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鄉戰敗之後,樑軍全線潰退。
大梁保義節度使王檀駐守邢州,壁壘森嚴,帥軍據敵,迫退了晉將李嗣昭的進攻。
隨後王檀開城接納前線敗退回來的樑軍,發給錢財、糧食,打發他們回本鎮,挽救了部分樑軍力量。
李存勖見無隙可乘,挾大勝之威,回屯趙州。
之前後樑供奉官杜廷隱用計佔領了趙國的深州、冀州,聽說晉軍援趙,樑軍戰敗,大驚,立馬撤出深、冀。
這個杜廷隱真不是個東西,按說你要撤就撤唄,誰也不攔着你。
他撤退的時候還把深、冀二州的壯丁全都當作奴僕給帶走了,剩下的老弱病殘全部活埋,只留了兩座空城給王鎔。
真是個缺德冒煙兒的傢伙。
朱溫聽到柏鄉戰敗的消息,大驚,任用楊師厚爲北面都招討使,出兵河陽,一方面防備李存勖,一方面收集散兵,十幾天收攏了一萬人。
這期間,朱溫開始處理王茂章。
朱溫對他還是很溫和的,見到對方後說了一句實在話:
“戰敗責任並不在你,而是韓勍、李思安欺負你後來居上,不服從指揮導致的。”
因此,並不責罰王茂章。
但衆議洶洶,滿朝堂的人都有意見,因爲柏鄉大敗是事實,王茂章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他也是主將,不處理他不足以平衆怒。
強硬似朱溫最後也不得不屈服,沒辦法呀,這是規矩,不能破。現在不處理王茂章,後面打了敗仗的將軍就都有理由了,那還不亂成一鍋粥了。
朱溫罷了王茂章官職,讓他到家中去休養。
休養了一段時間,朱溫又把他光復原職,仍然是位極人臣的顯赫高官。
具體有多高呢?節度使外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相當於軍方實權派外加宰相虛銜。
一個字:牛!
從這裡我們能夠分析出兩點問題:
其一,每個人身上都有閃光點,殘暴如朱溫也有他爲人稱道的地方。
他有識人之明,還有馭下之術,這個皇帝不是白給的,他對自己看中的人照顧有加,對有才能的人能夠禮賢下士,這一點很有些許曹操的風範。
其二,朱溫不是瞎子,他如此看重王茂章只能證明一點:茂章此人真的很厲害。
但如此人傑爲什麼換了一個地方就不能打勝仗了呢?一方面是因爲對手真的很強,另一方面就是朱溫所說的,外來戶身居高位,土著居民心裡不平衡,所以不聽從指揮。
這種問題普遍存在,後面的猛人劉知俊也會遇到。
柏鄉之戰,晉軍打出了氣勢,打出了聲威,也在樑軍心裡打出了陰影。
此時談樑晉之間攻守易勢還爲時尚早,但此消彼長之間,雙方的差距已經開始縮小了。
此戰之後,晉軍把鎮、定二鎮收入麾下,樑軍北上攻勢受阻,開始與晉軍沿黃河征戰不休,這爲李存勖後續滅燕、積蓄力量滅樑創造了前提條件。
打了勝仗就要乘勝出擊,李存勖當然不可能浪費機會。
他派遣周德威、史建瑭率領三千騎兵攻打澶、魏二州;命令張承業、李存璋率步兵攻打邢州,自己則率領大軍在後方壓陣。
朱溫接到急報後派徐仁溥帶兵一千,連夜趕赴邢州,幫助王檀守城。
邢州保住了,魏州卻岌岌可危。
李存勖現在親自帶兵攻魏州,雖然沒破城,但也差不多了。
現在微博節度使是羅紹威的兒子羅周翰,對於這個小子能不能守住魏州,朱溫報以十萬分的懷疑。
爲了保險起見,朱溫派遣了一個壞到腳底流膿的人到魏州去擔任天雄節度副使,這個人是李振。
這還不算,朱溫隨後又派了一個杜廷隱帶了一千大兵趕赴魏博,協助守城。
這樣一來,能耍陰謀詭計的人有了,兵也補充好了,魏博總算是保住了。
保住城池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還是要進攻。
一方面朱溫實力還是很強的,他有能力進攻;另一方面進攻是最有效的防守,這個不能不信。
所以樑軍開始在楊劉(渡口名,位於今山東東阿楊柳村)渡河,北擊晉軍。
這時候晉王李存勖到達黎陽來查看黃河水流情況,樑軍大驚,也不渡河了,船也不要了,一溜煙撒丫子跑了回去。
這就是恐懼的力量,或者說通俗一點:被打怕了。
被打怕的士兵是打不了勝仗的,所以周德威一路過關斬將,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
周德威出臨清,攻貝州,陷夏津、高唐,進而攻擊博州,連下東武、朝城,轉而向澶州進軍。
澶州刺史張可臻被嚇破了膽子,一槍不放,逃之夭夭。朱溫被氣壞了,逮住張刺史一刀給砍了。
砍了張可臻容易,周德威還是要面對的啊。
現在德威同志馬不停蹄,已經攻到黎陽境內了,連下臨河、淇門二城,進逼衛州。
神速,真是太特麼神速了!
朱溫坐不住了,親自掛帥出征,大軍屯紮到白司馬阪(白馬山)來防範周德威。
周德威這一陣子指東打西,所向披靡,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番。這一場野撒下來,氣兒也順了,氣色也好了,人也精神了,那就見好就收,打道回府吧!
周德威劫掠新鄉、共城兩地後,大搖大擺回去了。
朱溫見這個殺神走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喘勻,大梁境內又出事了。
事情出在一個當時很有名的地方:蔡州。
蔡州是秦宗權的發家之地,此地民風彪悍到什麼程度,大家可以到前面查看一下蔡州軍團的輝煌戰績來自行體會一下。
民風彪悍,軍隊只能更彪悍,要不然鎮不住場子啊。
在彪悍的軍隊中有一個叫做劉行琮的右廂指揮使,帶兵作亂,四處打砸搶燒,把蔡州城搞了個一塌糊塗。
老劉搶夠了、燒光了之後,打算帶兵跑路,到淮南(吳國)那裡去爲楊隆演打工去。
你個打工仔以如此激烈的方式私自換老闆註定是行不通的,結果還沒等朱溫打過來,旁邊的同事順化指揮使王存儼先行動手了。
王存儼是個狠角色,他抽冷子把劉行琮一刀兩斷,兼併了對方部衆,自己獨霸蔡州,還向朝廷奏報情況。
當時朱溫領兵在外,這封奏報到了東京留守、博王朱友文的手裡。
朱友文大怒,好你個王存儼,你平息了叛亂就好好回去夾着尾巴過日子唄,竟然私自佔了蔡州,這是要幹啥,造反嗎?
明明白白兒告訴你,在造反這項運動裡我老朱家是祖宗,你敢造祖宗的反,這不是班門弄斧是什麼!
啥也不說了,把脖子洗乾淨好好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