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女兒的牴觸情緒招來一點小麻煩,李牧野這個臨時冒牌家長被那姓馮的家長搞的十分被動。
小野哥今時今日的江湖地位,當然可以讓那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他又理所當然的不可能那麼做。第一人家充其量就是市井了一些還罪不至死;第二人生至此,修養越深就越明白人之爲人,當有所敬畏的道理。第三這世界上並不存在毫無顧忌爲所欲爲的特權,如果有這樣的想法,離着毀滅也就不遠了。
針對最近的經濟危機以及前陣子王紅軍被太平會設計一事,李牧野決定設個局。一箭雙鵰,一方面解決荷包乾癟的問題,另一方面針對太平會相對溫和的攻擊給予同樣的回擊。
人在江湖,無論多高的地位都並非一成不變的,如果受到勢均力敵的對手的挑釁,被踩了一腳而不能及時做出迴應,接下來就會有其他人來嘗試踩第二腳,這是江湖最殘酷真實的一面,也是李牧野覺得最有趣的地方:你壞我可以比你更壞!而假如對手只是一個生活在世俗規則框架下的普通人,他卻更願意用遵紀守法的方式打交道。
上午,聖雅各布醫院。
病房裡,少女受傷的眼眶已經好的七七八八,醫生認爲完全具備了出院條件,但女孩子的父親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要借這個機會給女兒上一課,也順便給那個驕傲又神秘的白芳冰家長一個教訓。
“馮梓菡,你給我記住了,你是馮世傑的女兒,今後在這所學校裡,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任何人都不要想欺負你!”馮世傑神情嚴肅的對女兒說道:“你今天的軟弱或者強硬將決定你今後走入社會後的性格和命運,一個人的競爭能力首先體現在對勝利的渴望上,然後纔是你的知識技能儲備,個人以及家族人脈等因素。”
少女畢竟還是個半大孩子,正是愛玩愛跳愛熱鬧的年紀,躺在醫院的時間長了,難免有點心猿意馬,道:“可我感覺都已經好了,而且她也沒真想打到我眼睛上。”
馮世傑怒其不爭道:“你這孩子怎麼就不明白呢?你們是一個班的,又都是藝術體操的特長生,以後考入藝術院校是要一起競爭機會的,她的外在條件比你要好,你們教練也比較看重她,咱們現在抓住這個機會把她幹掉了,幾個月以後你就會少一個強勁的對手,這件事你必須聽爸爸的,這將是你在步入社會前的第一戰!”
李牧野站在病房門口,攔住想要敲門而入的白芳冰,直接帶着她從房門前走過去。一直來到走廊的盡頭,駐足問道:“怎麼樣?這就是真相,聽完以後什麼感受?”
白芳冰微微蹙眉,道:“成年人的世界真噁心,我還想着來看看她,道個歉什麼的,沒想到她爸居然想把我往死了整,老李,你有什麼打算?會爲了我這點事狠狠收拾她爸嗎?”
“大概不會吧。”李牧野衝她擠了一下眼,道:“小小懲戒一下還是可以考慮的。”
白芳冰長出一口氣,道:“我還以爲你會把她爸爸變成焦大爺那個樣子呢。”
李牧野呵呵笑道:“別把江湖人看的跟洪水猛獸似的,我們其實都是普通人,講究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爸爸充其量也就是個急功近利的俗人,還不值得我們以武犯禁。”
“老李,我問你個問題,惡來殺過人嗎?”白芳冰認真的問道。
李牧野毫不遲疑的否認道:“沒有,這小子本事不小,卻是一副好脾氣,你看他一天嘻嘻哈哈的就知道了。”
白芳冰撇嘴道:“跟條土狗似的傻兮兮的黏人。”又問道:“白起是不是殺過人?”
李牧野點點頭,道:“前陣子在北美,有個壞人拐賣女孩子,白起一怒之下......”
“老李,你會派惡來去做那種事嗎?”白芳冰道:“我是說把人弄成焦大爺或者類似的樣子?”
李牧野道:“我不會勉強惡來做任何事的,他是個憋寶客,最擅長的是尋寶,如果你感興趣,以後有機會可以讓他帶着你一起出去玩兒。”
白芳冰頓時精神起來,道:“真的嗎?”
李牧野笑道:“以我跟你媽媽的關係,就算不夠資格當你繼父,做個長輩還沒問題吧,作爲長輩怎麼會騙你。”
白芳冰道:“老李,咱回病房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世界大得很,有各種各樣的機會,我根本犯不着跟馮梓菡一樣狗搶骨頭似的爭什麼。”
李牧野道:“該爭的時候還是要爭的,不過這次的確不值得,你是白雪的女兒,是我李牧野的侄女,這些世俗孩子們的機會並不適合你,我知道你媽媽一直希望你只是做一個平凡的女孩子,不希望你走她的老路,但我覺得她錯了,任何人的人生都應該至少有一次自己選擇的機會。”
“我其實挺害怕自己會讓她失望的,有時候特迷茫。”白芳冰道:“李叔,您覺得我該怎麼選擇?”
李牧野道:“任何你感興趣的事情都可以,只要是你喜歡的,我可以不謙虛的說,你的選擇空間無限廣大。”
“您剛纔說惡來是個憋寶客,那是什麼職業?”
