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朝朝暮暮,歲歲人人不同。風霜如刀,鐫刻生死浮沉事。回望眼,天涯盡頭是天涯。看前路,不過是老生常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牧野從容踱步走出來,微微抱拳,道:“在下就是李牧野,敢問這位前輩尊姓大名?”
中年人想不到自己被人接近到這個距離之前竟毫無所覺,所以才吃了一驚,待看清楚李牧野的面目後,便迅速鎮靜下來,神色間流露出一絲不屑,並不還禮,傲慢的:“小輩,你追來的倒快,怎麼?你想救下這小崽子?”
李牧野未置可否道:“那可說不準,也許我是來親手殺他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不能允許他死在你手裡。”
中年人嘿嘿冷笑,道:“老夫不過當年南海門一顆棄子,如今也只是合記堂裡一個老廢物,姓名什麼的不值一提,你既然想要這小子,何不自己過來取?”
“你老客氣,憑你這把年紀還有這樣的體力,可想當年鼎盛時的水準,必定不是無名之輩。”李牧野道:“成名不易,更該珍惜羽毛,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如無必要,本可相安無事,這少年是我朋友的侄子,因爲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在尋找他,還請老前輩賞個面子,把他交給晚輩帶走。”
中年人不爲所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牧野,道:“你小子口蜜腹劍,說的比唱的好聽,做的卻比毒蛇還毒辣,你那袖子裡有槍,藏頭露尾的就以爲老夫瞧不出來嗎?”
“你這又是何苦呢?就憑我能接近你到這個距離不被你察覺的水準,你該很清楚在這個距離內我若開槍,以你現在的體力是躲不過去的。”李牧野道:“我不想殺人,只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的真相,你還是把手從這小子的腦袋上挪開,咱們兩下里相安無事,豈非對你對我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中年人冷哼一聲,道:“老夫只怕這裡一放手,就會立即死在你的槍口下,你得了白雲堂核心秘術真傳,感知反應不是老夫老眼昏花能抗衡的,這個距離內,你一槍在手,老夫的確不是對手,但是你即便殺了老夫,卻也沒辦法阻止老夫瀕死一擊滅了這個小兔崽子,到時候,我看你拿什麼跟白無瑕交代?”
“哎!”李牧野嘆了口氣,道:“到底薑還是老的辣,看來我這點心思全在你眼裡了,你說的對,我想完完整整的把這小子帶回去是沒有可能了,那就帶個不完整的吧!”說罷,手腕一翻,不需任何瞄準動作,勾動扳機開出一槍去!
砰地一聲,白起中槍倒地!
中年人手下一空,大吃一驚。這人的確了得,反應神速,在李牧野第二次扣動扳機之前果斷決定放棄追殺白起,咻的一下往前一竄,跳到了一棵樹後面。李牧野的袖珍手槍裡只有兩顆子彈,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會輕易再向他射擊。一邊走過去觀察白起的傷勢,一邊以精神感應將中年人的位置鎖定,只等他有任何異動便立即開槍。
“老夫就在這棵樹後面,你小子敢過來嗎?”他知道自己的氣機被鎖定,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以激將法刺激李牧野走到近前去跟他貼身肉搏。儘管明知道對方狡詐,這麼做的希望並不大。
那少年白起腿部中槍,雖然不致命,但因爲之前就受過傷,一路奔波勞累,又給中年人打傷,多方因素積累下,看來境況不妙。若再不及時救治,怕是會有生命危險。若貿然出手相救,難免給樹後的中年人可乘之機。這人是個老江湖,十分狡猾,斷然不可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李牧野略作思索,悄然收起了袖珍手槍,踱步走向那棵大樹,道:“也好,既然你想用這樣的方式解決問題,那就依着你的意思好了。”右手寒光一閃,青雲鐮月已在手。左手則扣住了一小包須彌淨火粉。一步步走向大樹。
這一下似乎顯得有些託大,中年人雖然年老體衰,爆發力和持久力都不比年少時,但畢竟是一代體術宗師,而李牧野只看身形步伐就能知道他身體雖強過一般習武者,卻並不具備登峰造極的體力。
二者距離拉近到十步以內,中年人若還不敢放手一搏,那可真是枉爲體術方面的大高手了。
“老夫跟你拼了!”樹後傳出一聲大吼,一團事物猛撲出來,李牧野揮手一擋的瞬間,扯去外套的中年人已經從另外一邊跳出來,手中提着一柄軟劍對着李牧野的當胸分心便刺。
李牧野右手短刀受到他的外衣吸引,擡手格擋的瞬間胸前空門大露,中年人這一劍來勢迅疾,有毒又快,眼看躲閃不及。中年人面露驚喜之色,全力以赴,不留餘地,恨不得一劍將李牧野刺殺在當場!
