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先生,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我不能總叫你哎吧。”
小黑妞兒環顧這間三十平米的標準地下移民廉租房。整潔的完全不像一個單身漢住的地方。這奇怪的男人就像恐怖電影裡的連環殺手,整潔,沉默,淡漠的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
“你可以叫我老李。”男人惜字如金。
“你就不想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小黑妞等了一會兒,不打自招道:“我叫薩芬娜。”
“我現在做飯,你可以一起吃,如果你還害怕那些夜族人報復,也可以在這裡住到明天早上。”
“要不然我付給你錢吧。”小黑妞兒從兜裡摸出幾張零錢,尷尬的笑笑,道:“忘了,這錢也是你的。”
男人手腳嫺熟的準備晚飯,不大會兒香味飄散開來。
小黑妞兒一開始還說不想吃,這會兒卻抻着脖子期盼起來。
“老李,你是從東瀛行省來的,還是南韓行省來的?”薩芬娜看着男人信手拈來炮製好的飯菜,自說自話道:“你們這些東方人長得都差不多,我也分不清楚什麼和族還是高麗族的。”
“你這話放在二十年前,地道的炎黃子孫能大嘴巴抽你。”男人似乎有了聊天的興致,又道:“我不算是移民。”
“你不是移民你還住進了移民廉租房?”薩芬娜驚訝的看着男人,不可置信的:“這房子可不容易申請到,京城有兩千萬移民,一多半都是無暫住指標的流浪移民,想要申請到一個移民廉租房指標只是排隊就要幾年。”又道:“還有啊,你剛纔說的那個話可不對,華夏文明是地球文明重要組成部分,而我們都是華夏文明的繼承人,因爲共同的文化信仰聚集到這個偉大國度來,連政府都說了,天下大同,民權至上,任何人不準搞種族歧視,行爲上和思想上都不允許搞隔離。”
八年前華夏文明聯盟在原共和國的基礎上建立,成爲三個全球超級強國之一。爲了吸納文明圈內的其他國家加入進來,從建立起便極力倡導天下大同,弘揚民權至上,堅決向種族主義宣戰,之後的幾年中,越南,東瀛,高麗,新加坡等九個國家先後宣佈加入聯盟,成爲聯盟治下的行省之一。
新加入的九個行省在軍事政治上實行聯邦一體制度,經濟獨立自治。
聯盟公民原則上可以不受限制在聯盟內任何行省生活。
政治上的融合讓國家得以擁有更多戰略資源和縱深。
但同時,地區差異帶來了許多矛盾,很多不滿足於現狀的年輕人,更願意選擇到聯盟中心區域的幾座大城市追求人生價值。爲了應對龐大的移民潮,中央政府針對京城深滬等幾個人口高度密集城市有着嚴格的移民管控制度。
爲了便於管理,除了給每一個進入到城市的移民建立移民電子信息檔案外,還在城市的地下深處修建了龐大的地下移民公寓。專供來自外部行省移民們定居。
儘管戰爭成爲世界各國公認的文明禁區,但毀天滅地的聚變武器依然是懸在人類頭頂上的一口利劍。爲了應對可能發生的威脅,三大聯盟都在開發高能保護罩技術,隨時準備應對不可預測的危機。
這種事情總是會優先作爲政治經濟中心的大城市。故此,聯盟成立後,其他行省的富裕人口蜂擁進入到他們認爲更安全的城市,由此推升的城市房價居高不下。尤其是在一年前的東京事件爆發,數百萬聯盟公民一夜之間被人間蒸發後,聯盟幾大中心城市的房價便增長到了一個誇張的地步,普通百姓根本就是渴望而不可及。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標準化,只有三十平米的移民廉租房,看似不起眼,在這座城市裡卻是最搶手的稀缺資源。城市中有無數個像薩芬娜這樣的年輕人在露宿街頭。這些年輕人白天的時候會衣着整潔的去工作或者求學,到了夜晚便成了城市的流浪者,地鐵站,城際高空軌道轉運點等等公共場所都是他們的家。
向政府申請移民廉租房在薩芬娜眼中,絕對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所以她纔會這麼吃驚和憤憤不平。
“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難。”男人把一雙筷子遞到薩芬娜面前,道:“在這個國家辦事,不守規矩不成,只知道守那一個規矩更不成,你要既符合政策,還得有計策才行。”
薩芬娜接過筷子,熟練的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細細品嚐後禁不住讚道:“老李,你這廚藝簡直絕了!”
“你這筷子用的也不錯,說話的口音也不重。”
“我是從印尼行省過來的,是毛利族和蒙古族的混血,原本是在獅城住,爸媽離婚以後就跟着我媽回到國內了。”薩芬娜道:“我之所以叫薩芬娜是跟了我媽媽的姓氏。”
“這可真沒看出來。”男子似乎受到她的開朗無忌的感染,難得笑了笑,打趣道:“你爸爸這基因夠頑固的。”
“黑人就這點厲害。”薩芬娜不大在意男子拿她父親開玩笑,面帶恨意又道:“他就是一傻逼混蛋,把我媽媽的人生毀了,也害了我。”
“再怎麼可惡,畢竟是生了你,不愛也不用這麼恨吧。”男子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
“也對,我媽也經常這麼勸我,還說這都是命。”小黑妞兒豁達的點點頭,怒氣似乎大過了怨氣。
男子又笑了笑:“這就是了,信我的,只要是條件允許,天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
“說的好像你是過來人似的。”薩芬娜盯着男人年輕的臉孔,這是一張宛如罩在迷霧中的臉,看上去很年輕,完全看不到一點歲月痕跡,除了那一雙深邃無光卻彷彿閱盡滄桑的眸子。
男人不再理會她,低頭吃飯。他吃飯的節奏緩慢從容,最後吃的並不多,做的卻不少。
“老李,你剛纔說排上這樣一間廉租房很容易,那句話我沒聽明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具體是怎麼做到的?”薩芬娜風捲殘雲把飯菜吃了個精光,充分展示了年輕人的胃口和中年人的差異。
“簡單,你首先得有個符合移民廉租房使用公約的身份。”男子微笑看着她。
“這個我肯定合格啊,我可是有一半中華血統的,按照那個規定的評分機制還要更靠前些。”小黑妞兒道:“可是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流浪移民的評分比我高的有多少嗎?”
