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莫斯科河畔,已經是滿目蕭索的冬天景象。
李牧野應陳炳輝之約來到河岸公園,二人踩着滿地秋黃漫步在林間。
“我的任務結束了,又該回到國內了。”陳炳輝說道:“這次回去後,應該不會再出外勤了,以後像這種無拘束的自由時光會少很多。”
“就不能不走嗎?”李牧野有些孩子氣的:“你不在這邊,我睡覺都不敢閉眼。”
陳炳輝笑了笑,道:“老崔那孩子挺不錯的,悟性也好,我教了他幾手,用來應付一般的黑幫人物綽綽有餘了,要是真有阿爾法那種級別的精英小隊要對付你,我留在這裡的結果也不會比他在你身邊更好。”
他微微頓了一下,又道:“過了這一關,再用到我的地方就很少了,小野,你已經足夠成熟,不但做生意眼光獨到,還有提莫夫的幫襯,繼續留在這邊一定會大有作爲的。”
李牧野道:“我這接下來生意要擴充規模,還要跟古爾諾夫合作,同時還要應對聯邦政府那邊,最難以安心的是還得提防陳二姐那邊再拿我做文章……”
“放心不會了。”陳炳輝打斷道:“二姐已經答應我不會再利用你做情報生意了,她說話向來算數!”
李牧野道:“就是說我這個情報掮客不必繼續做下去了?”
陳炳輝點頭道:“二姐要的東西都已經通過你拿到手了,卡列琳娜和提莫夫都是這一行的老手,戒備心一直非常強,當日如果不是你救了她女兒,一定程度上贏得了卡列琳娜的信任,二姐也很難把他們兩口子徹底拉下水,事情到今天算是圓滿解決了,我二姐不是楚秦川,不會那麼教條的去殺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商人滅口的。”
李牧野愣了一瞬,心裡頭有些激動。似自語,又似在問陳炳輝:“我是有貢獻的人?還對國家?”
陳炳輝笑了:“兄弟,你當然是有貢獻的,而且這個貢獻還非常大呢。”
李牧野興奮的:“這麼說我還是功臣了?”
陳炳輝道:“大功臣!”又道:“不過該給你的佣金可一分都沒少給你,就算是獎勵了吧。”
李牧野居然有點慚愧:“說起來,你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功臣,卻沒什麼獎勵拿。”
陳炳輝拍了拍李牧野的肩頭,道:“這是我們選擇的生活方式,比起那些倒下去再沒起來的人,我們這些活着的人沒什麼好抱怨的。”話鋒一轉又道:“提莫夫升官以後只會更加愛惜羽毛,那方面的生意輕易不會再碰了,你雖然斷了一條財路,卻也遠離了最危險的行當,今後的路要怎麼走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李牧野忽然想起了金香姬那夥人,不由大爲頭疼,忙道:“輝哥,我還有一件頭疼的事情想請教你。”
陳炳輝笑道:“如果你想問金香姬的事情,那我只能說愛莫能助了,不過倒是可以給你一個建議,這女人能收編最好,如果不能就趁早打發走,你之前已經幫過她,不欠她什麼了,但假如她願意爲你放棄原來的立場,以她的專業水準,倒也不失爲一個很好的幫手。”
說完這番話,陳炳輝提出告辭,李牧野依依不捨灑淚而別。
??????