就在此時,李牧野左手揚起,一團火光爆發開來,兜頭將中年人籠罩在其中。與此同時,本來揮出去阻擋中年人外套的青雲鐮月隨着李牧野的手肘詭異的一翻,以極快的速度收了回來,剛好斬在軟劍上。
高手相爭,一旦較量的是兵器,首先爭的是精準,其次是兵器的優劣,最後纔是力量和速度。中年人前兩項都不佔優勢。李牧野計算精準,僞裝中了對手聲東擊西的計策,引對方放手一搏,利用兵器的優勢斬斷了對方的軟劍,同時趁着對手斷劍失神的剎那將一團須彌淨火粉彈到了他身上。
火光亮起,中年人猝不及防,登時中招,瞬間口鼻噴火自燃起來。撒泡尿的時間,剛纔還不可一世的體術大高手已經化作一團飛灰。
李牧野走向白起,問道:“還能動嗎?”
“被你打在腿上一槍,但只要死不了就不用你幫忙!”這小子一臉倔強,掙扎着站起身,託着長槍,目露兇光盯着李牧野,道:“來吧,給小爺我一個痛快,替那個胖子報仇。”
“魯源真是你殺的?”李牧野看着他,神情冷峻,寒聲問道。
白起道:“是不是我親手殺的還重要嗎?你不是來追殺我的嗎?來吧,動手好了,想指望我向你求饒,就不要做夢了。”
“你小子爲什麼這麼恨我?”
“你玷污了我姑姑,還對她始亂終棄,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白起眼中居然有了幾許淚光。
這小子剛纔忍受分筋錯骨之痛也沒哼一聲,現在卻爲了白無瑕那點當事人都不在意的不幸而哭泣。着實大大出乎了李牧野的意料。冷笑道:“你若是長了腦子就該知道我這兩下子跟你姑姑比起來有多大差距,我憑什麼能像你說的那麼對她?”
“你,你,你騙了她!”他面紅耳赤,張口結舌,終於找到了一個自認爲站得住腳的理由。
李牧野嘿嘿一笑:“你知不知道這座江湖裡有多少人想要在她那裡佔到便宜?你以爲玲瓏域被破,真是因爲某人的瞞天過海大計騙過了她?她本來準備好了要把那些叛亂者一網打盡的,可惜人算卻不如天算,所以那其實是一次陰差陽錯的意外,就像我和她遭遇一樣,我對她來說,就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認識了一個對的人,然後一切就發生了。”
白起強提精神,面沉似水,沉默的聽着。
李牧野接着又道:“大人之間的情感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並不是相互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你姑姑是一個不需要任何人幫她拿主意做決定的女人,她也有能力承擔自己做出決定後帶來的一切後果,而你顯然犯了一個很自以爲是的錯誤。”
這些話像鞭子一樣抽在白起的心上,他很聰明,完全能對李牧野這些話做出準確判斷,所以他才更感到悲憤,對於他這麼大的孩子而言,真的很難接受心中最崇敬的女神因爲某個男人害了相思病,甚至是失身。所以他纔會這麼恨李牧野,想當然的認爲是這個男人欺騙了姑姑的感情。
“姑姑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誰辜負了她,誰就得死!”這小子忽然爆發出一聲大吼,發力一抖,手中長槍毒蛇般撲向李牧野。
李牧野側身後退,探手一抓,精準的拿住了槍桿,感受白起新力未生的剎那,突然發力一奪,在白起驚駭的目光注視下將長槍奪了過來。
“李牧野,你的體術也是宗師水準?”
“老子是什麼水準並不重要,夠揍你就行了。”李牧野被這小屁孩子問的略顯尷尬,把長槍機括收起,提在手裡,道:“你想着急送死可以,但必須先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清楚,我錯殺了你無所謂,可如果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那就對不住朋友了。”
“姑姑竟連大小十二週天導引術的心訣都傳給你了。”白起面色泛白,臉上寫滿了失落,道:“這是白雲堂最重要的導引心訣,堂內只有我爸和高老祖有幸習得,她連我都沒傳,卻傳給了你這個白雲堂最大叛徒的兒子。”
李牧野道:“傻小子,你想搞清楚她爲什麼這麼做,首先得活下去,長大到夠資格探討大人間的情感問題時纔有機會得到答案,現在,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那天晚上殺死魯源的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