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人如果不妨礙別人,其實就可以算是好人了,假如偶爾還願意爲了情懷做一次自我犧牲,就該被看做是大好人。如果這個人又恰恰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就算曾經有再多不愉快,李牧野也不得不承認,她其實還可以算是個可愛的女人。
孟凡冰結束了在煤城所有生意,決定去上海發展。臨走前打來電話說要見一面。
李牧野知道她是爲了陳炳輝,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分說阿輝哥的下落和身份。但還是決定去跟她見一面,有些話就算說不清楚也不能在電話裡說。
入冬第一場雪讓煤城的空氣清新了許多,李牧野裹挾着滿身風雪從旋轉門走國貿酒店。咖啡廳還是老樣子,孟凡冰穿了一件淺紫色駝絨大衣,拿了個李牧野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包包,坐在那裡不時東張西望,神色間有幾許不耐之色,看樣子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美女一向都是被人等的,李牧野的印象中,自己還真是從沒等過她一次。
“抱歉,又讓你久等了。”李牧野走過去,坐到了她對面。招手示意服務生來一杯咖啡。
孟凡冰歪頭打量李牧野,道:“才幾個月沒見面,你這衣着品味倒是提升了不少。”
李牧野笑道:“瞎買亂穿,你知道我這個人不重視穿着。”
孟凡冰嗯了一聲,忽然道:“我要走了。”
“聽說了。”李牧野道:“不是要去上海發展嗎?”
孟凡冰低頭抿嘴,淺淺的品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道:“李牧野,我知道從那天晚上我一個人逃回家開始,在你心中我就是個自私惡毒的女人了,你是不是就從未有一刻真心喜歡過我?”
李牧野想了想,半真半假道:“但也一直都沒覺得你很討厭,其實有過那麼一刻還覺得你挺可愛的。”
“什麼時候?”孟凡冰很認真的問道。
李牧野道:“就是你不顧一切去撈陳炳輝的時候。”
“嘿。”她輕輕一笑,道:“岑凱倫寫過一本書,裡邊有個很愛慕虛榮自私自利的女二號是我特別喜歡的,岑凱倫藉着她的口說,一個女人的一生必須特別珍愛自己,但也不能除了自己以外什麼都沒愛過,我那時候着魔了,不怕傷你自尊,比起你來,我那時候是真想跟陳炳輝結婚的。”
“他走了,去到一個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的地方。”李牧野不等她問起,直接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孟凡冰居然很淡定,微微額首,道:“我知道他並不是真心愛我的,能跟你這種人成爲生死之交的男人怎麼會真心喜歡我呢?我不怨他,畢竟他也沒欠我什麼,爲他花出去的錢加了利息給我了,要說投入的感情,那也是我自己犯傻,看見他身上那些傷疤的時候就該知道他不屬於我的世界了。”
李牧野道:“上海是個很大的城市,有很多人和機會,不是咱們這座煤灰漫天的城市可以比的,而你是那種走到哪裡都會閃耀的女人,我相信你一定會做的更成功的。”
孟凡冰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沉默了一會兒,又忽然說道:“李牧野,不管你信不信,有件事我都想跟你說明白。”
“你說吧,我聽着呢。”李牧野搭了一句。
孟凡冰道:“咱們看電影的那天晚上我後來其實是回去過的,當時我就擔心你被那些人打壞了丟在那裡沒人管,然後就叫了我哥一起過去,只看到了一點血跡,最後就回家了。”
李牧野點點頭,淡然道:“我信。”
孟凡冰嘆了口氣,道:“我一直不太敢面對自己那天晚上以及後來的選擇,那時候跟你搞對象,除了是被王紅軍他們纏的沒法子外,其實我自己也有補償你的心理需要。”
李牧野笑了笑,道:“我也有許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從始至終都沒有好好待過你。”
“你那時候是夠混蛋的。”孟凡冰道:“我這輩子大約都不會像那時候那樣去哄着一個男人了。”
李牧野道:“當時不無歡樂,可惜時光不能倒流,我也沒什麼機會彌補了。”
孟凡冰明眸如水,盯着李牧野,道:“別拿這種模棱兩可的話甜和我,我知道你心裡頭念念不忘的人是誰,張娜在美國給我打過電話了,聊了很多咱們上學時候的事情,最後她還拜託我有時間跟你聯絡聯絡,我想她是怕你太孤獨了。”
“她給你打電話?”李牧野有些意外,隨即意識到張娜當下的處境一定非常孤獨。這丫頭擔心小野哥太孤獨,而她自己身在沒有任何回憶的異鄉,又何嘗不是更孤獨?
孟凡冰點頭道:“是啊,她忽然打過來,我還吃了一驚呢,她說在那邊的生活很好,就是沒個能談得來的人,於是就想到了我,然後我們聊了很長時間,她其實還是惦記你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不方便親自給你打電話。”
李牧野道:“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如果不是我有必須留在煤城的理由,真想現在就飛過去找她。”頓了頓,笑道:“我還沒坐過飛機呢。”
孟凡冰道:“我也沒坐過,這回去上海終於可以坐到了。”
“天上飛,總感覺有些不安全。”李牧野站起身,誠摯的伸出手:“你多保重,祝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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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的積雪被清掃的非常乾淨。王紅軍帶來兩個人,正在廊檐下抽菸,凍的嘶嘶哈哈直跺腳。烏蘭珠抱着笤掃,冷臉看着他們。
李牧野從外面走進來,詫異問道:“不認識你王哥嗎?怎不招呼客人進屋裡坐?”