“咱們這個街區負責這事兒的是個哈薩克白人叫塔利亞,她老公是個大廚,就在中華樓總店工作。”男子看着小黑妞兒,想起了一些往事,忽然心血來潮,繼續說道:“我就是走了他的後門,靠枕頭風把這事兒辦成的。”
“哦。”薩芬娜有點失望,道:“可是我什麼都沒有,也沒什麼渠道認識你說的這個人啊。”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本來應該在上學,我媽媽在二里莊那邊工作,白天休息晚上工作,我們付不起房租,只能做流浪移民。”薩芬娜攤手做了個你懂的手勢。又道:“前幾天被幾個夜族人給盯上了,然後就沒辦法繼續學業了。”
二里莊是著名的燈紅酒綠之地。功能類似清末時的八大胡同。
“你可以暫時住在我這裡。”男子起身道:“吃完飯我就出去找個別的地方過夜。”
薩芬娜愣了一瞬,舔了舔嘴脣,魅惑道:“其實你不必離開的,我願意用其他方式支付飯錢和過夜費。”
“我也曾是個父親。”男子並不爲所動,長身而起,道:“剩下的你來收拾,把門鎖好,我出去隨便走走,明天上午十點鐘以前不會回來了。”
......
王府街,極真道醫館正門外,百十米外男子駐足在馬路對面的樹蔭下。
醫館內燈火明亮,一輛新款紅旗磁懸浮禮賓車快速駛來緩緩停下,熟悉京城富貴圈人物的都曉得,這是中華樓餐飲集團的老闆周平的專屬座駕。
門一開,周平走下車來,縮了下一脖子,身後人立即爲他披上大衣。
“周總,這點小事兒何必您親自來談。”一個長衫男子從副駕駛位置走下車,來到周平身側,神態殷勤的:“我這回是真服了您,啥叫敬業,什麼叫事必親躬?”
“只是這回才服了我,這麼說你以前那些回都不服氣啊。”周平十分不給面子的說。
長衫男子頓時尷尬,強擠出一絲笑意,嘿嘿笑道:“周總一直都是這麼幽默,要不我怎麼愛跟着您辦事呢。”
“人在嗎?”周平打斷他的馬屁問道。
“都在,弟兄們按您吩咐的,一直盯着呢。”長衫男子道:“周總,我得提醒您一句,這倆女的漂亮是真漂亮,不過背後可不簡單啊,有大人物跟我打過招呼了,讓咱們把監視的人撤走呢。”
“大人物?”周平一笑:“多大的人物?”
“葉老先生。”長衫男子道:“京西楓林晚的大老闆,以前好像還當過特調辦的主任。”
“是副主任。”周平頓住腳步,撓撓頭,道:“不過你說的沒錯,葉弘又還真是個大人物,這事兒有點意思,可以考慮先看看。”說罷轉身往車裡走去。
“周總,您不打算碰一碰了?”長衫男子湊過來問道。
周平停住身形,疑惑的看着他,語氣疑惑中帶着冷意:“老彭,你今天的話好像有點多啊?”
話音剛落,長衫男子已經悍然出手!他的手臂沒動,但的確是出手,兩條機械手臂忽然從他的長衫中擊出,出其不意的擊中了周平的當胸。
周平驟然遇襲,猝不及防下被打的倒飛出去。身上的風衣卻在那一瞬間收緊膨脹,周平整個人好像個大皮球,遠遠飄落在地隨即又從地上彈起。
“你不是老彭?”周平迅速從地上站起,面露怒色喝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長衫男子不慌不忙的脫掉長衫,暴露出滿身價格昂貴的瑞德曼納米合金的鎧甲,兩柄長刀在他的金屬手臂上生成,道:“我當然不是彭建康,周平,你還是準備做個糊塗鬼吧。”
“你想殺我,卻沒那麼容易!”周平解開風衣的電子扣,但似乎只是想放鬆一下,並無出手的意思。負責開車的年輕男子從車裡出來橫身站在了他面前。
噹的一聲!
長衫男子突然出手,一刀刺出直奔周平的心臟,卻被年輕司機橫手一擋,硬生生將長刀擋了回去。
“原來是南亞次大陸來的朋友。”年輕司機露出鋥亮的金屬手臂,亮出架勢準備交手。
長衫男子似乎並不準備繼續攻擊,他忽然對着天空吹了個口哨。
百米外的樹蔭下,正在瞧熱鬧的男子輕輕嘆了口氣。
一個龐大黑影從天而降,兇暴的將周平軍用級的防彈座駕一腳踏平,揮出手臂,毛茸茸的巨靈大手直奔年輕司機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