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闊步走來,鬚眉皆炸,目光炯炯,全身散發着剛烈陽光的氣息,不但溫暖了全身冰寒冷硬的李牧野,也破開了周圍的黑暗陰霾。李牧野漸漸找回了身體的感覺,從本能的知覺狀態恢復到神志清醒的察覺狀態。
來人正是玄塵,李牧野完全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在小野哥的印象裡,老玄塵隱忍多謀,以武入道本領通玄,但卻是一個是非模糊,看重平衡多過正邪的正道大宗師,有一點道貌岸然的虛僞,也有一些陰謀果斷的梟雄心性。
但在這一刻,李牧野眼中看到的只是一個燃燒自我生命來拯救自己的年長者。
隨着他的到來,那看不到摸不着,卻造成光線扭曲帶來無盡黑暗的奇怪力場消失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怎麼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及時來了,你才能活下去。”老玄塵道:“李牧野,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報仇嗎?現在我來了,如果殺了我就可以了結你心中的遺憾和仇恨,你現在就可以動手了。”
“老玄塵,你今天救了我,那筆賬咱們便算兩清了。”李牧野道:“我母親的事情,主要還是她自己的選擇。”
玄塵道:“陳局是一位有魄力的女人,可惜錯看了女魔頭。”
“你說白無瑕?”
“正是。”玄塵點頭道:“陳局所託非人,白無瑕辜負了她,這邰氏集團的邰保國父子都是外事局的人,奉命在此探尋九鼎之秘,卻早已被白雲堂控制,他們在南美洲與地下城合作轉基因農業項目都是白無瑕派人搭的橋,女魔頭與施羅德之輩乃是一丘之貉,老朽受李中華之託一直暗中留意這邊的動靜......”
“這裡怎麼還有李中華什麼事?”
“陳局兵解以前對女魔頭的秉性有所懷疑,當時只有李中華在她近前,她是在那時候請李中華做了她的第二護法。”玄塵解釋道:“李中華知道陳賦書的來歷,但是不確定陳局的人格是否已在她身上覺醒,他跟你一樣,也不希望陳局想起過往傷心往事,所以只懇請老朽暗中留意女魔頭的動靜。”
“你張嘴閉嘴都是女魔頭,我爲什麼不覺得她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女魔頭以道心種情之法待你以真心,令你情迷心竅,目迷五色,哪裡還看得到真相?”玄塵沉聲道:“以你的心性,原不該如此鍾情於她,若非她用了些手段在心中種下情根,你這樣的人又怎會護着她從南半球逃到北半球,又徒步萬里穿越中亞大漠?甚至爲了她還不惜自身性命,如果當日不是你父親以鮫族龍血救了你,現在哪還有你的命在?”
“你這個淡扯的有點遠。”李牧野從心理上完全不接受他的話,道:“白無瑕爲我可以舍了性命去,而你們玄門卻幾次三番的給老子下絆子,誰好誰壞我眼睛不瞎。”
“你眼睛不瞎就該知道她是怎麼對待魯少芬和狄安娜的,你可知道她爲什麼要萬里迢迢去搶走你和狄安娜的女兒?你可又曉得爲何那些鮫族老祖們要萬里追殺她?魯少芬到現在還甘心情願的守護着你姐姐,可白無瑕卻一直暗中派人監視着她們的一舉一動,誠然,她待你是真心的,但這真心裡卻從不包括愛屋及烏的概念,你最在乎的人,她卻從來不在意!”
老玄塵聲若洪鐘,振聾發聵的語氣:“醒醒吧,當日若不是她自身羸弱不堪,而你又湊巧是李中華的兒子,並且還算有些本事能保護她,這女魔頭根本不會選擇你,她以至真道心在你身上種下情愫,本就只是爲了追求更高的登峰造極境界,你知道她爲什麼要把你和安意如擰在一起嗎?”
李牧野沉吟不語。
玄塵嘿嘿冷笑,繼續道:“因爲她的修行也到了一個瓶頸,她的野心極大,不但要超越施羅德,甚至還要超越冰山北極島下的那位,所以她要把少年時最嫉恨的對手弄到你身邊來,用最大的嫉恨之心來刺激自身!”