烏蘭珠沒好氣道:“什麼客人,他是來找麻煩的。”
王紅軍正快步走來,眼露兇光,似乎來意不善。李牧野將烏蘭珠推到身後,迎上去問道:“你什麼情況?”
“你還好意思問我什麼情況?”王紅軍怒衝衝過來,揮手便是一拳,直奔李牧野的眼眶打過來,邊打便叫道:“李牧野,我拿你當親兄弟,你敢欺負我妹妹!”
果然是爲了王紅葉來的。李牧野本能反應,後撤步一讓,擡手抓住了王紅軍的拳頭,依照陳炳輝教的往懷裡一拉又翻手一扭,果然將王紅軍按倒在地。一招得手,心情大好,看來阿輝哥傳授的這些擒敵格鬥的技巧還是管用的,威風凜凜喝道:“你個傻逼,問清楚怎麼回事兒了嗎就過來動手?”
“我妹妹昨天早上回家大哭一場,問什麼事兒也不說,就讓我跟你斷交,你說我不找你找誰?”王紅軍胳膊被拗的嘎巴作響,疼的這廝冷汗直淌,卻依然咬牙切齒不服不忿。
李牧野把他鬆開,罵道:“你個傻逼,長個腦子不會轉圈兒,也不想想,我明知道你妹家的情況,還有咱們這層關係,我能欺負她嗎?”
“那她爲什麼哭?”王紅軍不甘道:“還有我小嬸兒也說你不是東西。”
李牧野道:“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着我跟你堂妹好的話般配不?”
王紅軍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看着李牧野,半天才一拍腦袋,道:“我明白了,我妹妹那天早上跟你表白了。”
李牧野點點頭,道:“你總算還沒傻到家,你堂妹小經歷少,不知道這裡頭的事情,你算是老江湖了,你摸着良心說,就憑咱們哥們兒的交情,就算這事兒美的跟天上掉餡餅似的,可我但有三分義氣,能同意嗎?”
“不能!”王紅軍其實不是很確定,只是被一句老江湖給捧的有點發暈。下意識循着李牧野的思路回答了一句。
李牧野道:“還是的啊,咱們是這麼好的哥們兒,你對我是知根知底的,我有精神病史,而且這些年亂七八糟瞎混得罪了那麼多人,咱們這種人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折騰進去了,再說你堂妹是什麼人?正經體育大學畢業的體校老師,家庭條件更是沒的說,她現在瞅着我不錯也就是一時衝動,沒有閱歷才犯糊塗,你能跟她一般見識嗎?”
“不能!”王紅軍堅定不移的搖頭,滿臉愧色,道:“原來是這麼個情況,小野哥,哥們兒錯了,我這一聽,你是真給哥面子啊,這要是換了別人,有這好事兒還不得削尖了腦袋往前衝啊。”
李牧野不無遺憾的樣子,點頭道:“其實你妹妹還真是挺耐看的一個人兒,可惜我沒這個福氣。”
王紅軍一骨碌身從地上站起,道:“兄弟我明白了,這事兒真不賴你,我這就回去跟我小叔和小嬸兒說清楚。”
李牧野忙叮囑道:“小姑娘都矜持愛面子,你說的時候講究點技巧,可以說是我誤會了你堂妹的意思,然後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才把她給惹急了,對此我深表歉意。”
王紅軍眨巴着眼睛,連連點頭,道:“成,我明白,這事兒你真給哥面子,你說但凡你有少一點點義氣,跟我妹胡搞一陣子,最後再把她給坑了,那我在家裡還能呆了嗎?”
李牧野道:“得,誤會解釋清楚了,我看你也挺忙的,就不留你吃飯了。”
王紅軍討了一頓揍,連口水都沒喝到,還覺着李牧野這事兒辦的特仗義,他自己捱了揍卻還是欠了一個人情債。叫上兩個小弟往外走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覺着也許是個補償的機會,回身道:“那個小野,我聽小嬸兒說你在做進口汽車生意,我爸有個朋友打算在省城那邊搞個汽配城,好像是個挺好的項目,找我爸參股呢。”
“既然是好項目爲什麼要找你爸參股?”
王紅軍道:“他們其實不是衝着我爸,而是奔着我小叔兩口子去的,這裡頭有什麼事兒我搞不懂,不過反正這是一個特別好的項目就對了,地段特別好,聽說汽配城幹起來以後,就算不賺錢,光是地皮就能值回成本。”
“你說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們拿到項目以後就投入建設了,弄了大半年,然後銀行貸款出了問題,工程都快乾完了,資金鍊好像出問題了,特別缺錢,指望着我小叔兩口子投資才找到我爸的。”
“明白了,我謝謝你的好意,這項目聽着不錯,可不適合很多人合夥做,除非他們打算把這項目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