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張全義說得在不在理吧,反正兒子張繼祚是被勸住了,張家也因此少了一場滅頂之災。
其實張全義能夠忍氣吞聲也是有自身考慮的,因爲朱溫淫-亂大臣妻女這件事在當時具有很大的普遍性。
當時不只是他張全義,朱溫對其他大臣的家眷也都照顧有加,沒必要爲這事兒去較真。
這裡就不得不說到敬翔。
當時朱溫剿滅了徐州時溥,擄得了時溥的寵姬劉氏,劉氏十分美豔,朱溫就與人家成就了好事。
好事過後朱溫就犯起了思量:怎麼處置劉氏呢?帶回家去肯定不行,張惠一個眼神就能把自己給瞪死。就此拋了吧,又心有不甘,心裡還放不下人家。
朱溫靈機一動,把敬翔叫來了,把劉氏許配給敬翔。
在朱溫的邏輯裡面,敬翔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把劉氏賞賜給對方是莫大的恩賜。
這樣想其實也沒大毛病,畢竟當時的古人對男女之事看得都很開,什麼男女大妨、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之類的怪胎理論還沒有普及。
但朱溫後面做的事情就讓人很不齒了。
你都把劉氏許配給敬翔了,那就跟人家斷了聯繫唄,畢竟於公,敬翔是你的大臣;於私,敬翔是你的好兄弟。
朱溫不這麼想,他還是經常和劉氏顛鸞倒鳳,深入交流。也許,他的如意算盤就是這麼打的;也許,他是真的忍不住。
劉氏這個人也是一言難盡,她一開始是黃巢手下大將尚讓的妻子,尚讓死後跟了時溥,現在時溥也玩完了,他纔跟了敬翔。
敬翔也是有自尊的,見自己的妻子三天兩頭兒往朱溫那裡跑,心裡很不是滋味,於是就要說道說道。
這一說,劉氏還不樂意了,這個娘們兒撒潑大喊道:
“你是認爲我以前曾經失身於賊嗎?告訴你,尚讓,那是黃家(黃巢)的宰相;時溥,那是國之忠臣。以你敬翔的門第,還把我辱沒了呢,你還敢看不上我!既然這樣,那就一刀兩斷,你休了我讓我自己走吧!”
敬翔慌了,休了她容易,朱溫那裡不好交待啊!於是向劉氏認錯,把她哄了回來。
這樣一來,劉氏更加有恃無恐了,日常出行、穿戴都豪奢無比,還依靠朱溫、敬翔的關係交結藩鎮,聚攏財富,日子過得能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這種情況在當時產生了很壞影響,一些貴族家庭的婦女也都以劉氏爲榜樣,跟風學習,一時間京城內外烏煙瘴氣。
其實敬翔、張全義這些人也不用感覺太委屈,因爲朱溫現在做的這些事兒根本就不算事兒,因爲後面還有更猛的。
朱溫現在病了,而且病得還很嚴重。
皇帝病了,總要有人伺候吧,朱溫認爲別人伺候的不盡心,所以把一些兒媳們召到宮裡來伺候自己的飲食。
兒媳婦伺候公公,也還說得過去。
但朱溫不老實,生病期間還把這些兒媳婦給一一臨幸了。這些兒媳婦裡面有朱友文的妻子王氏,也有朱友珪的妻子張氏。
朱友文有才,可惜是養子,但朱溫喜歡;朱友珪雖是親子,但出身不好,是朱溫當年帶兵打仗時跟營妓(又有說跟野婦)所生,算是私生子,朱溫並不喜歡他。
在朱溫的心裡,血緣是第二位的,繼位者的才能纔是第一位的。
朱友文的妻子王氏很有姿色,朱溫又喜歡得緊,夫妻雙雙受寵,友珪之妻張氏心裡不是滋味了。
後來朱溫病情加重,對於皇位的繼承人問題,心裡也就有了最後決斷——傳位給朱友文。
但是現在有個問題,被傳位的朱友文身在洛陽;被排除在外的朱友珪卻在開封(汴州)。
不喜歡的在眼皮子底下,看好的卻遠在異地,這是朱溫百密一疏留下的一個小小紕漏。
而這個紕漏,是會要人命的。
朱溫立刻想到了亡羊補牢。
他找來了朱友文的妻子王氏,對她說道:
“朕時日無多,你趕快到東都把友文召回來,朕有大事囑託於他!”。
王氏離開後朱溫又找來了敬翔,向對方囑託了一句話:
“友珪能力有限,給他一個郡的地方就可以了,趕快讓他去上任。”
壞就壞在這個“上任”上。
朱溫病中猜疑心更重,時常貶謫官吏,這些被貶謫的官吏一旦上任,往往半路就被一道詔書給賜死了。
而朱友珪原來的官職是京城左右控鶴都指揮使,算是了不得的京官,現在一下子成了外地的萊州刺史,很明顯被貶官了嘛。
貶了也就貶了,還要他立刻去“上任”
在朱友珪看來,這時候的上任可以和死亡劃等號。
這時候妻子張氏又給朱友珪加了一把火:
“皇帝派王氏去東都召朱友文回京繼位了!”
