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再見到白起的時候,小夥子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了很大變化。
不穿戴厚重的裝備,忍受專業登山運動員也難以忍受的低溫和缺氧狀態,徒手征服了十幾座海拔六七千米的高峰後,白起的精神意志和體力都得到了昇華。之前給他的龍涎珊瑚膏已經消耗殆盡,這些日子,他生撕過一隻禿鷲做食物,徒手捕捉一頭落單的藏犛牛時還受了點傷。看上去像一頭受傷的猛獸,危險又精悍,精神世界正接近崩潰邊緣。
儘管疲倦的似乎隨時都能倒下,但是他的眼睛依然明亮而清冷。
“叔,我按您說的,把那山谷周圍的高峰都爬了一遍,爲了趕時間,沒有時間吃飯睡覺,所以我現在真的很累。”白起說完這句話就一頭栽倒睡着了。
玄塵命弟子用追風特兒送李牧野四人離開崑崙,一路上白起都在驢車上呼呼大睡,而何不歸則念念叨叨個不停。他還沒辦法接受這五十七年的光陰。
滄海桑田,星移斗轉,不是他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太快。五十七年的光陰,他錯過了這世界太多精彩。都市的霓虹燈,電視電腦,滿街的小汽車和人手必備的手機。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新奇。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配合李牧野完成交易,離開崑崙後便想單飛離開。李牧野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壓迫他留了下來。
何不歸練的是尋龍門密拳,這是一種融合了詠春和巴子拳特點的貼身實戰拳法,老傢伙老當益壯,拳膝都練出了一擊必殺的絕技,李牧野唯一的優勢就是比他更高一個層次的精神修養。他的身體宛如人間兵器,但眼中所見,耳中聽到的跟李牧野卻有極大差距。所以他沒辦法抵擋住李牧野極富針對性的打穴鋼珠。
跟常南約定的交易地點是上海,何不歸想要離開,就必須在交易完成後。李牧野頗廢了一番拳腳纔將他打傷,正式警告道:“若再有下一次,便直接打斷手腳。”
江湖人就該守江湖規矩,李牧野冒着奇險將何不歸從崑崙神宮帶出來,從道義上講,何不歸其實是有義務配合小野哥完成交易的。而這老傢伙一開始顯然沒有這個覺悟,直到小野哥用實力壓制了他,傷的他實力大減,何不歸才老實起來。
李牧野現在特別喜歡這種身爲強者的感覺,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舒適感,當他面對強如何不歸這樣的大高手時候,那種天地一體,彷彿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會讓人產生某種錯覺,如果這世界真的存在神,老子就是!自信心的提升是好事,可若是膨脹了就是禍事了,小野哥在心裡提醒自己,距離玄塵那種世間頂尖高手至少還有兩個檔次的差距。
何不歸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崑崙地宮下了五十七年苦功,原以爲就算不能無敵天下,也至少該是時代頂尖人物了,卻不料第一次出手就敗給了一個年輕人。雖說拳怕少壯,他年過百歲畢竟氣枯血敗,縱然敗了也不是什麼太丟人的事情。但老何在被關入崑崙地宮前服用過月感江膏,體力根基深厚,絕不輸於年輕人。
輸,不是輸在年紀上,而是實實在在輸在了修行上的差距。李牧野處處料敵先機,總是能精準把握他的運動軌跡,纔是他招招受制的根本原因。何不歸雖然敗在了李牧野的手下,卻也瞧出來李牧野身體天賦一般,體術修行有限,甚至都沒有什麼像樣的殺人絕招,一身功夫最厲害就是右手兩根手指,卻也只能借鋼珠之堅來發揮威力。
比武較量,理大過了功,對於輸的一方來說總是很難接受的。數十年苦功卻輸給了取巧之術,何不歸覺得自己沒有輸給李牧野,而是輸在了尋龍門的內修心訣稍遜一籌這個基礎條件下。
有的人身體強大無匹,但在精神層面上卻是個脆弱的嬰兒。真正強大自信的人,是能夠坦然面對失敗,並且堅信自己還可以反敗爲勝,而不是尋找這樣那樣的藉口來掩飾失敗。
李牧野瞧出這何不歸輸的不甘心,已經爲這一場敗仗在心底裡跟自己賭上了一口氣。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屁大點事兒都過不去,更何況被玄門困了整整五十七年,這種人遲早會是玄門的一個麻煩。
這一天回到了闊別多日的上海,爲避免夜長夢多,李牧野立即聯絡了常南跟何東。對方把約定見面的地方定在了出海口外的一座無人居住的小島上。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小野哥稍作思索後同意了。然後立即聯絡上惡來和老焦,做好接貨的準備,同時也針對可能發生的黑吃黑越吃越肥事情做一些準備。
李牧野交代姬雪飛帶着一路困厄昏昏沉沉的白起回家等候,自己親自帶着何不歸去完成交易。
姬雪飛有些不放心,尋龍門行事向來狠辣,不守規矩是出了名的,沉船寶藏還好說,但十公斤江膏龍泥和龍鱉卻都是極其重要的稀缺資源,價值不以世俗金錢來衡量,一旦對方言而無信,李牧野會很危險。
“放心吧。”李牧野哄孩子似的摸了摸她的頭,道:“這世上能坑到咱老李的人也就姓白那娘們兒一個,尋龍門這幾個貨想坑我,還缺一點道行。”
何不歸就在一旁聽着,他的軟肋大包穴被小野哥的鋼珠打傷,稍有氣血動作便疼的肝腸寸斷,一身功夫發揮不出一半威力來。雖然如此,卻依然是不大服氣的樣子。輕輕哼了一聲。
李牧野衝他嘿的一笑,道:“若是連你們幾塊料都能把我收拾了,那我又憑什麼能把你從崑崙神宮裡帶到這裡?”