“這些都是你一面之詞。”李牧野想到了很多過往,內心中其實已隱約覺得老玄塵言之有理,但嘴巴卻不由自主的選擇了替白無瑕辯護。
“商紂因色失天下,周幽王烽火戲諸侯,自古紅顏多禍水。”老玄塵痛心疾首的:“李牧野,老朽看在你父李中華和老友劉長風的面子上纔跟你說這麼多,以你今時今日的修養見識,該如何處事早不需要他人置喙,老朽相信在你心中自有一番是非道理,今後何去何從,請你自行判斷。”
“你剛纔說邰氏集團早已被白雲堂控制在手裡?”李牧野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這裡是三教門的總壇所在,白雲堂的老巢根基就在南邊的大山深處,邰氏集團若不是得到了白雲堂的默許,能在這裡生存至今?”玄塵道:“當日白無瑕和陳局暗中結盟,邰氏集團從那時候起就是白雲堂的走狗了。”
“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施羅德號之所以能出現在這裡,也是白雲堂在暗中操縱的結果?”
“老朽只能向你保證,此事絕非玄門的意思。”老玄塵語氣決然說道。
李牧野看着他堅定坦誠的目光,一顆心悄然沉了下去。陳二姐兵解開啓神宮,白無瑕就是她的護法人,但是陳二姐的人格卻並未能在陳賦書身上覺醒,白無瑕的解釋是她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岔子。而自己來到這裡後卻發現,陳賦書身上似乎隱藏着一些秘密,她對白無瑕的嫂子明顯缺乏尊重,並且對小安琪卻有着非同尋常的愛護之心。她來找邰氏集團要錢,爲的是帶着小安琪離開這裡,顯然她是對孫淑玲不信任,或者說是對白雲堂不放心?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玄塵道:“今天以後,老朽時日無多,何苦以生命爲代價來騙你?”
“說到底,你還是希望我成爲白無瑕心中的破綻,利用我來對付她!”李牧野咬牙道:“如果我依然執迷不悟呢?你付出這麼大代價豈非毫無價值?”
老玄塵深深一嘆,道:“火烈高原,芝蘭同泯,你若執迷,老朽也莫可奈何,只盼你能體悟天心仁術,莫要做那些助紂爲虐的勾當,女魔頭是怎樣的人你比老朽更清楚,當年她和施羅德密謀製造大批克窿人,意圖取代各國首腦人物,奸謀被識破後,玲瓏域遭到多方勢力圍攻,她纔不得已遠走海外,若有朝一日她殺回國內時,必將爲國內江湖帶來一場滔天浩劫,老朽只盼到那天你能成爲挽狂瀾於既倒之人。”
他頓了頓,又道:“李牧野,你們母子開啓神宮地穴,建立暗物質研究中心,爲我華夏民族打開了一扇有機會跟上新時代腳步的進化之門,可謂是勞苦功高,老朽今日拼卻五十年苦修來的真陽原力挽回你一命,已然元氣大損,今後時日無多,若之前玄門有對你不住之處,還請你看在今日之事包含一二。”
“老玄塵,你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你玄門中那些徒子徒孫卻未必跟你相同的想法。”李牧野道:“而且有些事還都是你一面之詞,我需要佐證一番後才能下定論,我這個人向來不是個很有大局觀的人,之所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實都是因爲我媽希望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之前是這樣,今後大約也還會如此。”
又道:“我李牧野雖然不是什麼天縱之才,卻也有幾分自傲,絕不會做任何人的提線木偶,我是特調辦主任,秉承我母親的遺志坐在這個位置上,可以負責任的跟你說,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我想做的。”
“老朽言盡於此,李主任好自爲之。”玄塵轉身走出一段距離,忽然回頭又說了一句:“今天施羅德不是衝着陳賦書來的。”
不是衝着陳賦書來的,難道是衝着老子來的?李牧野遲疑了一瞬,再想追問時,老玄塵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了。這老頭來去如風,每次跟他打交道都念念不忘黑白無瑕幾句。小野哥並不認爲自己被白無瑕控制了,他覺得自己只是用情太深無法自拔,最多就是愛令智昏,過於信任白無瑕了。尤其是在把陳賦書交給她這件事上。還有就是在她用不公平的方式對小芬和安娜時,自己的力場似乎有點問題。
李牧野堅定不移的認爲,這是自己對白無瑕的寵溺,而絕非是她控制了自己的精神世界所致。
老玄塵最後一句話說施羅德不是衝着陳賦書來的,那他又是衝着誰來的?他把施羅德號深入到共和國境內上空,無疑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一輪導彈攢射當中只需有一枚核武級別的彈頭命中,就可能對施羅德號造成致命的破壞。雙方在軍事科技方面存在差距,但還沒大到這麼大一艘空天戰艦來到共和國內陸上空還能不備察覺的地步。
雖然施羅德一號聲稱他們的行動是得到了許可的,但此舉仍然是十分危險的,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施羅德這向來行事謹慎周密的老魔頭如此不惜代價的投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