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湖水拍岸,無眠人在聽濤。
四季凌亂的中亞半島即便到了秋季,也沒有幾分蕭瑟,月色撩人,清風拂面,長髮飄飄,讓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很文藝範兒。此情此景本該是談論詩歌和遠方的好時光,而風間妙子正在說的卻是殺人放火毀屍滅跡的勾當。
“那個人的名字暫時我不會告訴你,不過我的建議是要殺也白龍,最好想辦法繞過這個人。”
“其實你說不說對我而言都沒多大分別。”李牧野道:“這個人是衝着我來的,遲早我都會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風間妙子冷冷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畢竟現在我們是在合作。”又道:“你樹敵太多,並非好的合作對象,如果不是爲了完成任務,我寧願看着你死在那人手中也不想提醒你。”
“你這可就有點沒意思了。”李牧野嘿嘿乾笑,道:“你也說咱們現在是合作關係了,我來找你溝通的目的是爲了增進了解,說到底還是爲了合作成功,你不能總揣着恨不得我立即死了的心思。”
風間妙子的目光停留在湖面上,面若冰霜,身形落寞,良久無言。月光灑在她身上,彷彿爲她罩上一層銀紗,月光女神一般明媚清冷。這是一幅能讓鐵石心腸都化作繞指柔的美麗畫卷。但李牧野的心腸卻是比鐵石還硬。
“你準備就在這裡坐到明天嗎?”李牧野咳了兩下,道:“差不多就成了,你那歌聲很美,這氣氛也對,若是用來勾搭我那倆大侄子,估計這會兒你讓他們倆投湖自殺他們都肯,但用在我身上就差點意思了。”
“李牧野,你能滾遠一點嗎?”風間妙子忽然回眸,亮晶晶的眸子純淨動人宛如兩點寒星,盯着李牧野的臉,語氣中帶着一點挫敗感:“我的式神術對你沒有效果,因爲你根本就是個沒有心肝的男人。”
從她坐在門口唱歌開始,一直到此刻,二人的一言一行其實都是在進行着一場較量。風間妙子利用自己美妙的歌聲,傾城絕色,以及這清風月色,構建了一個美麗的心靈陷阱。目的是讓李牧野在不知不覺間對她產生傾慕和同情之心。而李牧野從一開始就識破了她的意圖,將計就計,反而問出了一個重要的情報。
風間妙子意識到失手時,已經說出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所以這會兒她纔會這麼懊惱。
“我只是個很能剋制自我慾望的人。”李牧野道:“除非對女人沒興趣,否則沒有男人能完全擋住你的誘惑。”
風間妙子忽然嘆了口氣,道:“曾經老祖也是這麼說我,可惜那個時候我們雖然天天在一起,他卻爲了我的修行,剋制了對我的慾望。”她語出驚人,道:“他老人家一直希望逍遙閣和福康寺能連成一脈,如果再跟南海門中的某人成爲盟友,就足以壓制玄門了,如果他的計劃實現,我們在支那……對不起,是大中華圈的江湖世界就有了絕對話語權。”
“爲什麼跟我說這個?”李牧野有些不解。
風間妙子爲什麼要把她和安倍晴空之間的曖昧關係告訴自己,她提到了安倍晴空制定的一個計劃,作爲風間嘯的女兒,同時又身爲福康寺嫡傳弟子,她顯然是這個計劃當中的關鍵一環。而另外一環就是南海門中的那個盟友了。那個人會是誰呢?是姓李的?還是姓黃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絕不會是陳二姐。
李牧野心念電轉,思忖着種種可能。如果那個人就是也白龍身邊的第三護法金剛,同時還是安倍晴空的盟友,那此人的心機之深沉就着實有些可怕了。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南海門中有這麼厲害的人物在一旁居心叵測,陳二姐的計劃能推行得動嗎?親媽讓自己幫忙對付白龍菩薩,她自己能否搞掂南海門內部的野心家呢?
“因爲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幫我救醒他。”風間妙子道:“他那時候經常說我是東瀛未來的希望之光,曾經我也以爲自己是的,但現在我才知道我並不如自己所想和他所言那般出色,而他的雄才偉略是我永遠不可企及的。”
“既然想我救他,又爲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多?”李牧野道:“雖然我之前很誠懇的答應了你,但那是在被你施了催眠術的情況下說的話,我若反悔也不算違背諾言。”
“可你根本就沒有中招!”風間妙子搶白了一句,隨即意興闌珊的揮揮手,道:“瞧,我又開始犯蠢了,跟你這樣的人來爭論信用和道義,中招或者沒中招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如果你要反悔根本就不需要藉口。”
又道:“李牧野,我知道你這種人一旦打定了主意,無論我說多少,都沒辦法讓你改變,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你真正的對手其實不是我和老祖,無論是慶州尋龍門案,還是濱州龍王殺人案,背後都隱藏着來自你們內部的矛盾,我們最多不過是選擇了對我們更有利的合作人順勢而爲罷了。”
“請接着說下去。”李牧野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可否認,她說出了部分真相。無論是慶州案還是母親失蹤案,都與共和國高層近期的權力鬥爭有關。當日如果不是母親那位同學選擇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好多事都不會是現在的局面。陳二姐爲了穩定大局退了一步,但她在南海門中的那個合作伙伴卻沒有坐上特調辦主任的位置,他會甘心嗎?