這話說的無可辯駁,何不歸把臉別過去,有點孩子氣的不跟李牧野對視。
姬雪飛還有些擔心:“老李,你可千萬別小瞧了尋龍門的那些老怪物,其中有兩個厲害人物連我師爺都很忌憚。”
李牧野微笑和聲:“別擔心,跟我混了這麼長時間,還不知道咱老李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姬雪飛點點頭道:“你心中有數就好,師爺對你有信心,我也該對你有信心。”
李牧野扳着她的雙肩,意味深長道:“你不能永遠活成你師爺希望你活成的樣子,而應該嘗試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紅塵煉心,第一件事應該是先找到自我的個性。”
姬雪飛黛眉微蹙,道:“老李,我不喜歡你用教訓孩子的口氣跟我說話。”
李牧野嘿的一笑:“小情人兒也是孩子,我可是肩負重任要幫你渡劫的。”
“總之你自己多加小心吧,該提醒你的我都提醒過了。”姬雪飛道:“老李,我在家等你呢。”
李牧野笑道:“學校和同學,還有西寧古鎮外的整個世界也都在等你呢。”
黃昏時分,龍鱉島。
開始漲潮的時候,李牧野帶着何不歸僱了一艘船登上小島。
常南在視頻裡看到了何不歸後就在內河港口將隋代沉船的藏寶交割給了焦小鳳。但明珠一斛,龍鱉和江膏龍泥卻要在這座島上與李牧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小島子縱橫不過數百米,寸草不生,也沒有淡水,逢大潮的時候只有很小的一點露出海面,與其說是島,倒更像是礁。但在尋龍門的江海龍圖中,它卻有個響亮的名字,龍鱉島。
島中心有一眼天坑,下面連通着大海,站在上面能夠清楚看到裡邊澄澈的海水跟着大海潮漲潮落。四周圍奇石嶙峋,景緻倒是不差。常南手握一根紫竹釣竿坐在水邊垂釣,蓑笠翁獨釣龍島,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李牧野帶着何不歸走了過去,彼此見面,常南仔細打量老何,倆人都沒說話,只用眼神交流了一會兒。李牧野在一旁看着,記得玄塵曾說過,尋龍門傳承一種類似讀心術的秘法,門人之間可以不必言語,只用目光和神態就能傳遞很多意圖。看樣子,這老哥倆表演的就是這一招了。
“幸不辱命。”李牧野把手按在何不歸的肩頸部位,說道:“人我已經帶來了,你們的東西呢?”
常南讚道:“李先生真不愧是江湖奇才,你言而有信,老朽也不會食言而肥,東西在此,請你過目!”說罷,雙手抱着釣竿,猛然發力將釣竿拉起,只見下邊海水一陣翻滾,一頭桌面大的圓形怪魚從水中躥出,排球大的腦袋,滿口利齒的大嘴張着,直奔李牧野的咽喉撲咬過來。
“這畜生兇狠,李先生當心些!”常南故作驚訝的樣子大聲提醒道。
李牧野早有防備,龍鱉藉着常南的釣竿力道撲上來,速度很快,卻快不過小野哥的感知反應。眼見這畜生到了面前,忽然飛起一腳踢在脖子上,手腕一翻,亮出青雲鐮月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龍鱉的腦袋斬落,信手接在手裡。
這東西的血是大補之物,但最珍貴的部分卻還是腦袋。日部蟲經裡有云,鱉生千年食玉而孕丹,此丹爲龍丹,可以吸納儲存大量氣血精華,是鱉族進化的關鍵之物,也是世間罕見的天才地寶。
李牧野斬龍鱉,取龍丹,不過頃刻之間。老常南與何不歸看的目瞪口呆,都沒想到性情兇猛,刀槍不入的龍鱉會一個照面就被李牧野給秒殺了,這一下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真是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常南面露不悅之色,道:“李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這龍鱉是我尋龍門豢養多年的鬧潮靈獸,爲尋龍門立下過汗馬功勞,可謂是勞苦功高,雖然說好了作爲交易條件送給你,但老朽卻以爲你會善待於它,豈料想你竟不宣而戰見面便下此毒手,可是欺我尋龍門沒人嗎?”
李牧野呵呵冷笑,道:“既然是交易的一部分,我自然有權決定怎麼料理它。”說着,將取出的乒乓球大小,泛着紅光的龍丹收入囊中。又道:“這畜生是你們養熟了的,我留着它也派不上別的用處。”
常南眥目欲裂,故作憤怒無比的樣子:“姓李的,你如此殘暴,正可謂是天理難容,今天尋龍門就要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