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輪艱苦卓絕的談判,刁小四和程神棍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最終逼迫齊天聖乖乖掏出二十多錠幽金和一根價值相當於一百幽金的龍骨。
即便如此,他還欠着刁小四約莫一百二十多錠幽金,只好忍痛含悲再拱手送出一張明道宗仙符以及懷裡揣着的各色瓶瓶罐罐,總算是滿足了這小子。
雙方當即分道揚鑣,刁小四將那根龍骨放進腰帶中,向赤發少女揮手作別道:“紅苕,我們煌孤城見——”
齊紅苕已是憤怒到了極點,眼含淚花緊咬下脣渾身顫抖,齊天聖低聲勸慰道:“忍一忍,等那小子去了煌孤城,他便死定了!”
二師兄道:“師祖,咱們不如放點兒風聲出來,只有有人知道這小子身上揣着價值萬金的紅棘木,他立馬就會成爲衆矢之的!”
刁小四耳朵尖,偷聽到幾個人的談話內容,怒色滿面道:“仙人闆闆的,人無傷虎心,虎有吃人意。好人做不得,索性斬草除根一了百了算了!”
齊天聖已被刁小四打怕了,聽他的意思竟是起了殺人越貨之心,不由大驚失色道:“快走!”
刁小四站在原地望着五個人狼狽不堪落荒而逃的身影哈哈大笑。
程神棍道:“小子,你這次玩大了。我知道你想通過他們將自己的行蹤散播出去,好讓雅蘭黛儘快找過來。但煌孤城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也不只是個聲色娛樂場所而已,臥虎藏龍之地,誰也難保不出現閃失。”
刁小四滿不在乎地道:“神仙,你不是跟炎幽侯衛驚風很有交情嗎?”
他將龍骨摸出來又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半晌嘆口氣道:“這玩意兒的道性少得可憐,兩三下就會被抽乾。”
程神棍哼道:“你別不識貨,這根龍骨少說得值兩百錠幽金。齊天聖若不是被你逼得走投無路,怎肯用一百錠抵償給你。我看你是殷雷火液喝多了,忘記了以前的苦逼日子。”
刁小四正欲反脣相譏,驀地心有所感擡頭望向了晦暗的雲空。
只見從東方飛來一輛金碧輝煌的車乘,前面是八匹潔白如雪肋生雙翅的天馬拉動,後面跟着四位眉目如畫的美麗仙子,身下騎坐着羽毛華麗光彩繽紛的重名鳥,在蒼穹之下馳騁而過,急速去遠。
刁小四怔了怔,納悶道:“這種地方,居然也有花花公子招搖過市,難道不怕遇上打劫的?”
“白癡,能用天馬拉車重名鳥爲騎的,怎會是普通人?除非活膩味了,不然誰敢去招惹他們?想尋死麼?”
刁小四目送天馬金駕去遠,道:“她們好像也是要去煌孤城。”
程神棍沒好氣道:“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別磨蹭了,找你媽去。”
“找你媽!等着瞧,回頭老子就弄輛比這更豪華的車來,用十六匹……哦不,二十四匹天馬拉的那種!”
“窮小子,你是眼紅了,開始想入非非了?”
他一腳踹醒賴在地上呼呼大睡不肯起身的山膏,“豬爺,該上路啦!”
刁小四不理程神棍的冷嘲熱諷,豔羨地望着天上飛過的馬車,自言自語道:“真是不錯,。”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正與苦苦尋覓的雅蘭黛錯身而過。
此時此刻雅蘭黛正坐在那輛豪華無比的馬車之中,她的氣色較之十多天前遭遇幽靈風暴受傷時好了很多,肌膚更透出一縷晶瑩的玉色,隱隱有微弱的光輝流淌。
在她的對面,端坐着一位白衣男子,看上去非常年輕,不過二十多歲,相貌英俊風度翩翩,脣角始終含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眼角也始終含着溫和的笑意望着雅蘭黛。
“你好多了,等到了煌孤城再服下兩顆龍炎鳳露丹,應該就能怯盡風毒。”
白衣男子緩緩收回輕搭在雅蘭黛脈搏上的手,雖然隔着衣袖,卻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衣下冰肌玉膚的潤滑芬芳。
但他的目光清澈如水溫潤如泉,沒有絲毫的邪意,微笑道:“你的天資極高,如果按照本門的品評標準,絕對超越‘出類拔萃’、‘百年傳奇’這兩檔,應該可以博得‘千古無一’的評語。據我所知,能得到如此評價的人本門歷史上僅有七位。”
雅蘭黛搖搖頭道:“洛公子誇獎小妹了,比起你我自慚弗如。”
“在下是誠心之言,姑娘不必過謙。當日我從無望山中救得你,至今不過短短半月,姑娘竟然因禍得福踏入散仙之境,以金身不滅之姿安然渡劫,着實令人驚歎欽佩。”
雅蘭黛微笑道:“洛公子,你再這樣說,小妹可真要無地自容了。”
“好吧,那我們就換個話題。”白衣男子笑起來的樣子很耐看,說道:“希望這次我們前往煌孤城,能夠打探到你兄長的消息。”
雅蘭黛垂首悠悠道:“我也不曉得他是否會去煌孤城。不過這傢伙喜歡熱鬧,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鬧得雞飛狗跳,所以我猜他很可能會在那裡……”
白衣男子笑了笑道:“姑娘儘管放寬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令兄。這幾日聽你屢次念及他,在下竟也心生嚮往渴望有幸一見。”
雅蘭黛怔了怔,苦笑道:“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如果見了面發生任何不愉快,還望洛公子看在小妹的面上海涵一二。”
白衣男子泰然自若道:“不會的,我相信令兄必是位俠肝義膽的人。縱使彼此脾性不合,應也能意氣相投。”
雅蘭黛真心不曉得洛公子哪裡來的這份信心,輕嘆道:“如此甚好。”
她的目光緩緩轉向車外,外面紅雲滾滾幽風呼嘯,感覺好陌生好孤單。
“哥,你在哪裡?”她默默地在心中呼喚不覺失神,卻不曉得就在前一刻,自己已和刁小四陰差陽錯地擦肩而過。
這時候,刁小四已被天馬金駕拋到了後頭。
他按照既定的節奏不急不徐地繼續朝煌孤城方向行進。有山爺跟着,路上很少再遇見不長眼的傢伙打劫,但刁小四也不得不放出紅毛球陪着山爺到處打獵,以填飽那傢伙深不見底日益圓滾的肚皮。
數日後,一座屹立於荒原之上的城市遙遙在望。
刁小四大失所望,指着前方那座土包形狀的地方,問道:“你確定我們沒走錯路?”