記得陳二姐上次跟自己介紹也白龍集團的人員情況時提到在乃彭殺十連冠之前,統治鬥神賽的人正是那個人。這樣的人物也白龍就算不能招致麾下,至少也會是暗中合作的關係吧。如果也白龍身邊那神秘的第三金剛是他,那就難怪老媽會找到自己來對付也白龍了。老媽雖然精明灑脫,但是面對苦追她三十多年的老情人,許多事難免會受到掣肘。
“南洋地區沒有軍事強國,卻是多國林立的地理要衝,之前合衆國在這邊用了很多心思,但結果卻並不理想。”風間妙子繼續說道:“老祖分析主要問題就是合衆國本土距離這裡太遠,短暫征服沒問題,長期佔領卻註定陷入泥沼,所以沒有辦法把這裡打造成他們的後花園,合衆國沒這個條件,共和國卻可以。”
李牧野道:“你要說神秘不妨直接一些。”
風間妙子道:“從地緣和經濟基礎的角度看,當世只有共和國具備成爲第二個超級大國的潛力,你們臥薪嚐膽多年,如今在經濟和軍事領域都遠勝過南海諸國,如果能夠痛下決心來經略南海地區,取得絕對控制權只是時間問題,而你們之所以一直沒這麼做,最大的問題其實來自你們內部,有些人過於偏重經貿了。”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分歧,正是因爲某些勢力在暗中起作用。”
“你指的是太平會和珞珈王?”
“這是你自己的判斷,既然你能點出來,就說明在你心裡也是這麼認爲的。”風間妙子道:“李牧野,如果你認可真正的大敵是珞珈王,幹掉白龍菩薩後,你就該立即把安倍老祖救醒。”
“憑什麼這麼說?”李牧野道:“你得給我一個更有說服力的說法。”
“因爲只有安倍老祖纔是那個人最大的剋星。”風間妙子道:“那個人的功夫修養已無限接近神變境界,爲了更上一層樓,三年前,他就曾經主動求教於安倍老祖。”
“安倍晴空大概不會幫他吧。”李牧野猜測道:“他們建立合作關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是的。”風間妙子道:“老祖沒有應承他,但也沒有徹底拒絕,老祖知道珞珈王是個野心很大的人,跟白龍菩薩走在一起也是爲了利益,白龍菩薩身上有無可取代的宗教光環,又出身暹羅王族,在南洋地區有着天然的信仰優勢,他拜在白龍菩薩的麾下就是想借勢增大自己在南洋地區的影響力......”
“對於江湖人而言,南洋這塊地盤甚至比東亞和北美還有吸引力。”李牧野打斷她的話,繼續分析道:“安倍晴空肯定對這裡更感興趣,他當然不想爲了眼前的一點利益養虎爲患,也白龍年歲已高,又八方樹敵,保不齊那天就遇到不測翹辮子,一旦真有那一天,安倍晴空很可能會藉着指點他的機會暗算他。”
“事實正是如此。”風間妙子道:“這本就是老祖謀略中的一個環節。”
“對於珞珈王那個級別的武者而言,更上一層樓的誘惑力也許比實現世俗野心還重要。”李牧野沉吟着說道:“要是這麼看來,我幫你把安倍晴空弄醒倒也不是個壞主意。”微微頓了頓,道:“安倍晴空能在這把年紀上,還有你這樣一個紅顏知己傾心相待,這輩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風間妙子面露喜色,但又不敢確定李牧野這廝是不是在耍弄她,儘量保持鎮靜,道:“這麼說,你答應幫我救醒老祖了?”她明眸閃爍,一眨不眨的盯着小野哥,想從這張清矍俊秀略顯蒼白的臉上找到真誠肯定的答覆。
“其實我早就說過會盡力而爲了。”李牧野面帶笑意,道:“只是你一直不肯相信我。”
“現在信了。”風間妙子道:“接下來是該考慮怎麼合作幹掉也白龍了。”又道:“也白龍獨霸南洋多年,無愧一代梟雄霸主的身份,御人有術,手下幾乎沒出過叛逆,而且這老和尚行蹤向來捉摸不定,別說想殺他,就算只是找到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關於這方面,我可以試一試,但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李牧野聞絃聲而知雅意,主動說道:“我那個朋友對也白龍十分忠誠,假如她不肯幫忙,我並不打算讓她太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