接連數日,各大報紙都在顯著位置連篇累牘的刊登了與卡爾波夫之死有關的消息。已經是內政部次長身份的提莫夫少將到現在都還覺得像是在做夢。
李牧野半躺在沙發上,正在跟已經咿呀學語的小卡佳鬥嘴打趣。卡列琳娜挺着圓滾滾的肚子倆人切水果。這種待遇甚至已經超過了血緣相連的親姐弟。
“乾姐夫,那件事兒能不能辦你倒是給我個準話啊。”李牧野瞥了一眼從書房裡出來一臉嚴肅的提莫夫,又用漢語說道:“你這總跟我耗着也不是個事兒啊,我這都住進來快一禮拜了。”
卡列琳娜笑道:“這不是挺好的嘛,你就一直住在姐姐這裡好了,比南郊那個房子條件好多了,現在外頭那麼亂,你們中國人很容易被那些野蠻的壞蛋欺負的。”
提莫夫用蹩腳的漢語說道:“這個你可說錯了,你這個弟弟不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有時候,尊重彼此母語也是一種態度。
李牧野哈哈笑道:“你還是說俄語好了,不然我反而聽不懂你說什麼了。”
提莫夫嗯了一聲,改用俄語說道:“小弟,那件事我不是故意拖着你,而是我需要時間來想清楚你的方案是否具有可行性,這需要從多個方面來評估。”頓了頓,接着道:“你是知道的,聯邦政府從上到下,對寡頭經濟帶來的罪惡影響早已經深惡痛絕,尤其是對古爾諾夫和尤里斯基他們幾個,更是特別的反感,而你卻要聯邦政府跟古爾諾夫合作種糧食……”
“這糧食最終都會進入到俄羅斯人的肚皮!”李牧野打斷他的話,說道:“第一,我跟他之間是合作關係,談不到隸屬,也不會被他控制;第二,就我所知,古爾諾夫經過那次牢獄之災後又被罰沒了許多財產,現在已經是沒牙的老虎,所剩下的只有苟延殘喘而已;第三,聯邦政府對付寡頭們的目的不是要他們的命,而是要讓他們乖乖聽話爲聯邦服務。”
從卡列琳娜手中接過一瓣兒甜橙,吃罷接着又道:“我知道你們的顧慮所在,說實話,你們的擔憂不是沒道理,跟古爾諾夫比起來,我這點實力然是微不足道,一旦合作深入下去,他有無數的辦法拿到主導權,這當然是聯邦不願意見到的。”
“是的。”提莫夫點頭道:“我們一直在削弱他們,古爾諾夫已經沒有威脅,這個時候給他這樣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實在是太愚蠢了。”
“假如能把他收編呢?”李牧野語出驚人道:“一個被收編的寡頭,會給其他幾個還在死撐的傢伙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你想一想,如果我們做到了,效果會不會比擠死他更好?”
寡頭們之所以不肯屈服,其實有很多原因。其中比較突出的,一是爲了尊嚴;二是爲了手裡的財富;三就是擔憂各自的身家性命不保。如果真如李牧野所說,能夠成功收編古爾諾夫,的確會對瓦解寡頭聯盟產生非常積極的試點作用。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收編他?拿什麼來收編?用你那全部加一起還不到一億美金的財產嗎?”提莫夫沒好氣的質問道。
“只憑我當然是不成。”李牧野嘿嘿一笑:“但如果政府有關方面願意爲我撐腰,那一切就不同了。”
“能有什麼不同?聯邦政府到目前爲止都還拿他沒太多辦法。”
李牧野道:“正面的子彈容易防禦,但如果在子彈外面裹上一層糖漿,那麼就算再狡猾的老熊也會上當的。”接着說道:“古爾諾夫這老傢伙掐着糧食進口渠道,當做最後的救命稻草,但大家都很清楚,他這麼下去維繫不了太久,實際情況是,如果不是國際社會有人搗蛋,聯邦政府早就把他甩掉了,這一點他自己也非常清楚。”
“然後呢?”提莫夫接了一句問道。
李牧野道:“他雖然狂妄自負,卻並非是瘋子,否則早就對我下手了,而我所以做出他可能會妥協的判斷也是基於這個細節,我想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聯邦政府通過我給他一個合作的機會,你覺得他有多大可能會拒絕?”
提莫夫想了想,覺着這事兒似乎有可行性,一下子來了精神,擺手示意卡列琳娜帶孩子出去一會兒,目不轉睛的看着李牧野,很感興趣的樣子:“說下去。”
“具體的操作辦法我只有一個大約的概念,細節還可以再商量。”李牧野繼續說道:“我跟古爾諾夫之間初步有個交叉換股的約定,表面看是給了他一個和平兼併我的機會,但具體操作的時候,如果我把政府作爲第三方引入進來,以土地做股本來跟他合作,你說他還會那麼容易拿到主導權嗎?”
提莫夫眼睛一亮,道:“俄羅斯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只要給牧野農業公司提供足夠的土地承包合同,他有再多資產也白搭,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通過你來反兼併他的農工銀行股權。”
李牧野道:“只是這樣一來,我會藉着聯邦政府的支持平白賺到很多錢。”
提莫夫笑道:“可我親愛的弟弟,你是中國人啊,永遠不會成長爲古爾諾夫那樣的金融寡頭。”
李牧野用漢語說道:“我只是個無知無畏的孩子罷了,跑個腿練練嘴還湊合,真正唱主角的是你們。”
正如李奇志教導的,一個出色的老千,永遠避免成爲聚光燈下的主角,長袖善舞只在幕後表演,登上舞臺的時候一定想盡辦法做那個不起眼的角色。哪怕行事猥瑣一點也沒關係,賺到錢纔是目的。
在這件事上,李牧野的目標十分明確,就是要借聯邦政府的手來掠奪古爾諾夫的錢。並且還要讓他心甘情願的接受。長期看,這是很冒險的計劃,可短期內卻極具暴利效應。
提莫夫終於被說服,決定支持李牧野的計劃。
一個貪心不足蛇吞象的計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