他各方勢力,沒有提前跟楊隆演預謀,在對方不配合後他也沒有想到來硬的,更沒有直接假傳吳主指令號召各路軍兵討伐賊人(徐溫)。
朱瑾現在的反應只有一個,走!
他仰天大呼:“婢子不足與成大事!”
一邊說一邊拿着徐知訓的那顆死人頭往柱子上摔打(以知訓首擊柱)。
意思是說楊隆演這娘們真不是成事兒的人。
人家楊先生是男人,爲什麼稱他爲女人呢,因爲他怕事兒。
朱瑾絕望了,一手提頭,一手提劍,往外走。
走不了了,徐知訓的親信翟虔等人已經帶兵追過來了。
前面有追兵,那就走後門,後門被堵了,那就跳牆走。
牆有點高,朱瑾一躍而下,摔斷了腿。
腿一斷,跑不了了,戰鬥力也發揮不出來了,而後面追兵呼嘯而來,把朱瑾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圍了人,卻不敢動手,因爲誰先動手誰死得快。
朱瑾雖然折足,但虎威仍在,他手裡還有劍。
英雄即便是死,也要死得體面,不能葬身到無名小卒手裡。
朱瑾自知難以逃出昇天,對周圍的亂兵說了一句話:
“我爲萬人除害,用這一條命來填!”
提劍自剄而死。
朱瑾一死,揚州大亂。支持朱瑾的人和支持徐家的人打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