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匆匆一別,都沒來得及跟張娜要手機號,還是現從孟凡冰那裡淘換來的電話號碼。孟凡冰還挺有原則的,一開始還說沒經過張娜同意不可以給你,李牧野告訴她自己已經見到人了,她這才把號碼告知。
電話裡,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次日上午張娜有一臺手術,下午兩點鐘在南山古寺面談。
下午兩點鐘,李牧野準時到達。稍等了一會兒,張娜也匆匆趕過來。見面便連聲抱歉,解釋說中午又臨時加塞兒配合盧森博格教授多做了一臺,這纔來晚了。李牧野越聽越難受,換做是從前,他們之間還需要這樣解釋嗎?
南山古寺位於新場南端,元大德十年(1306年)建,初名常寂庵。一再修塑重修,原有房屋38間,後獨存大雄寶殿和一排僧舍。“南山雪霽”曾被列爲“筍山十景”。寺後原有700年古銀杏三株,直徑數抱餘。
二人並肩而行,沿着寺內途徑走鐘鼓樓、地藏殿、方丈室。最後來到居士林停下腳步。
“哥,我長大了。”她坐在李牧野細心拂拭過的石頭凳子上,溫婉一笑:“你不用這麼特別照顧我的。”
長大了有兩層意思,身體層面上和心理層面上。六年前十九歲的張娜在身體層面上已經是大姑娘。所以這句長大了顯然指的是後者。這是一個讓李牧野傷感的話題。
“無論你成長到什麼多成熟,也始終是小野哥心中需要照顧,可以任性的妹子。”
“真肉麻。”張娜抿嘴一笑:“不過我喜歡。”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後面是不是讓你在導師面前尷尬了?”
“沒關係,你是我哥,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李牧野心裡有點小感動,卻又莫名的失落。僅僅是哥哥了嗎?
張娜又道:“哥,我已經想好要正式向劉麒表哥提出悔婚了。”
“什麼意思?”李牧野吃了一驚,道:“不會很麻煩嗎?”又問道:“乾爹和乾媽知道你的決定嗎?”
張娜道:“姑奶奶肯定是不同意的,我爸媽也不支持,但是沒關係,我說了,我已經長大了,不管是今後的事業,還是婚姻,我都希望能自己做決定,所以,無論承擔怎樣的後果,哪怕我爸媽不認我這個女兒,我也要悔婚。”
“我支持你!”李牧野拍着胸膛說道:“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哥都是你堅強的後盾。”
張娜輕輕笑了笑,忽然擡手在李牧野臉頰上輕輕撫過,道:“我的傻哥哥,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你有多聰明和了不起,但你卻願意爲了我讓自己看上去像個無原則的傻瓜,我真的要謝謝你這麼多年爲我做出的努力。”
李牧野敏捷的捉住了她想要抽回的小手,道:“你我之間什麼時候陌生到需要說這個謝字了?”
張娜輕輕掙扎了一下,未果後便索性任由李牧野拉着小手,道:“哥,我雖然決定了要悔婚,但同時我也想收回當初私下裡給你的承諾。”
李牧野頓感到彷彿一下子從天堂跌落到地獄,失望之極卻又心有不甘的問道:“爲什麼?”
“因爲我現在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愛着你。”張娜道:“毫無疑問我是關心你的,但我不覺得這種關心是出於男女之愛。”
李牧野緩緩放開了她的手,道:“娜娜,我不想給你壓力,可我實在有些不甘心,爲了今天的重逢,我把腦袋別在腰帶上,把廉恥丟給了老天爺,努力了將近七年,如果你只給我這樣一個解釋,我實在沒辦法對你說我可以接受。”
“哥,對不起。”張娜眼中噙着淚花,顫聲說道:“是我欠你的,可我這些年的經歷告訴我,如果我愛着一個人,就應該奮不顧身的去愛,去崇拜,去追逐,可對你,我沒有這樣的感覺。”
“你遇到給你這種感覺的人了嗎?”李牧野問道。
“還沒有。”張娜緩緩搖頭,語氣裡有些遲疑,道:“或者說還不能確定吧,我現在全身心的投入到事業當中,幾乎沒時間去想個人的問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低下了頭。
“醫學事業。”李牧野咀嚼着這幾個字的味道,忽然問道:“是那位盧森博格教授?”
“他七十五歲了。”張娜低頭說道:“做我爺爺都足夠了,而且在美國還有夫人和孩子。”
“你有跟他挑明過你的想法嗎?”李牧野不知道自己還問這個做什麼,只是下意識的問道。
張娜搖搖頭,道:“這麼難爲情的事情我怎麼好意思說呢,而且,我對他的感覺更多源自精神層面的崇拜,他對全世界都採取一種絕對公平的眼光來看待,只專心於業務,對待家庭也是極忠貞的,我想我這輩子是沒什麼機會說出來了。”
“那就這樣一個人生活?”李牧野忽然有點心疼起她來。
“這樣生活也沒什麼不好的呀。”娜娜笑着說道:“現在的我更關注自身的業務水平,接下來我會留在這裡工作一階段,還要通過醫學博士論文,或許還會開辦自己的醫療機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有時間去想談情說愛的事情。”
李牧野又想到了阿納薩耶夫昨天在電話裡說的話,也許就這樣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安靜的看着她追逐夢想,會是個不錯的選擇。暗戀而不得是苦,得後憂心失去同樣是苦,這苦海無涯,既已深入其中,又何必回頭?
