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
對於一個江湖浪子而言,多麼遙遠的一個詞。
小野哥不但是個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的浪子,更是手握重權的特調辦主任。這種事放在他身上,實在有些荒唐可笑。可當他聽到陳淼口中說出這是她的傻兒子這句話時候,就立即跟中了邪似的,接受了陳二姐的安排。
街邊的小飯館裡,李牧野挨在陳淼身邊坐着。
“您究竟想幹什麼?”小野哥趁着曾寶鳳出去打電話的時間問道。
“替你的終身大事操心呀。”陳二姐笑眯眯看着小野哥,漂亮的丹鳳眼旁邊有幾條清晰的魚尾紋,居然有點俏皮。
“您差不多就成了,前面裝着被綁架把我折騰夠嗆,這怎麼還變本加厲了?”李牧野撓頭問道:“還有,這曾寶鳳您認識多長時間了,怎麼就熟悉到這地步了?”
陳淼收了笑意,抿起嘴巴,歪頭瞧了瞧李牧野,沒有正面回答小野哥的問題,看了一會兒,問道:“小兔崽子,你老實告訴我究竟爲什麼這麼聽我話?”
李牧野面無表情道:“我缺少母愛,成不成?”
陳淼神色一鬆,點點頭,道:“成,隨便你,我就看你能搞出什麼花樣來。”又道:“老和尚說你本事不小,連他都降不住你,按照他的說法,你的翅膀是真硬了,我還想像從前那樣擺佈你已經不可能了,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要跟過來?”
李牧野道:“我缺少母愛,就想認您這個媽,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讓你離開特調辦,把位置讓出來!”陳淼忽然嚴肅起來說道。
“就這事兒不行。”李牧野乾脆的拒絕道:“您累了,該歇歇了,雖然您看起來還跟三十歲大姑娘似的,但我和阿輝哥都知道您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該退休還是退休吧。”
陳淼至少表面絲毫不拿小野哥的恭維當回事,嘿的冷笑,道:“小兔崽子,別說你就是個帶條件的乾兒子,就算是我親生的,也別想干涉我的生活。”又道:“你喜歡演戲是吧,好,我就陪你好好演這母子,看你能忍到什麼程度。”
李牧野整理了一下衣領,規規矩矩坐在那裡,道:“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傻兒子。”
陳淼秀眉微蹙,看着身邊這年輕的江湖梟雄,如果不是自己親手造就,又對他過往經歷瞭如指掌,說不定還真要被他這熊樣子感動了。
曾寶鳳拿着電話回來了,坐到了對面,衝着陳淼一晃手裡的電話,笑逐顏開道:“陳姐,你們稍等等,我閨女上班呢,得先請假,一會兒就過來。”說話的時候還盯着李牧野,顯然十分滿意小野哥的長相。
陳淼笑道:“咱們鄰里鄰居住着,這就是緣分啊,我搬家那天你那幾個孩子還幫我忙呢,一看就是好孩子。”
曾寶鳳道:“遠親不如近鄰嘛,都是應該的,一開始我們都以爲你一個人住,可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帥氣的兒子。”
陳淼道:“帥管什麼用啊,沒出息還不聽話,快三十的人了,傻的連個女朋友都不會談,太讓人操心了。”
曾寶鳳轉而看向李牧野,目光慈愛,問道:“多好的小夥子呀,你今年二十幾了?”
李牧野信口胡謅,慢吞吞道:“二十七。”
曾寶鳳道:“哦,比我大閨女大了兩歲。”又轉而對陳淼說道:“陳大姐,你看你們家人長的真是好看,就拿咱倆來說吧,我四十七,你比我大了整整十歲,咱倆站一起,別人都說我比你大,媽媽長得漂亮,兒子也這麼帥,你看他這鼻子和耳朵,跟你是一模一樣。”
這娘們兒顯然是個長舌大嘴的主兒,那點心眼全長在嘴巴上了。說起話來,上不着村,下不着店,東拉西扯沒完沒了。
“我們家丫頭你見過的,至少可以說不難看吧。”曾寶鳳繼續說道:“我還沒跟你說過她在哪工作吧。”
陳淼呵呵一笑,道:“那孩子我見過,確實挺好看的,就稍微有點胖,但性格特別好。”老媽不愧是老牌特工出身,很快就進入角色,開始討價還價似的殺價模式,半明半暗的點出人家閨女的短處。
李牧野強壓下問一句究竟有多胖的衝動,在一旁跟傻小子似的陪着笑臉。
曾寶鳳依然很自信的繼續自說自話:“我女兒在慶州大酒店上班,她是大專畢業,在那裡工作四年,現在已經是樓層經理,一個月工資有五千多,我們家還有幾套拆遷分的房子……”
陳淼捉狹的看着小野哥,提醒道:“兒子,你曾阿姨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介紹一下你自己的情況?”
小野哥哪經歷過這陣仗啊,除了在心裡抱怨這親媽太會折磨人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候才暗自後悔,平日裡韓劇看的少了,正是劇到用時方恨少。李牧野心中叫苦不迭,臉上則表現的比較羞澀遲疑。
曾寶鳳道:“喲,這孩子還不好意思了,這大小夥子秀氣的跟大姑娘似的。”這句話一半是誇獎,另一半卻藏着幾分疑惑。顯然是在琢磨小野哥的智商是不是有問題。
李牧野現在的精神修養在全神貫注下,可以聽到地下耗子聊天的聲音,這會兒卻似乎完全失聰了一般。木雕泥塑似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人家看過來就還一個傻笑。把曾寶鳳笑的心裡頭一個勁兒犯嘀咕。
陳淼的手悄悄從桌下伸過來,掐在李牧野的大腿外側肌肉上,嗔怪道:“你倒是說話呀。”
大宗師也是血肉做的骨肉,陳淼的手勁兒不小,小野哥被掐的直咧嘴,倒吸一口冷氣,忙說道:“啊,那個,曾阿姨,我呢是這樣,小時候讀書不好,次次考試都零分,勉強唸到中學畢業就跟不上了,然後我爸媽都嫌我能吃,後來就出門打工了,學了點手藝,這些年一直在打工,我們家就娘倆,反正挺窮的。”
曾寶鳳明顯流露出意外的神情,聽李牧野言談還正常,暗自鬆了一口氣,口沒遮攔道:“哎喲,這可真沒想到,你媽媽可是大學教授呀!”
