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裡,大漢飛奔追上了白起,口中叫罵着,探手剛要抓白起的衣領子,忽然白起回身一拳正中他的手指。拳鋒所向,擋者披靡,一下子把他的手指打的倒翻脫臼。大漢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出手這麼狠辣果決,這樣的手段顯然已經不是普通街頭鬥毆層次。這大漢也是廝混多年的江湖人物,總算有些見識,意識到不妙轉身就跑。
袁泉早把後路給他堵死,這大漢見袁泉面貌白皙清秀,只道這位好欺,大吼一聲猛撲上去,探沒受傷的左手去抓袁泉的衣襟。袁泉機敏的一閃身,讓到大漢身後,擡腿一腳蹬在大漢的腿彎兒處,將他踢的跪在地上。亮出手槍來頂着大漢的後腦勺上,喝道:“別動,再亂喊亂動就崩了你!”
李牧野領着姬雪飛閃身出現在巷子口,吩咐道:“先把他弄進屋子。”
白起打開小巷裡一戶人家的大門,提着大漢進了屋子。
原來這裡就是特調辦新租的房子,地處城鄉結合部,以平房爲主,衚衕縱橫,龍蛇混雜的區域。
大漢立在堂屋,李牧野坐在旁邊看着他,道:“吳應龍,知道爲什麼找你嗎?”
“知道,你們是來要錢的。”吳應龍垂頭喪氣道:“你們這鼻子也太靈了,我這錢剛到手還沒捂熱乎呢,你們就找來了,其實我真不是想賴賬,你們根本用不着弄這麼大陣仗要錢。”
李牧野寒聲道:“混江龍,你在本地江湖也算是有字號的人物了,我聽說你年輕的時候還拜過排子幫,水性大如龍,本地撈屍行裡你是頭一份兒,混了這麼久江湖,還看不出我們是要錢的還是要命的?你想死想活?”
吳應龍一聽這話,噗通就跪下了,道:“我要命啊。”
李牧野道:“要命簡單,我問你什麼你說什麼,然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怎麼做去,懂沒?”
這吳應龍是老葉動用舊江湖關係找到的,所以老葉刻意迴避了。
之前李牧野跟老葉一起研究分析,認爲逍遙閣和新教的主要目標是江中沉船,他們要打撈沉船,肯定要請最熟悉本地區水情的人來相助。老葉的老家就在贛省,本地江湖人物相互勾連,只要誠心打探,總能找到與之相關的人。很快就通過朋友鎖定了這個吳應龍。
此人的職業是個撈屍人,又叫做水鬼。名義上是漁民,實際上他的主業是在江上打撈屍體。本地有國營的打撈公司,他屬於無照經營的個體戶,沒有從業資格,也沒有經過正軌的相關安全培訓,完全是江湖野路子,但就效率和能力而言,卻比官方的機械大船現代設備厲害得多。因此在本地得了個諢號:混江龍。
老葉還打探到,本地江口入湖段水流湍急,水情複雜,尤其是太公廟一帶,水道狹長,深淺不一,深的地方如地獄深淵,淺水處卻經常能讓大船擱淺。兩岸地勢南寬北窄,風入江口會形成大進小出風速加快的現象,一到了汛期,江水滿,風浪急,幾十米深的水域卻彷彿千百米深邃的大海,翻涌起伏,兇險莫測。
這些還不算可怕,對那些常年跟大江大湖打交道的老水鬼來說,這片水域最可怕之處當屬與之有關的那些邪乎傳說。
有個比較廣泛的傳說認爲這水下藏着一道門戶,是通往大海水晶宮的,龍王一家時不時的會從這裡出來進入到水道,看見有喜歡的東西經過便會興風作浪,把船弄翻。
甚至還有附近漁民聲稱,解放前的某年某月曾見過有不計其數的水鬼陰兵前往龍宮討伐,與水下的蝦兵蟹將大戰數日夜,整條水道都被鮮血染紅了。那段日子,住在湖岸附近的漁民經常能打撈到數十斤的受傷蝦蟹。
那艘歷史記載過的鬼子船是在四十年代沉沒的,民國時期南京國民政府跟合衆國就曾組織人馬聯合打撈過,卻以失敗告終,參與打撈的人員死的死,瘋的瘋,都沒什麼好結果。
李牧野聽到這兒的時候還曾跟老葉開玩笑說,類似的事情我聽過一次,當時好像是在北美,與白無瑕有關的,我記不太清楚,似乎也是這麼個水下地方,號稱藏了什麼寶貝之類的,然後也是有政府部門組織人打撈,結果也是死了很多人。
老葉正色說,這可真不是傳說,而且這地方跟北美的那個密歇根湖不是一回事,這裡的水沒有那麼深,一般來講藏不住多少秘密,八十年代末,咱們的國營打撈隊曾經選派精兵強將,帶着進口的聲吶設備對整個地區做過一次詳細的水文測繪。結果剛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間水上就起了風浪,江霧瀰漫,打撈隊成員們暈頭轉向,等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到了岸邊。
這混江龍今年四十九歲,之所以得了這麼個綽號,卻是源於一段頗具傳奇色彩的異事。
九十年代那會兒,有一艘遊輪,經過這裡的時候不小心得罪了水下的龍王爺,聽說是有女人將用過的姨媽巾從船上丟進大江,剛好砸中了龍頭。惹得龍王爺發怒,掀起一場風浪,險些將那艘遊輪給弄沉了,後來說是有密宗高僧在船上,鎮住了龍王的怒氣,這才免了一場浩劫。
