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過選擇,有的選擇無關緊要,有的卻要拿一輩子來承擔後果。
周靜絕不相信李牧野真的敢對她的臉動刀,但周平很清楚李牧野絕對敢這麼幹!所以周靜正一臉倔強打算死硬到底的時候,他卻已經搶着跪倒在李牧野面前,道:“李哥,不要動手,我替我姐求求你,放過她這一次吧。”
李牧野低頭看着他,道:“你倒還有三分男人氣概,可惜你這姐姐未必能領你情。”
“周平,你給我站起來!”周靜大聲喝道:“你讓他來割,我就不信他敢動我一根汗毛,一羣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我倒要看看傳揚出去誰丟人!”
李牧野瞥了吳潤土一眼,冷笑道:“你帶着他這樣的高手打上門來,還能算一個女人嗎?”說着,手腕一翻,刀光一閃,伴隨着一聲慘叫,一道血光飈起,周平捂着飆血的手臂,痛苦的:“李哥,求你了!”
周靜的臉嚇的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弟弟手臂上滴落的鮮血,又看看李牧野冷酷的臉,忽然咧嘴大哭起來。
周平橫身擋在前面,李牧野平靜的看着他,道:“看在你還有點勇氣的份兒上我就再多跟你說幾句,你想沒想過,假如我們對這位吳潤土先生無能爲力,魯少芬被你姐姐帶走後會是怎樣一個下場?如果她也遭遇了這樣的待遇,你有沒有勇氣像這樣站出來保護她?”
“李哥,你知道我會的!”周平道:“我只是還沒學會怎麼拒絕周靜,從小到大我處處讓着她,早已經忘記了怎麼拒絕她。”又道:“我那個時候真的不是慫了怕了,如果我知道我姐會這樣對待小芬,我一定會站出來的。”
“別說了。”魯少芬忽然大聲說道:“李大哥,你讓他們走吧,我不想再看到這家人了,這種莫名的優越感讓我作嘔。”
周平有點傻眼,看着魯少芬,問道:“是我姐說的那些話,我怎麼就讓你作嘔了?”
魯少芬道:“你姐說那些話的時候你的沉默本身就已經認可了這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後面你這些讓我作嘔的言行就更驗證了這一點,你本能的去保護你姐姐,同時卻本能的認可我可以被傷害,之所以你會有這樣的反應,只是因爲在你心中,我始終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你就算是追逐者,也是富家公子在追逐一種叫愛情的高尚情懷。”
他喜歡的是愛情,而不是姑娘。
這句拒絕的話語深刻尖銳,比刀鋒還快,毫不留情的剝去了周平潛意識裡虛僞的優越感和自信。
這番話不但讓周平不好受,也讓李牧野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魯源家的小姑娘,看似粗枝大葉的,卻原來內心如此敏感細緻。她說的沒有錯,周靜姐弟確實有這種讓人不舒服的優越感,作爲普通朋友還能接受,但如果是男女愛人,那就有點讓人作嘔了。
李牧野那一刀本來是故意給周平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才揮出去的,否則以他的速度和力量,周平哪裡會有機會替他姐姐攔下那一刀,更遑論一刀過後只是皮裡肉外受了一點輕傷。
“你先帶你姐姐走吧。”李牧野讓開道路,老崔也打開了大門。
“李哥,我其實真不是有意識那麼想過,也許小芬說的有道理,但我可以肯定自己是真心喜歡她的。”周平臨走前說道。
李牧野點點頭,道:“回頭我勸勸她不要爲這事兒難過,但我作爲她父親的朋友,受人之託照顧她,就有責任保護她,週二小姐今天的舉動非常不妥當,也許她只是想給小芬一個教訓,並且我相信事後她也有人有錢來擺平這件事,然後呢?所以,別覺得我今天做的過分,辱人者自取其辱,這是跟我打交道的規矩。”
周靜咬牙道:“姓李的,你給我記住了,咱們沒完!”
“既然沒完,那就現在一併來個徹底解決吧。”李牧野半開玩笑,虎着臉說道。
周靜一下子嚇的不敢搭茬了,周平只好哀求道:“李大哥,別這樣,我姐就是被家裡慣壞了,嘴巴不饒人而已,她下次一定不敢了,你放過她吧。”
啪的一聲。
李牧野收回巴掌,周靜應聲被扇的撲倒在門口。
“這巴掌就是告訴你,逞口舌之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李牧野指着大門道:“現在你可以滾了。”
周靜完全被打傻了,崩潰的大哭中被周平扛在肩上離開了。
魯少芬看着姐弟二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李牧野,脣角撇起一絲笑意:“大哥,你打女人了。”
“不拿別人的人生當回事的人其實已經連人都不算是了,所以我打的不是人,更何談打女人?”李牧野說罷,轉身來到坐在一旁休息的吳潤土面前,問道:“這位吳老兄,人家把你丟下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吳潤土道:“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賣的是拳和膽,輸了便等於違背了買主的委託,人家走也是應該的。”頓了一下,把目光投向老崔,又道:“今天我栽在這位老弟手下也不算冤枉,江湖人揚名立萬在江湖,丟人現眼也在江湖,沒什麼好抱怨的,可我還是有點不服氣,要嘛你現在就再出手廢了我,要嘛我回去以後苦練一番後還要再來找你晦氣。”
李牧野道:“你爲什麼不服氣?”