原來朱溫在囑託王氏的時候,張氏恰好就在旁邊。
朱溫也許是看不起女人,也許是看不起細節,也許是當時病糊塗了,反正他就是這麼做的。
朱友珪聽完妻子的話,更加確信朱溫要殺掉自己,夫妻兩個嚎啕大哭。
他兩個人哭,手下人可就開始動心思了。
他們對朱友珪說:“事急生計,何不把握時機,另想辦法!”
現在想辦法還能是什麼好辦法,只有造反一條路可走了。
那就反了吧!
而造反需要有幫手,這個幫手最好手裡還有兵。
朱友珪微服出行,到了左龍武軍的大營,找到了統軍將領韓勍。
韓勍二話不說,撥出五百牙兵隨朱友珪起事。
五百牙兵既是入夥的籌碼,也是韓勍表明的態度——左龍武軍已經在掌控之中了。
多了這支力量,朱友珪如虎添翼,隨即點起自己的控鶴軍,連同五百牙兵一起,夜闖皇宮。
夜三鼓,亂軍斬關而入,過萬春門,進寢宮,殺朱溫!
寢宮中侍奉的各色人等見亂軍殺來,如鳥獸散,跑了個乾乾淨淨。
朱溫聽到動靜,惶恐起身,大呼道:“誰人造反!”
朱友珪意味深長地答了一句:“不是別人。”
不是別人,那就是自己人了。兒子對老爹,確實不是外人。
朱溫大怒:“逆子!朕疑心你很久了,只恨沒有早些殺掉!你悖逆如此,難道不怕老天報應嗎!”
朱友珪不想跟對方打嘴仗,因爲贏不了,那就動手吧。
友珪大呼:“將老賊碎屍萬段!”
其手下僕從馮廷諤聞令而動,拔劍揮砍朱溫。
朱溫撒腿就跑,後面持劍急追,朱溫繞柱而逃(秦始皇也這樣幹過),馮廷諤好幾次都砍到了柱子上,硬是沒傷到朱溫。
戎馬一生的朱溫,殘病之軀也不是那麼好殺的,但是,這也只是稍微延緩一下死亡的結局罷了。
朱溫跑累了,倒在牀上動彈不得。
馮廷諤一劍刺出,劍刃洞穿朱溫腹部,從後背破體而出。朱溫大痛,起身相博,馮廷諤長劍一劃,腹部洞開,腸胃直流,朱溫倒斃當場。
公元912年6月,大梁皇帝朱溫,崩。
朱友珪用牀褥、毛毯將朱溫屍體裹住,安置在牀上,秘不發喪。
不發喪是有道理的,他要用接下來的時間做一些掃尾工作。
首先被掃到的就是朱友文。朱友文的老婆王氏還沒有來得及出發,就被朱友珪派人給殺了。
然後,朱友珪開始向這個差點就成了新一任大梁皇帝的哥哥動手。
直接動手肯定打不過,朱友文在大梁的東都洛陽,手頭有兵,你想打,人家還真不怕你。
來硬的不行,那就用計吧。
這個計就是“借刀殺人”計。借誰的刀呢,均王朱友貞的刀。
朱友貞也是朱溫的兒子,而且是嫡子,爲什麼要借他的刀呢,因爲他的刀很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