不過船雖然沒掀翻,人卻從船上甩下來好幾位,當場救回來幾個,最後有四位說什麼都找不到了。
遊輪靠岸,經營遊輪的老闆出重金請打撈隊幫忙打撈屍體。兩艘國營大船在江上忙活了老半天也沒撈上來一具屍體。後來有人指點那老闆請魚碼頭的民間水鬼們幫忙打撈。許多人在重金的誘惑下都帶船下水了,吳應龍也在其中。
三天後,其他人一無所獲,只有吳應龍一個人將淹死的四名遊客全部撈了回來。
此事在當地流傳甚廣,以至於有人認爲這吳應龍是大鮎魚轉世,上輩子跟龍王是朋友,所以去了水裡能討來天大的面子,將龍王到嘴的食物給要回來了。從此得了個混江龍的諢號。
許多別人找不到的沉屍,請他出馬往往無往不利。
幹他們這一行的,身上晦氣重,很少有女人願意跟他們過日子。吳應龍一輩子沒結婚,除了偶爾嫖一次外,最大的嗜好就是賭幾把。這貨賭技不精,左手玩命從水裡撈上來的錢財,右手都在賭桌上送出去了,撈了一輩子賭了大半生,最後什麼都沒剩下,只有欠高利貸的一屁股亡命債。
李牧野找上他的原因很簡單,葉弘又在決定找上他之前已經對他的底細做了一番詳細調查。如果曾喜國和齊如龍那夥人想要尋找沉船,他就是最合適的嚮導人選。
吳應龍看到了袁泉手裡的槍還沒那麼害怕,當李牧野用冷森森的口氣問他要死要活的時候,這傢伙是真的害怕了。他害怕是因爲已經認定了這幾個人是江湖道的人。以他的江湖經驗看來,拿槍的人最可能是官方的,只要是官方人士就不會隨便亂來。但如果不是官方人卻拿着槍,那就是真要命的了。
李牧野道:“你想活也容易,跟我說說,最近是不是有人給了你一筆錢,請你下水撈東西?”
吳應龍不敢隱瞞,點頭道:“是有這麼檔子事,我也應下來了,不過他們說還要做些準備,所以還沒下水呢。”
李牧野又問道:“請你下水的人叫什麼名字知道不?”
吳應龍搖頭道:“那不太清楚,朋友介紹認識的,僱主跟我之間還有個中間人,直接給了兩萬塊錢的定金,說事成之後再給十八萬,一共二十萬,天地良心,真的只有這麼多了。”又道:“想拿到錢,您還得容我把這趟買賣幹完。”
這老小子還是把小野哥等人看作是高利貸請來奔着錢來的江湖狠人。
李牧野道:“再說一遍,我對你的錢沒興趣。”
“那您捉我做什麼呀?”吳應龍一臉委屈,道:“我就一老光棍子,房沒有片瓦,地沒有一壟。”
李牧野道:“可你知道太公廟一帶水底下的秘密。”
吳應龍一愣,道:“喲,這您可高擡我了,那裡頭有什麼秘密我上哪曉得去,我要是真知道了不早就發財了嘛。”
這人是個老油子,不給點真格的,不會說實話。李牧野瞧出來他本事不大,身上沒什麼特別之處,在水鬼這一行裡卻被人捧得很高,靠的不是什麼特異的本事,多半是掌握了什麼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李牧野道:“吳應龍,你現在應該很清楚,你的小命就在我手裡攥着,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間。”說着,對白起一擺手,吩咐道:“把他右手尾指掰下來。”
白起毫不遲疑,過去抓住吳應龍的右手,生生將這廝的尾指扯了下來。
“再回答錯誤,就把你的手砍下來。”李牧野目光陰狠盯着疼的鼻涕眼淚一起流下來,蹲在那裡顫抖不已的吳應龍繼續問道:“水下面究竟有什麼?你當年是怎麼找到那四具屍體的?”
吳應龍推諉不過,也意識到這夥人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只好交代道:“這水下面有沒有龍宮和真龍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有個老大的洞,我當初找到的四具屍體就是在那洞口附近。”
“就一個洞?”李牧野有些懷疑,道:“國營打撈隊用聲吶探測的時候爲什麼沒發現?”
吳應龍道:“那洞的位置很特別,是藏在一片不過十來米深的淺灘下面的,表面看不到,只有潛下去才能找到,那洞口特別大,那片淺灘就好像專門用來覆蓋洞口的蓋子,又不能完全合上,所以附近常有暗流,那些別人找不到的屍體都是被我在那附近找到的。”
“這麼簡單的勾當,爲什麼別人不知道那個地方?”李牧野把握到其中關鍵問道。
“那地方有一堵水鬼牆,一般的漁家水手遇到了就轉向,根本湊不上去,我年少的時候跟排子教的人學過一點水法皮毛,知道那是弱水流,連鵝毛都浮不住,甭管多大水性遇到了就發揮不出來,只有抱着石頭走過去才行......”
“什麼是水法,排子教又是怎麼回事?”姬雪飛忽然插言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