吳潤土道:“被一個功夫沒登堂入室的人以蠻力擊敗,我丟的是師門的面子,所以我不服的這口氣是爲了師門的把式名聲,我現在依然認爲比試的過程中,我輸在了力量和耐力上,師門的把式其實還是強過他的西洋拳擊的。”
李牧野冷笑道:“你既然提到了江湖,那我就跟你掰扯兩句江湖道上的規矩,你幫狗吃食登門挑釁,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我不說你心裡也有數,我就問你一句話,如果這小姑娘讓你帶走了,周靜打算怎麼對待她?”
吳潤土明顯遲疑了一下,咬牙道:“周靜已經找了幾個悍婦,準備把她帶到外灘夜市的大庭廣衆下扒光她!”
這一手太歹毒了,對於一個二十一歲的大姑娘來說,毫無疑問是慘無人道的方式。而究其根源,只是因爲她弟弟死皮賴臉的追求人家小姑娘。最讓人氣憤的是如果周靜弄幾個中年娘們兒往小芬身上潑一盆第三者的髒水,她只需要付出極小的代價便可以徹底毀了這青春年華的少女。
李牧野想到這裡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有餘悸之餘又感到慶幸,幸虧周靜是在這裡找到魯少芬,換個別的地方,一旦讓她得手,這姑娘就被她毀掉了,自己沒辦法對老魯交代,老魯衝冠一怒之下必定會殺人報復。
“這就是你師門的江湖道義?”李牧野強壓怒火冷笑說道。
吳潤土的臉騰地通紅,老半天才道:“這是我個人行爲,用的是師門的把式,丟的是我自己的人,你可以瞧不起我,但重新來過,我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
“爲什麼?”李牧野看着他問道:“你也算是個磊落漢子,真的就那麼缺錢嗎?”
吳潤土低頭不肯跟李牧野對視,沉默良久後才說道:“錢真是好東西呀。”
李牧野道:“水能載舟也能覆舟,錢多了未必總是好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吳潤土道:“大道理誰都會講,你是有錢人當然想怎麼說都可以,真到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時候再來跟我談高尚。”
“真到了那時候,殺人放火的事情我都敢做,但絕不會受一個女人驅策捉一個毫不相干的女孩子。”李牧野道:“卑微的人不是生而卑微,而是因爲他們選擇了卑微。”
“如果可以選擇道義,誰願意幹這損陰喪德的買賣?”吳潤土抓着頭皮,愁眉不展道:“全村一千三百口人都喝不上水了,我這個村長還有什麼臉面談高尚?”
“你還是個村長?”李牧野驚奇的看着他,道:“這可跟傳說中的村幹部形象太不一樣了。”
吳潤土面露愧色,嘆了口氣道:“良心喪於困地,我們太歲村在大山深處,水電路都不通,平日裡幾乎不與外界往來,前些年村子裡搞了點養殖生意,日子本來還過得去,可從去年起,政府部門在上面修水庫建電廠,直接斷了我們的水源,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情,可問題是工程要搞兩三年,我們哪等得起啊。”
“這跟你出山來助紂爲虐有什麼關係?”
吳潤土道:“周家是做食材生意的,偶爾會派人來採購一些稀罕的山珍野味,一來二去不就熟悉了嘛,他們支持我們把大山和林子圈起來搞養殖,把家雞當成野雞來養,然後他們定期前來採購,同時也會給我們帶來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村子裡斷水後,養殖場辦不下去,他們就不來了,村裡打算修一條八公里長的水渠,湊不起錢,我沒有辦法,只好出山來找周家幫忙,然後就遇到這個週二小姐讓我表演功夫還讓我跟人比武,打贏了就給錢……”
李牧野想起了李奇志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任何人都有價,而道德不過是一塊遮羞布。跟一羣飢渴的人談高尚這事兒本身就不怎麼高尚了。想到這裡,怒氣稍消,問道:“周靜給你多少錢讓你來辦這件事?”
吳潤土一怔,反問:“什麼意思?”
李牧野不答反問:“你們村的人是不是個個習武?似你這樣的身手能找出多少個來?”
吳潤土有所領悟,道:“十萬,周靜答應事成後給我十萬。”李牧野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吳潤土繼續說道:“我們村一共一千三百口人,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都必須練就一身武藝。”
李牧野目光炯炯看着他,道:“我給你十萬,你帶我去你們村實地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