“這個就比較複雜了,你可以認爲他是一個植物學家,動物學家,還要懂很多考古學,天文學甚至是物理科學。”李牧野道:“他外公是傳承淮南子雜學的江湖大家,惡來的一身本事跟你在學校裡學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白芳冰若有所思的樣子,低聲自語道:“還真看不出來他有那麼大本事。”
說話的工夫又回到了病房門外。李牧野讓白芳冰自己去敲門。
馮世傑的態度依然惡劣,李牧野淡定從容。見識過昨晚焦小鳳獻寶後,白芳冰的眼界已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不會把李牧野的反應看作是窩囊。她現在已略約明白,所謂大人物的胸襟其實可大可小,同級別人物之間可以睚眥必報,但在小人物面前卻可以淡定接受對方的無理詰難。因爲層次的差異決定了,無論這個馮世傑怎麼蹦躂,也都只能用腦門子去碰老李的腳底板。這並不是忍讓,而是徹底的無視。
白芳冰原本是想給老李個面子來醫院給人家道歉的,但現在卻發現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李牧野帶她來的目的就是要讓她明白她和對方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根本不存在什麼競爭,自然也沒有必要計較什麼。
她含笑向病牀上的馮梓菡說了一句抱歉,卻完全無視了暴跳如雷不依不饒的馮世傑。最後丟下一句:無論你在這裡住多少天都不可能讓你的腿長到跟我一樣長,也不會在經濟上給我家造成困擾,不過我已經決定退出藝術體操隊,在你爸爸看來那是一根關乎前程的救命稻草,在我繼父眼中那就是一根狗嘴裡的骨頭,你們喜歡哼哼着護食隨便你們好了。
爺倆揚長而去。
回家的路上,白芳冰問道:“李叔,我可以旁聽你們的那個賣寶計劃嗎?”
李牧野點頭道:“可以,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聽了以後你就算半個江湖人了。”
傍晚,王紅軍的豪宅。
焦小鳳正介紹情況:“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孟慶夫非常感興趣,這個局的關鍵是持寶人必須熟知地底下的門路,對方有老江湖做探子,要是門路不清怕兜不住這個局。”
李牧野瞥一眼惡來,道:“你有沒有問題?”
惡來咧嘴一笑:“叔,這屋子裡除了您之外,要說地底下的勾當,我還真沒有服氣的。”在他身後,明眸皓齒的白芳冰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焦小鳳問道:“地下江湖有四門三客,你是哪一路?”
惡來一抱拳,道:“好說,小弟我是淮南憋字客,上樑尋龍斷水,下樑搬山奪氣,小弟居中憋個小玩意。”
白芳冰在身後輕輕捅了惡來腰眼一下,悄聲問道:“這又是什麼黑話?”
惡來道:“回頭咱倆一起的時候再跟你說,這談正事兒呢。”
李牧野道:“說一說也無妨,小冰不想考藝術院校了,我看她對你的專業技術挺感興趣,剛好借今天這個場合給你個吹牛的機會。”
惡來嘿嘿一笑,衝着老焦和王紅軍一抱拳,道:“既然叔這麼說了,那我就賣弄幾句。”接着又道:“地下江湖所謂四門,長沙夫子,中州倒鬥,陝南地魁,巴蜀發丘,所謂三客,長江尋龍客,淮水憋寶客和雲貴搬山客。”
焦小鳳故意給他捧哏,道:“四門傳承有何來歷?”
“四門傳自曹孟德摸金校尉,手法以破壞爲主,開地穴取財貨,鐵釺、洛陽鏟、竹釘,鑽地龍,探陰爪,黑摺子都是四門開穴取貨的法寶,算是最普通的地下江湖人。”
李牧野笑道:“不入流的地下江湖客才死盯着財寶,而忽視了凝結古人智慧的墓葬秘術。”
王紅軍真誠的請教道:“那三客又有什麼講究?”
惡來道:“長江尋龍客,專門吃大江的一路江湖人,地下江湖,尋龍的堪輿遁甲之術是第一的,我就舉個簡單的例子便足以說明這一路人的厲害,歷史上長江水有過兩次離奇的斷流,都是他們在上游採江底尋大龍器時所爲。”
焦小鳳道:“此事我也有耳聞,第一次斷流是元代至正二年農曆八月水滿期,第二次是解放後的五四年一月,歷史都有明確記載,當時江水斷流,河牀裸露,魚蝦遍地,兩岸百姓爭相撿拾魚蝦,斷流三個時辰後,忽然驚雷震天,白浪滔滔,淹死老百姓不計其數。”
白芳冰一聽有明確記載的歷史事件,立即低頭去看手機。
惡來卻繼續說道:“雲貴搬山客,其實說的是一羣方士,奉東漢末年名士水鏡先生爲祖師爺,專門做些探尋山精地靈的勾當,這一路人會使震山撼地的秘術,可以敲山震虎。”
白芳冰剛看完長江斷流的事情,擡頭問道:“什麼是震山撼地的秘術?”
惡來道:“就是堪輿地理,在山勢隆起的關鍵部位下入一根撼地釘,用擂鼓錘敲擊來誘發地動山搖。”
白芳冰眨眼道:“這個我明白,美國有位科學家就在家裡做過類似的實驗引發了一場驚人的地震,這人好像叫特斯拉。”轉而又道:“說完了人家,再說說你們淮南憋寶客又是怎麼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