陳淼故意抹黑小野哥,道:“大學教授也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先天智商,要不我怎麼說他是傻兒子呢。”
曾寶鳳又重新打量起小野哥來,看了一會兒問道:“小夥子學的什麼手藝呀?”
李牧野一下子根本沒想好怎麼應付,囁呆呆愣怔了一會兒,忽然擡頭看見飯館外面豎着的某技校的廣告牌,靈機一動道:“我學的是挖掘機。”
曾寶鳳聽了先一皺眉,不陰不陽道:“行啊,有一門手藝就餓不到肚子。”又道:“阿姨這個人一向心直口快,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你這個工作一個月給多少錢工資啊?”
“兩千多吧。”李牧野胡亂說了一個自己認爲比較少的數目。
這數字的確沒什麼吸引力。曾寶鳳的臉頓時拉長了,又問道:“你們家給你買車了嗎?”
陳淼道:“就他這智商,挖掘機都開不明白,還敢給他買車?再說,我自己還有房貸沒還完呢,哪有條件給他買車。”
曾寶鳳再問:“你兒子結婚的話,有房子嗎?”
李牧野瞧一眼陳二姐,她的脣角撇着一絲笑意,強忍着不笑,分明是在故意看自己出糗。
“阿姨,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就長了一張臉蛋好看,剩下就沒有優點了。”李牧野想快速結束這件事,大着舌頭說道:“我媽就着急把我趕出去呢。”
曾寶鳳臉色更不好看了,道:“我們家雖然是在城郊,可我們的幾個孩兒也是吃商品糧長大的,可能你媽媽也聽說了,我們孩子爸爸犯過些錯誤進去了,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們跟他已經斷絕了往來……”
陳淼道:“小曾妹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曾寶鳳不滿道:“陳教授,你別怪我說話直接啊,就你孩兒這條件,要在過去無所謂,放現在可不行啊,什麼都沒有,腦袋還好像有問題,你還好意思給我女兒介紹?”
陳淼麪皮不紅不白,道:“我這兒子腦袋是有點問題,可他長的好呀,身體特別壯,而且我們不怕入贅的。”
越說越不像話了。李牧野快要哭出來了,這親媽擠兌人的本事絕對勝過了十個白無瑕。
曾寶鳳起身道:“真是笑話,我三個閨女一個兒子呢,招上門女婿做什麼呀。”說着,舉着電話直接出門走了。
陳淼起身假意挽留,嘴裡一個勁兒的說着,妹子,別走啊,再商量商量。
李牧野等她回來,先給她夾了一口菜,道:“您是不是覺着特好玩兒?”
“怎麼這就覺着委屈了?”陳淼道:“不高興,你完全可以不必忍受啊,你本事那麼大,現在又得貴人相助,一步進來就跟我參加工作四十年的人平級,我現在想勉強你也不成了。”
李牧野道:“您高瞻遠矚一上來就找到問題關鍵,我是十分欽佩的,但我覺着咱查案子就查案子,想順藤摸瓜弄清楚曾喜國的底細,咱有的是法子,您想的這辦法可夠壞的。”
陳淼笑道:“你誤會了,查案子的人是你,我是來瞧熱鬧的。”
李牧野道:“您瞧熱鬧就瞧熱鬧,今天這一出算怎麼回事?”
陳淼道:“這可是你自己撞上來非要給我當兒子的,我瞧着你辦事差火候,幫幫你。”
李牧野不說話了,幽怨的看着陳淼。
陳淼道:“你甭用這眼神看着我,沒人請你來,可你既然主動來給我當兒子,就得聽我的話。”又道:“想在曾喜國身上挖出這太平佛國的秘密,這女人就是唯一的線索,所以曾家的那個胖姑娘你還得追,要是覺着委屈了,你隨時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做去,我這不留人。”
李牧野道:“咱們查案子,何苦連累一個無辜的姑娘。”
陳淼鄙視的眼神看過來,她什麼也沒說,卻彷彿是在問:“你連累的無辜姑娘還少了嗎?”
“好吧,我試試。”從本心講,能這麼快再跟陳二姐團聚,小野哥的內心中還是喜悅的。自然捨不得因爲這麼一個稍稍過分的小要求再與親媽骨肉分離。
陳淼着實有些意外,想不明白從前那個桀驁難馴的小兔崽子怎麼就突然轉了性子,這麼難爲他的事情都肯聽話去做。陳二姐甚至懷疑,如果此時此刻自己派他一個要命的差事,這小子會不會也一口答應?問題的關鍵是,這小子雖然是在雷鋒城長大的,可覺悟卻向來不怎麼樣,忽然變得這麼聽話,究竟是爲什麼?
她向來自負聰明,善觀人心,這麼不合常理的事情在她看來,肯定是有問題的。越是想不明白,她就越想要搞清楚真相。盯着悶頭吃飯貌似有些心虛的小野哥,心中暗自思忖:不管用什麼法子,老孃一定要從你這裡把真相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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