“錯不了,這地方老子的分身曾經來過。”程神棍眯縫着眼睛也在打量煌孤城。
這是一座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小城,如果擱在人間頂多算個小鎮子,唯一的區別是四面有高高的紅褐色岩土圍了一轉兒。
自上往下俯瞰,城內兩橫兩縱四條大街,兩旁坐落着一座座建築羣,街面上幾乎看不見有人活動的蹤影。
操蛋啊,刁小四心中哀嘆,對九幽之地僅存的一絲美好念想從此徹底破滅。
“我們該下去了,煌孤城方圓百里內不準任何人在空中飛行,否則視若挑釁。”
程神棍提醒道:“這座煌孤城建城一千兩百多年,換而言之它便是一座修煉經營了上千年的洞天。如果有誰敢在它的地盤上尋事,那跟尋死沒兩樣。”
刁小四心裡當然明白程神棍的提醒是有道理的,而且即使沒有他在耳邊嘮叨,自己也能感受到磅礴的洞天仙韻在城中運轉不息,散發出澎湃璀璨的道性神光。
如果說不老仙童的白骨道宮是茅坑裡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齊天聖的劍動山河便是一座小土坡,而眼前的煌孤仙城與前兩者相較,無疑堪稱是一座巍峨的山峰。
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一點兒巴掌大的地方,也敢自稱是方圓十萬裡的第一大城?那感覺就像滿心期待能見到一位絕世佳人,結果出來的是絕世佳人她媽。
罷了,誰讓老子淪落到這鬼地方來了呢?
刁小四降下身形,帶着程神棍、山爺和紅毛球徒步往煌孤城走去。
荒原上根本沒有道路,腳踩下的地方便是你的路。
附近的兇禽魔獸早就被殺盡殺絕,嗚嗚的幽風吹動着血紅的霧氣是唯一能夠欣賞到的風景。
“待會兒進了煌孤城,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下。煌孤城內外一百里內,嚴禁私鬥,所以一般情況下不必擔心有人找麻煩。”
程神棍指點道:“但是總會有些傢伙喜歡搞小動作,咱們還是小心爲妙。尤其是你小子纔來虛無大荒沒幾天,已經得罪了不少人,想不被悄無聲息地幹掉,最好夾緊尾巴做人。”
“不準打架,有這說法?那太沒勁兒了。老子還想着怎麼找機會一夜暴富呢。”
“你真把虛無大荒當成善男信女燒香拜佛的菩薩廟?你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找事的。真要激怒了煌孤老祖,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有,現在咱們已經進入他的洞天意志籠罩之下,除非施展隱形匿蹤之術否則一舉一動都難逃法眼,胡說八道沒事找事就免了吧。”
“那豈不是跟坐牢差不多?”
山膏深以爲然道:“哥,山爺和你一樣,都有着一顆不畏豪強嚮往自由的心。”
“拉倒吧,警告你,別拿你的缺心眼兒跟老子比。”
說着話幾個人來到了城門外。煌孤城的城門終日敞開,也無人把守。
刁小四正想進到城裡四處溜達一圈,猛地若有所覺止住腳步,迫不及待問程神棍道:“你說的,方圓一百里內禁制私鬥,這規矩不會有誰敢違背吧?”
“放心吧,誰要那麼做就是直接抽煌孤老祖的耳光。你想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那就好,我愛死這可愛的糟老頭兒了!”
可愛的?糟老頭兒?煌孤老祖?程神棍一臉黑線東張西望,只希望能找件什麼東西塞住這混小子的嘴。煌孤老祖幾時與“可愛”聯繫在一起了?爲什麼自己每每苦口婆心事事提醒在前,這小子永遠吊兒郎當不以爲然總要以身試法?這是什麼道理?
話音未落,城門裡緩緩走出一名看似失魂落魄的書生,拖長聲音冷冷道:“你就是刁小四?我等你多時了!”