娜娜變了,變的更加出色,她有自己的思想和目標,不再屬於任何人。看着她自信恬靜的樣子,與她身後的亭臺山木融爲一幅水墨山水,李牧野油然而生出一種不忍破壞的感覺來。
阿納薩耶夫說的沒錯,真愛的最高境界就是懂得放手,給對方絕對的自由。如果自己的這份感情沒可能給她帶來傷害,李牧野其實還有信心把她追回來。
報時的晚鐘響起,不知不覺已經天色將晚。寺內行人漸稀。
是時候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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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原生態,純淨的山羊奶,沒經過任何加工,被倒入一樽巨大的桶狀金屬容器內。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李牧野的四肢被彈力極大的皮索綁縛着,在裡邊以劈刺抹切的方式急速揮舞手臂,挪動身形。
老崔目不轉睛看着計時器和計數器兩塊儀表上的數字。時間已經迫近十分鐘,裡邊的小野哥依然保持着驚人的移動速度。老崔流露出擔憂之色,這已經是第十天了,這五天當中李牧野沒有跟人說過一句話,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外,其餘時間都用做了刻苦磨礪。
無論那藥物的功能有多強大,總歸是有極限的。老崔自己的記錄是十二分鐘,這是他的極限,再多就會有生命危險。而野哥現在的極限在哪裡,老崔還真說不好。
警報器響了,這是專門監督李牧野心率的傳感器發出的。時鐘最後停留在了十二分鐘上。而計數器顯示,在這段時間裡,李牧野在高粘稠度的液體內一共做出了四千次劈刺動作。平均一秒鐘五次。身體移動的總距離則爲一千米。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一步最多能邁出二十公分。即是說李牧野在這種極限情況下進退騰挪了五千多步。
老崔打開容器,將裡邊的液體導入另外一個容器內。
李牧野從上面一躍而出。精赤着身軀走到桌子旁,將老崔準備好的最後一碗虎骨酒一飲而盡。然後徑直走向洗浴間。
“明天就是跟張海潮約定的日子了吧?”
“是。”老崔先愣了一下,隨即興奮的:“老闆,你總算開口說話了。”
“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李牧野衝老崔笑了笑,問道:“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老崔答道:“俱樂部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說,那個叫李洛文的人這些日子也沒閒着,一直在練習現代搏擊的實戰技巧,我讓小芬專門去看過,說這個人的古拳法是得了真傳的,而且下了很大功夫。”
“小芬的戳腳也是得了真傳的。”李牧野道:“拳怕少壯,他那個年紀體力肯定是一個大問題。”
“沒事,就算他體力保持的很好也沒關係。”老崔挺胸說道:“我不相信他的打擊力會比老闆你更強。”
“猛鷹搏兔都要全力以赴,你也別大意了。”李牧野叮囑了一句,然後穿上衣服,說道:“走,去拳館那邊找塊安靜的場地,咱們倆先比劃比劃。”
老崔竟搖頭拒絕,道:“還是算了吧,我怕受傷,又怕把你誤傷了,發揮不出全部實力的情況下打起來真沒勁。”
李牧野滿意的笑了,你小子也有今天。放在過去,這老小子一定是欣然點頭。因爲他有十足把握掌控局勢,憑着強大的防禦力可以隨意容讓。而現在小野哥的實力突飛猛進,這小子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從容應對了,所以纔會拒絕。
“慫貨,不敢就算了。”李牧野看一眼桌上已經空瓶的藥劑瓶,吩咐道:“這些東西太危險了,用過一次就算了,今後還得靠自己慢慢練。”
老崔道:“放心,我會處理好的。”又道:“那個張翼德回來了,已經按照你吩咐的找地方籌備安娜珠寶分店的事情,託我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去指導一下。”
“指導個屁。”李牧野不耐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配稱得上前克格勃退役的精英成員?”
老崔道:“這人其實挺有意思的,一邊學習漢語,一邊忙活開分店的事情,也蠻不容易的。”
李牧野笑道:“給你幾句好聽的就不知道北了,看來他沒少了在你身上下功夫,你去告訴你這老鄉,在我身邊,規規矩矩做事就夠了,其他方面不必過多擔心,預算花多了一點是正常的,在這邊做事的規矩多,需要打點花錢的地方也多,只要不過分,我會替他跟安娜說明白的。”
老崔道:“安娜夫人的管理手段太厲害,我看他是真害怕。”又道:“不但是他,連彼得洛維奇這樣的老人都怕的厲害。”
“有所敬畏對他們對我和狄安娜都是好事。”李牧野道:“不是每個人都能跟你我這樣建立起百分百的信任關係。”
老崔神情一凜,換了個稱呼,沉聲道:“大哥,我懂了。”
“感情用事是你的優點,但在我這裡不必這麼誠惶誠恐的。”李牧野道:“咱們兄弟的情義是一起把腦袋別在腰帶上拼出來的,我知道你心裡敬我,這就足夠了。”
“這幾天沈培軍託人遞過消息說想約你見一面,我看你心情不好就給擋了。”老崔彙報道:“還有那個沈心茗還跑到這邊來找過你,我老婆沒讓她進門。”
“做得好。”李牧野眯着眼道:“他想來當和事老,沒把張海潮弄服帖了以前我是不會見他的。”頓了頓,冷笑又道:“明天以後,再看那個張海潮還能翻起多大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